雪停了,它没能洗净天空。残雪还在努力地覆盖着大地。麦垅间,火车轨道的枕木间,瓦楞上堆积着她们的洁白。不过,树木挺出来了,小麦也挺出无际的墨绿。我不知道外面的温度,因为我在回故乡的车厢里。
时间正在改变着这个世界,也在改变人们的观念,或许,只是单单地改变着我。我沿着火车的轨道南下,枕木闪闪地后退,可是,后退的枕木里,我没发现一块是木质的。即便这样,人们竟还称它们为枕木。
火车快速而平行地在轨道上滑行着,滑出了我的万千思绪,滑出了我的万千悲伤。
解脱了,你终于解脱了,留给我们一片悲哀的寂静。
纵是这寂静也无法让我平静。你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不该属于这个家庭,你应该在另一个天地。好了,在暴雪落地时,你走了,希望在另一个天地你能得到你的希望!
叔叔为你送行,在寒冷的冬天,别忘了穿暖些。
来送行的还有一些乡人。
我不知道,原本走空的村庄,一下子涌出这多年轻人。在白色的雪地上,拖拉机拖着红色的棺材,为你送行的人逶迤在棺材后面,凄凉里低沉着哀思。
一路上,叔叔没有落泪,一直用泣血的眼神,盯着红色的棺材,盯着你最终的归宿。
旷野里,凄冷的风,把厚厚的积雪板结了。拖拉机轰鸣着,雪碎的声音嘎吱着,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碎了。被踩碎的雪灌进鞋壳里,脚和我的心一样冰冷。
昨晚,被请的村人为你打好了墓穴,你将从这里升入天堂,如果有天堂的话。叔叔拿起铁锹,为你覆上第一层土,将你与这个世界隔绝。
安息吧,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