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我确实有点人模狗样了。
我驾车把爹娘从千里之外的农村接来,住在我装修的新房里,突然,我陡增了做儿子的自豪和崇高。
寒冬被屏蔽在室外,爹的手脚不凉了,肚子不胀了,饭量大增,精神也高昂起来。一次,我问爹,你会用电饭煲做饭吗?爹朗朗地笑了:还是老牌子!说着,他驼背走进了厨房。娘的血压不高了,腿脚也似乎灵便不少,她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安详地坐在温暖的沙发上遥控电视。此刻呀,我心中就涌出汩汩的暖流,原来幸福还有这个样子的。
多少年了,村前的小河由清而浊,再由浊而清;村里的房子由草而瓦,再由低而高;村人们由小而大,再由长而古。每回村子一次,村子便陌生一层,爹娘也老去许多,唯独我家的老屋依然忠诚地守候着爹娘,在群楼之中显得厚道和朴实,却又分明透着破旧和寒酸。
老屋的裂纹大了,像爹手上龟裂的口子,再难挡住来自西伯利亚的入侵者。爹被入侵者折磨着,没有反抗的一丝力气。他对寒冬产生了恐惧,想用两三层厚厚的棉被隔绝它,但是,无济于事。
看着老屋大咧着嘴巴,心酸呐!我在城里,爹娘在乡下;我住着高楼,冬有暖气,夏有空调;爹娘住着老屋,冬伴寒流,夏伴酷暑。我拍着老屋快要脱落的墙皮,一次次责问自己:什么时候,你才能雄赳赳地做一回男人?气昂昂地做一回儿子?把儿时的梦圆了,把曾经的诺言实现了!
时间推着我们向人类的那一边走,谁也不会被丢弃,谁也不可能被遗忘。我身上已经被套上五十根“年”的绳索,生硬地把我勒成了大人,也把爹娘勒成了老人。老人需要厚养,五十年了,我对待爹娘“厚”了吗?慢慢地,我把头低下了。
正月初八这天,鞭炮声格外密集,这声音里大概夹杂着儿女为八十岁老人的祝寿吧?塞外的朝阳城时兴为八十岁老人“抢八”。
我伫立窗前,想辨认哪些是祝寿的声音。我祈祷着,但愿这祝寿的声音充满着真诚!祝愿每一位老人温暖!祝愿每一位老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