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谷陵，博士，讲师。中央民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汉语国际教育研究生系系主任，语言认知、习得与教学开放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为国际汉语教学理论与模式、师资培养及汉语国际传播，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互联网+移动端国际汉语碎片化教学理论与模式创新研究”课题负责人，主持中央民族大学青年团队引领项目及自主科研项目等，曾参与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孔子学院及省部级课题十余项课题研究，研发全信息化《Tang Chinese》系列教材三套，出版专著《美国名校在华强化汉语教学模式比较研究》，合著《汉语国际传播研究新动态》《北京市汉语国际推广现状与发展战略研究报告》，发表期刊及学术会议论文十余篇。
一、引 言
当人类与技术融合，人类将变得更加智慧。1999年，汉斯.莫拉维茨在《Robot：Mere Machine to Transcendent Mind》中预测，2040年机器将作为人类的“进化的继承者”，机器将伴随我们“成长”、学习我们的技能、分享我们的目标和价值，是我们思想的继承者。这个预言如今看来似乎就快要实现了。2022年11月30日,内容生成式AI产品ChatGPT由美国人工智能研究实验室 OpenAI正式发布。ChatGPT仅上线2个月,月活用户便已超1亿，引起社会各界的热议和广泛关注。ChatGPT不仅能学习人类如何反馈，其输出内容在逻辑和情感上也已向人类智识充分靠近。这也让人们开始担忧，某些职业或许会消亡于不久的将来。仅基于有限的中文文本数据，ChatGPT 在使用中文进行交互对话方面表现出的能力让人惊讶。那么这种涉及自身行业的潜在危机对于国际中文教育领域是否也存在？国际中文教师这一职业会否消亡，又或会在 ChatGPT即将带来的巨变中涅槃？21世纪以来，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加速了全球化进程，语言服务和产品正在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融合集群发展，构建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绿色环保等一批新的增长引擎。”国际中文教育以促进人文交流为使命，服务于国家战略。师资培养是实现国际中文教育生态系统建设目标的基础工程。虽然ChatGPT现在的智能程度尚未达到我们的预期，但这类 AI产品必将对科技界和教育界带来重大影响，作为国际中文教育事业的供给侧，师资培养或将面临巨大的挑战。然而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问题，国际中文教育的学科发展正处在“范式革命”的关键阶段，ChatGPT 此时出现，也许正是深化供给侧结构改革的良机。
二、国际中文教师职业是否会消亡
未来，国际中文教师是否会被ChatGPT类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所取代？如果不会被取代，两者又将是何种关系？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我们怎么理解以下四个问题。
问题一：ChatGPT是什么？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ChatGPT可以定义为一种基于预训练语言模型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英文名称为“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这款生成式交互工具是OpenAI的第三代生成式预训练模型之一，其基本架构基于大型通用语言模型GPT-3。ChatGPT专为聊天应用程序设计，是以处理会话语言为特定目标的小型专业语言模型，旨在提供自然而引人入胜的对话体验，具有“智能交互对话、智能文本生成和智能文献爬取”三大功能，是一种“逼近人类语言交互行为且功能相对完备的”人工智能应用产品。简而言之，ChatGPT是一个语言生成模型，为聊天应用程序提供技术支持，它可以进行自然语言处理，能够通过连续对话来了解用户的准确需求，以提供符合个人偏好的答案或自动化完成一些工作任务，包括数据分析、撰写文稿、编写代码、创作歌曲及进行多语种翻译等。
ChatGPT的面世也许代表着人工智能技术发展拐点的出现，意味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速度，不再是前一个拐点（搜索引擎和互联网所代表的时代）的线性加速度，而是下一个指数级的加速度，意味着“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基于信息的技术将会容纳人类所有的知识和技能，甚至包含识别模式的能力、解决问题的技巧，以及人类大脑中内在的情感与道德的智慧。”ChatGPT被推出仅3个月后，拥有多模态能力的GPT-4于2023年3月15日发布，可以接受图像输入并可以理解图像内容，能为ChatGPT、Microsoft Bing为代表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提供更为强大的数据参数支持。与此同时，AI技术垂直曲线式的指数级增长发展速度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也引起了AI专家和研究人员的担忧。为了让人类能够安全享受人工智能带来的繁荣未来，2023年3月29日，在未来生命研究所（Future of Life Institute）官网上，逾千名 AI领域企业家、学者和高管发出了《暂停大型人工智能研究》公开信，呼吁所有 AI研究室立刻暂停研发，至少在6个月以内停止训练比GPT-4更加强大的AI系统，并建议邀请各国政府适当介入共同制定关于AI研发全球共享的安全协议。
2023年4月11日，中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关于《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下称《办法》）公开征求意见。《办法》在明确要求生成式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应当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得出现种族、信仰、性别等歧视，须尊重知识产权、商业道德的同时，也表示中国支持人工智能算法、框架等基础技术的自主创新、推广应用、国际合作。
ChatGPT技术的实现不仅依托于已有大数据的深层学习，也通过学习和解析人机互动时产生的即时反馈数据，意味着“人工智能技术将不再是仅仅为人所用的工具，而是与人类一起成为认识与改造世界的‘共在式’主体”。且不论人工智能进化的前景是否会发展到智能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的阶段，我们是否将面对生物智能与机器智能的共存 共生，但可以预见的是，人工智能研究只会短暂叫停，ChatGPT也将继续快速迭代发展，拥有更为强大的智能。这意味着在可见的未来,ChatGPT类的生成式人工智能产品将面向公众提供服务，其强大的内容和文本生成能力将使得“知识生产者从非创造性劳动中得到解放，知识生产方式将由‘手动式’‘半自动式’迈向‘自动化’‘智能化’”。这也意味着，像汽车修理这类技能职业工人将不再被需要，这类与机器打交道的就业市场或许将彻底消失。同样的，外科医生也许会被治疗方案更为科学稳妥、技术动作更为稳定精确的机器人医生取代。
问题二：从搜索到对话，ChatGPT将如何改变学习?
信息技术改变了知识的存在方式，搜索改变了互联网时代人们对于知识的学习方向和学习方法。搜索引擎成为技术发展的关键问题。海量资源似乎唾手可得，有效的信息搜索能力、鉴别能力被视为一种重要的学习能力。但作为知识整合载体的纸质书籍并未在互联网革命中被彻底取代。虽然互联网储存了海量的信息，任何用户都可以生产知识，但互联网搜索的结果通常只是知识的碎片。搜索结果也并非总是一致，且无法确定下一次搜索是否仍然能够帮助我们找到想要的那个特定的知识片段。王建磊和袁曹卉（2023）指出，与其他聊天机器人不同的是，ChatGPT采取的是从用户反馈中强化学习的策略，以海量知识训练其自身的自然语言模型，这是构成ChatGPT智能化的数据基底和回答各类问题的基础能力。ChatGPT将人机交互的方式从搜索转变为对话，知识搜索和整合生成一步完成。这并不会改变知识储存的方式，却会改变知识的生产方式。通过深层学习，人类产生知识的方式将被人工智能所掌握，那人类需要学习和掌握的知识内容也将随之改变。对于知识的识别、分析和整理都将不再是重要的能力，判断、决策和发出正确引导语的能力将会成为人才培养的重点。
问题三：ChatGPT强大的在自然语言处理和多语言交互能力会导致第二语言学习需求消失吗？
当各种语言的数据都达到一定量的要求，机器翻译的能力继续进化，ChatGPT通过学习达到近似于母语者的水平，就像《流浪地球》当中的机器人一样，随时可以同声传译时，我们还需要学习外语吗?
语言不仅是交际工具，同时也是个体思维的工具，是人类与世界互动的主要媒介。全球一体化将导致工作环境的多语化，不同语言背景之间的沟通频率会更高。依赖翻译有时会产生很高的沟通成本。语言不能对译的部分常常是不同人群长期不同的生活方式所造成的，这种不同是历史造成的，并不会因为全球化而消失。而更为重要的是，各国语言承载着不同文明在历史长河中凝结的人类智慧。同时，世界上各种语言的使用人群仍然会不断继承、发展和创新人类的智慧。掌握一门外语，能够深入了解另一种思维模式，及时获取最新的智慧成果，理解核心文化信息，并更有效地将自己的思想传递给他人，从而开放而灵活地适应深度全球化的生活模式。多语能力或将成为世界公民的基本素质。在人工智能机器人取代人类，完成大部分重复的工作之后，人类从物质生产活动中被解放出来，将会有更多时间进行精神产品的创作和享受，例如欣赏文学作品，总有一部分人会不满足于译文，而会追求原文才能领会的意境。这也就决定了，语言作为精神产品主要媒介之一不会消亡。人类始终会有学习第二语言的需求，而ChatGPT所具有强大的自然语言处理和多语交互能力，则会成为人们学习和使用第二语言的助力。此外，ChatGPT能够学习即时反馈数据进行“定制型”对话，真正实现千人千面的个性化自主学习。
问题四：人类教师是否会被人工智能机器人所替代？
ChatGPT以对话的方式与人类交流，提供针对提问内容的类人思维结果，而不再是泛在式搜索结果。对话曾是人类学习知识的主要模式，师生通过对话传道授业解惑。当未来学生可以与知识储备更为丰富、解决问题路径更多样的人工智能教师对话，人类教师似乎已不再需要存在。
然而教与学的主体都是人，教育从来都不只是知识的传递，还包含更为复杂的主体间性，人际交互的需要并不会轻易地被人机交互所满足。就像护理专业在未来未必会被人工智能机器人所取代一样，因为病人不止需要精确的病情诊断、服药或治疗提醒，同样也需要人与人之间情感交流。而心理医生被取代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这一论断成立的前提是，我们坚信人工智能机器人不会具备人类所特有的情感交流能力与需求。精神享受是更为深层的人类需求，如审美的需求，人类哲学和文学著作中蕴含精神力量的传递，这些都是人工智能机器人无论通过多么深层的学习也无法达到的。这是人类与其他物种的本质区别，即使在科幻电影里，也无法突破物种定义的边界。
语言不仅是人类交流的工具，也是个体思维的工具。ChatGPT 从思考模式到表达习惯无论有多么靠近真人，都无法改变依靠逻辑和理性分析的底层设定。机器模拟人类智能，是依靠分析和研究人的行事逻辑，寻找这些行事逻辑背后的“规则”，即基于事先约定的做法。因此，机器的表现总是有规律可循的，而人是情感的动物，人的思维和情感充斥着混沌和错误，自我纠结甚至自相矛盾，人际交互的方向往往是不可预期、不可控的，而这一特性也是人类语言交流的魅力所在。
语言作为人类交流的工具，语言教与学都离不开真实的人际交互。第二语言学习需求的持续存在，人类教师也不会被智能机器人所取代。ChatGPT所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新节点，让我们看到人工智能的无限可能，但智能机器人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理解能力和对话能力，也无法像汉语教师一样，带给学习者人际交互的真实感。但与此同时，ChatGPT也对教师提出了更高的挑战。
综上所述，国际中文教师作为第二语言教师，这一职业并不会就此消亡。但面对人工智能的强烈冲击，教学环境、学习内容和学习方式等都将受到影响，而教师主导、学生为中心的教学主体间关系将被重构，学生角色具有更大的自主性，师生关系趋于松散。随着AI科技的发展，ChatGPT类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将与第二语言教学深度融入，作为不可或缺的智能辅助工具和师生信息共享的节点，成为教学主体二者之间的交互纽带，甚至加入两者之间，成为共同的学习伙伴。
三、国际中文师资培养应顺应第二语言学习内容和学习方式的改变入
第二语言的学习需求不会消失，但是学习动机会发生巨大改变。人们学习第二语言不再以满足日常的人际交流需求为目标，高水平学习者具有更强的内在学习动机，如对目的语文化、文学作品的深层理解与欣赏。学习动机将改变学习内容和学习方式，第二语言教师和学习者如何利用ChatGPT科学地制定教学计划，全面培养语言能力？二语学习者的目标语言技能将会听说先行转变为更重读写吗？汉语所具有的独特性，如汉字和声调、韵律语法，如何借助ChatGPT进行教学？将来会由智能机器人负责输入和输出信息的编译，学习者只需要掌握正确的发问能力吗？教师、学生与智能机器人之间主体关系的改变将如何深刻甚至颠覆性地改变第二语言教学对于教师的角色定位和工作职责？未来第二语言学习内容和学习方式的改变不会一蹴而就，而将会是阶段性的发展过程。国际中文师资培养需要进行战略性调整，以应对ChatGPT技术在国际中文教育领域工作环境中带来的快速需求和变化。
（一）师资培养方向将从通用汉语师资转向职业汉语师资
人工智能时代，第二语言的学习目的将会发生变化，学习语言的动机更多的将会是深层的文化理解需求而非浅层的生存语言需求。第二语言的学习内容由语言的社会需求决定。国际中文教育一直以来强调的是培养学生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因此通用汉语教学一般都以日常对话作为教学内容，而教学的重点也主要以语言技能训练为主。随着ChatGPT的多语翻译功能和资料搜集整理功能将日益强大，语言技能训练也日渐式微。人工智能翻译或将在十年内取代通用领域的人工翻译，智能时代各行各业的国际化程度将会更高，职业的国际化将促使从业者提升外语沟通能力，汉语作为重要的世界语种，职业汉语即专门用途汉语师资将会取代通用汉语师资，成为主要的师资培养对象，譬如高度专业化的人工翻译，在未来十年应仍很难被人工智能翻译所取代，因此各个职业细分领域的专业化汉语翻译师资应成为国际中文教育师资的培养方向。
为应对智能时代对于国际化专业人才的需求，培养高度专业化的语言人才将成为第二语言教育的重要任务。全球已有82个国家将中文纳入国民教育体系，随着高水平汉语学习者的逐步增长和智能化翻译工具的逐渐普及，高度专业化的职业汉语学习需求也必将上升。目前，全球职业汉语师资储备严重不足，国际中文教育师资的培养方向亟须进行战略性调整。
（二）ChatGPT与汉语教学深度融合的能力应成为国际中文师资必备的信息技术素养
ChatGPT能够通过学习并解析人类即时反馈的数据，以超模拟的方式与人类一起成为认识与改造世界的共同主体，最终获得与人类的对齐与共情，意味着人工智能技术能够提供第二语言学习者接近于母语者的交流对象。并可以为学习者提供即时的反馈，包括纠错。ChatGPT将成为国际中文教与学的重要辅助工具。但这一未来图景，目前并不能实现。初级学习者尚不具备足够的第二语言知识，汉语的正音意识、正字意识、词汇和语法的错误意识都还较弱。现阶段，ChatGPT还不能判断学习者水平，并以此为依据展开对话、提供反馈。直接与ChatGPT进行对话，超越其自身汉语水平的对话内容会导致挫折感和困惑，初级学习者无法判断是自己的语言输出有问题，还是ChatGPT在提供一种更好的说法，很难进行高效的学习。因此，现阶段二语学习者随意使用ChatGPT可能会适得其反。
然而，未来ChatGPT必定成为学习者的随身工具，也会像多媒体设备一样成为第二语言课堂中必不可少的辅助工具。目前ChatGPT应用于语言教学的相关研究发现，ChatGPT有助于技术与第二语言课堂的深度融合,并有利于读写能力的培养。例如，Ali.etc（2023）对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师和学习者进行了问卷调查，根据80名试用过ChatGPT的被调查者的问卷数据，指出在教学中应用ChatGPT可以促进学习动机，尤其是在阅读和写作方面。Mohammad（2023）在商务写作课程中通过利用Chat GPT完成大量教学任务的测试后发现，ChatGPT因其准确而高效的反馈内容，无需花太多时间在海量的词条中找寻有效信息，有可能取代搜索引擎成为学习者进行知识获取的工具，在学习者获取相关理论知识或应用类问题的解决思路方面都能提供帮助，同时也可以作为提交作业前的检测平台，教师则可以更便利地将技术与教学有机融合，如利用ChatGPT为学生提供教学案例并共同查看学习成果。借助GPT-4的多模态能力，ChatGPT将具备越来越强的
类汉字文本和手写体汉字的识别能力，方便学习者在各种环境下进行汉语学习或练习。词汇和语法均可借助ChatGPT智能文本输出功能，通过人机对话来进行针对性地学习。ChatGPT添加语音识别和分析功能后，汉语声调、韵律可以进行视觉化呈现，更便于学习。未来初级的语言听说能力将不能满足第二语言学习者的职业需求，翻译机器人即可胜任日常生活交际对话将不再是学习重点，学习需求将转向文学经典、专业文献的深层次理解，以及专业化的口笔头表达。高级阶段的学习者数量将会大幅增多，阅读和写作能力将更受重视。ChatGPT短时间内从基于文本数据发展到多模态能力，那么虚拟增强现实技术支持下的ChatGPT“数字汉语老师”开口说话，也可能就在不远的未来了。
数字能力的新兴需求已成为数字化转型中劳动者能力的共性要素之一。人工智能技术在汉语课堂的应用不可避免，这将对国际中文教师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适应教学领域中快速变化的需求，未来的汉语教师应具备更高的信息技术素养，以及教学过程中整合教育多元资源、创新性解决问题的能力，例如借助ChatGPT的智能交互对话功能，精准地为教学对象提供一整套教学设计，将大大节省教学准备的时间。目前高级阶段的国际中文师资培养还未受到足够关注，在阅读和写作课型的教学实践能力培养方面重视也不足。我们在重视相应师资培养的同时，更应该注重培养汉语教师的信息技术素养，尤其是如何将ChatGPT与汉语课堂深度融合。
同时，ChatGPT也必将在国际中文师资的培养过程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国际中文教学培训资源库的建设成果，可以向人工智能应用产品提供可供深层学习的教案、教学引导语、教学例句、汉语练习和活动，“养成”可为国际中文教育师资培养服务的“ChatGPT”。国际汉语师资的能力素质框架中，向ChatGPT发出正确引导语的能力，与对人工智能产出内容的判断及教学决策能力应占据重要地位。
(三)教师培训师将取代教师教育者,并成为国际中文师资培养的主力军
ChatGPT与汉语教学深度融合并不会一蹴而就，其发展大致会经历三个阶段：从师生逐渐接受和熟悉ChatGPT到ChatGPT作为翻译和练习辅助工具被普遍应用，这一阶段应会在短时间内完成。第二阶段是ChatGPT被熟练地应用于汉语教学的全过程和各个阶段，并随着ChatGPT版本和功能的发展逐步改变原有的国际中文教育生态系统，出现以ChatGPT技术为核心的新型教育模式；第三阶段则是ChatGPT作为第三主体，以数字汉语教师的形态成为国际中文教育领域师生共同学习和成长的伙伴。在不同阶段，汉语教师所需要的职业素养也会随之改变，国际中文师资的培养模式也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
目前，国际中文师资的培养主要由国际中文教育领域的教师教育者承担。教师教育者掌握或生产大量的专业领域知识、教学法知识和教学实践知识，通过教育实践将其传递给职前教师，同时也负责职前教师教学能力的培养。其中专业领域知识和教学法知识绝大部分属于显性知识，而教学实践知识属于隐性知识，具有个人化和情景话的特点。ChatGPT所代表的内容生成式人工智能应用产品即将改变知识生产的方式。与此同时，利用ChatGPT可以便利地获取一切显性知识，而且随着语言模型的进化，其产出专业知识内容的准确度和针对性将能提升到与人类智慧一样的水平，甚至超越。为适应人机共存的网络化空间，国际中文师资培养应“有序建设教师培训流动空间，需要搭建由信息技术支撑的汇通式基础设施，装备共享式的节点与核心，走向精英领导、多元主体平等参与的教师培训管理实践”。ChatGPT足以成为实现教师培训流动空间的基础设施和共享核心。国际中文教育领域的职业分工也将随之改变。大部分显性知识的传授和讲解将通过人机对话进行，作为专业领域精英，教师教育者的职责重心将转向职前教师自我发展目标、思辨能力培养及学术研究相关指导，中浅层理论知识的学习将在人机空间利用ChatGPT等信息技术和平台自主完成，而教学技能的培养将主要由国际汉语教师培训师承担。
国际汉语教师培训师是在职前教育和在职培训中指导准教师或新手教师意识到教师实践知识的建构过程，并帮助他们逐步形成特定教学情景下个人化知识的专门人才，在具有国际汉语教学专长的基础上，还应同时具有国际汉语师资培训专长。与国际汉语教师教育者不同，国际汉语教师培训师不必是某一学术领域的专家，但也应该具有一定的理论功底，最为重要的是，应拥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网络化环境汉语师资培训方式和技巧，成为技术应用指导、知识学习促进者和学习过程伙伴的角色。因此，国际汉语教师培训师，既非一般的学术型教师，也非单纯的应用型教师，而是复合型的专家型教师。既可以是由单个教师成长起来，也可以是一个结构合理的教师团队。我们即将迎来ChatGPT类人工智能应用产品与汉语课堂的深度融合，职前教师和在职教师都需要具备进行创新性教学实践的能力，在人机交互与人际交互实时共存、信息共享这种新技术导致的特定教学情景，更好地利用“教学机器的自适应教学系统和其所支持的个性化自主学习”，为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服务。国际汉语师资培养非常重要的环节将会是在教师培训师的专业指导下，借助ChatGPT的智能文献爬虫功能和智能文本输出功能完成对汉语教学相关知识的识别、分析和整理，并利用拟真智能交互对话功能通过人机交互反复模拟教学。在信息技术与教育深度融合而创设的数字化学习环境中，职前教师将得以在短时间内进行密集而高效的教学模拟训练，国际中文师资培养所需的时间也将大大缩短。
四、结 语
自2022年底至今，ChatGPT用户呈指数级暴增，该产品以其与人类高度近似的对话、高实用性的智能生产内容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并且一改专用人工智能系统只能在某个特定的领域或行业表现出色的窘况，“在通用人工智能领域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应用前景无限广阔。虽然ChatGPT的研发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但其强大的互动功能也许“标志着信息社会进入了划时代的人机交互期,成为人工智能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产品”。自由而个性化的即时人机对话，将会对传统的国际中文教育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国际中文教师这一职业面对ChatGPT的冲击并不会消亡，但国际中文师资培养方向需要进行战略性的调整，以满足人机共存的社会环境下不同的语言学习需求。人工智能技术将逐步与国际中文教育深度融合，尤其是能够“创造性使用”人类语言的ChatGPT这类产品，不仅会成为师生不可或缺的随身辅助工具，而且可能导致国际中文教育生态系统产生颠覆性的改变。国际中文师资培养应充分拥抱新技术，顺应人工智能技术将带来的知识生产方式和学习方式的不同，提升国际中文教师ChatGPT相关的技术信息素养，并及时革新师资培养队伍的职业分工，提高国际中文师资培养的成效。
（注释及参考文献略）
转自：“汉教学苑”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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