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以下简称“义教新课标”)的颁布实施,统编小学语文教材也作了相应的修订。尽管教材改动并不大,却也是热议的焦点。在一线教师看来,教材变了意味着教学就要跟着变。事实上,教材是依据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编写的教学用书,我们不能脱离课程标准就教材论教材,而应以课程标准为准绳,树立正确的教材观与使用观,从照本宣科地“教教材”转变为创造性地“用教材教”,以更好地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促进学生核心素养的形成与发展。
一、以标为本,读懂教材
用好教材,先要读懂教材。首要的就是将语文教材与课程标准进行对照阅读,正确理解教材中的国家意志、学科逻辑以及教学要求,同时借助教学参考用书与专家解读,深刻理解教材的育人价值与教学功能,准确把握教材的编写意图与教学要旨。
1.通读全册,领会编写理念
杨九俊先生认为要领会教材的编写理念,先要通读整套书、全册书。[1]从教材的系统规划、整体安排、编写体例和呈现方式中,明确语文课程与教学的改革方向与宗旨,树立核心素养导向的教材观。
其一,以人为本,素养立意。统编教材的编写与修订,始终遵循学生身心发展规律与核心素养形成的内在逻辑,体现了素养本位,而非知识本位。教材承载的语文知识,不应当作教学的最终目的,而应看成核心素养形成与发展的工具或手段,这是新旧课程观、教材观的分水岭。教材中的语文要素,实质上是教学目标而非教学内容,教学中应该对接课程目标、学段要求以及上位的核心素养内涵,将其设定为素养型的学习目标:知道“是什么”,理解“为什么”,能够“做什么”,如此才能实现从语文要素到核心素养的实践进阶。
其二,三位一体,读写并重。统编语文教材倡导“多读书、少做题”,建构了“精读、略读、课外阅读”三位一体的阅读教学体系,体现了“读书为要”的编写理念;同时倡导读写并重,设置了课后小练笔、词句段运用等读写结合系列、单元习作的语境交际系列、习作单元组成的能力进阶系列,形成了有梯度的写作教学体系。
其三,双线并进,螺旋式上升。统编语文教材采用“双线并进”的组元方式,实现了课程内容和课程目标的教材化。人文主题涵盖“三大文化”,指向学生的精神成长;语文要素涵盖听、说、读、写的知识方法与策略技能,指向学生的能力发展。同一人文主题在不同册次反复出现,不同语文要素之间的前后关联与衔接,体现了螺旋式上升与渐进式发展的规律,且在语文实践活动中得以双线交互、同频共振。
2.解读单元,厘清结构思路
统编语文教材注重单元的系统性和整合性,将识字写字、阅读、写作、口语交际以及综合性学习等五个领域的课程内容编入单元。厘清不同单元的内部结构与编写思路,才能准确把握教材的教学意图,充分发挥教材的育人价值。
一是横向厘清单元内各板块的关联。普通单元以人文主题创设学习情境,以语文要素统领实践活动,体现双线呼应的单元思路。比如,五年级上册第六单元的人文主题“舐犊之情”,就是一个触动学生情感的学习情境:《慈母情深》等三篇课文写了“父母之爱”,口语交际表达了对“父母之爱”的理解,习作《我想对您说》以书信的方式向父母诉说心里话,词句段运用要求写一写成长中的“第一次”。单元要素“体会作者描写的场景、细节中蕴含的感情”以及“用恰当的语言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感受”,从读与写两个维度,将课文、习题、口语交际、习作、交流平台、词句段运用以及日积月累等板块进行了统整,呈现出从读到写、从感性到理性、从读他人到读自己的进阶式实践过程。策略单元与习作单元,则遵循“示范——迁移——总结——运用”的学习逻辑,以读写方法与策略为主线,呈现阶梯式的内容板块。比如,习作单元,一般由单元导语、课文示例、交流平台、初试身手、习作例文以及单元习作等板块构成,体现了从“学”到“习”到“用”的能力进阶。
二是纵向厘清单元间诸要素的梯度。解读单元,不但要厘清单元内部读写要素之间的关联,还要厘清同一册次不同单元语文要素之间的关联。比如,四年级上册第四单元提出“了解故事的起因、经过、结果,学习把握文章的主要内容”,第五单元提出“了解作者是怎样把一件事写清楚的”,第七单元提出“关注主要人物和事件,学习把握文章的主要内容”,第八单元提出“了解故事情节,简要复述故事”。可以看到,把握“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由浅入深、从读到写、从部分到整体、从具体到简要,呈现出清晰的目标梯度。更重要的是,要厘清不同册次语文要素的关联。比如复述,低年级的“不同方法复述”,三年级的“详细复述”,四年级的“简要复述”,五年级的“创造性复述”,体现了复述能力的层次性与发展性。纵向梳理语文要素,把握要素之间的逻辑关联,可以建构教材单元目标与内容的整体图景。
3.细读文本,把握教学要义
文质兼美的课文,需要由表及里地进行文本细读,以把握教学的要义。借鉴于漪老师“一课备三次”的经验,先要“素读”,凭借自身学识读出自己的理解;再要“参读”,借助教参或名家的作品鉴赏读到别人的见解;然后要“重读”,通过教学实践后的反思性阅读,加深对文本的理解与认识。
无论素读、参读,还是重读,都要从文本的关键处打开一个缺口,从中找到教学的起点、终点与关键点。林斤澜先生在《论短篇小说》中说:“小说道上的基本功,少说也有两事:语言和结构。”[2]文本解读,就是要从语言和结构两个维度入手,由浅入深地读出三个层次的内涵:一是表层的字面意思,读到文本“写了什么”,需要对文本所写的人、事、景、物进行梳理与归纳。二是里层的思想情感,读到作者“想说什么”。尤其是文学作品,字面所写的未必就是作者想说的,需要联系作者的时代背景和身世处境,作出最合原意的解读。比如,泰戈尔的散文诗《花的学校》,文中所写的上学和放假,都是想象出来的,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对那种关门做功课、罚站墙角的“地下的学校”的不满和批判,是对花儿一样自由、活泼的学校生活的向往和赞美。三是深层的艺术构思,读到作者“怎么写的”以及“为何这么写”。这一层表达的意味,是很多读者不得其门的,需要透过文本的含义看到表达的秘密。比如,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跳水》,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的情节背后,是小说家极其高超的艺术构思:先制造一个危机,让孩子陷入绝境;再解决一个危机,让船长逼孩子跳水,借机塑造一个“英雄”的形象。读到这样的“心智模式”,就能拥有一双慧眼,对同类小说便可以读得通体透彻,直抵语言运用与创造的新境界。
二、以学定教,用好教材
用好教材不仅要读懂教材,更要读懂学生,精准把握学生对教材的已知和未知情况,将学生与教材之间的认知落差作为教学的生长点。在此基础上,对照学习任务群的实施要求,从学生的学习需要出发,对教材单元进行任务化设计,以任务驱动的方式实现以学定教。
1.单元双线的主题化统整
单元的人文主题形成了课文与资源系统,语文要素形成了目标与内容系统,教学中应该将两条线编织成一股绳,将人文主题与语文要素进行上位的统整,从大观念这个高度来确定单元的学习主题,则更具单元教学的整体性、情境性与实践性。这里的大观念是指“一门学科知识内容体系中最有解释力、统整力和渗透力的知识,这种知识内含学科思想、学科方法、学科思维,是核心素养在学科中的体现”[3]。我们可以从单元人文主题与语文要素的整合中,凝练出上位的单元学习大观念,让学生像专家一样思考,在真实情境中灵活运用所学的知识、方法与技能,创造性地解决复杂的大问题。
以五年级上册第七单元为例,人文主题是“四时景物皆成趣”,语文要素是“初步体会课文中的静态描写与动态描写”以及“学习描写景物的变化”。如果我们只从“静态描写与动态描写”的方法层面去教学,学生就停留在对两种描写方法的初步认知与技能训练上,难以实现更高水平的迁移运用。如果我们从知识的三个维度“是什么、怎么来的、有什么用”来整体考察“四时景物中的静态与动态描写”,就能凝练出一个具有统摄力的大观念——“描写让人看得见”,揭示描写这一表达方式的价值功能。建立了这样的认知大观念,学生就能将零散的描写方法与技能结构化,形成专家思维。由此,我们可以围绕“描写让人看得见”这个大观念,确定单元学习主题“我用文字‘画’给你看”,将单元中的板块内容进行主题化统整,设计一个具有挑战性的情境任务:当一回电台播音员,让听众“看见”体育赛场上最激动人心的一刻。分解为三个任务板块:一是赏诗人的“画”,阅读、欣赏三首古诗中的四季情趣;二是看作家的“画”,阅读、品味三篇课文中的景物之美;三是作自己的“画”,借鉴不同的描写方法,完成自己的直播任务。以学习主题统整的单元整体设计,有利于“教得集中、学得充分”。
2.单篇课文的任务化设计
单元整体设计下的单篇教学,既要看到单元这个“森林”,又要看到单篇这棵“树木”,精准定位单篇的教学目标与教学内容。就具体课文而言,要在深入解读文本的前提下,根据课文的文体类型和教学功能,从所属学习任务群的视角,将课后习题进行任务化设计,变做题为做事。
比如,四年级上册第八单元是历史人物故事,属于“实用性阅读与交流”学习任务群,阅读目标是“了解故事情节,简要复述故事”。《西门豹治邺》课后有两道习题:一是简要复述故事,二是结合课文说说西门豹惩治巫婆和官绅的办法好在哪里。我们以“用语文做事”的设计理念,将两道习题设计为三个阶梯式的情境任务:一是以西门豹的身份,以奏折的方式给魏王写一份不超过50字的调查报告。学生从人物对话中提取关键信息,用最简短的语句加以转述。二是以村民的身份,劝告逃到外地的邻居返回邺县。学生抓住西门豹惩治巫婆和官绅的三个借口(新娘不漂亮、催一催巫婆、催一催官绅头子),用简练的语言对邻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三是以西门豹的身份,向兴修水利的民众发表一段百字演讲,激励百姓克服困难、开渠引水。这样的任务化设计,依托教材文本的内容情境,让学生在角色代入中加深情感体验,在问题解决中形成专家思维,在交流表达中发展语言运用能力。
3.单项任务的结构化学习
任务化设计需要依托教材文本,任务完成的学习过程也需要借助教材文本,遵循学生的学习逻辑,由浅入深、由易到难、由具体而抽象,设计阶梯式的语文实践活动,让学生完整经历问题解决的复杂过程,以结构化学习改善学生的认知结构和心智模式。
上述《西门豹治邺》中设计了“以村民身份劝回邻居”的情境任务,需要设计具体的活动步骤,让学生一步一个脚印地学做事、做成事。活动一,读故事,梳理情节图:来送新娘→惩治巫婆→惩治官绅头子→惩治官绅们→百姓明白真相。活动二,议真相,设计问题链:西门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西门豹明知(河神娶媳妇)是假的,为何还要当真的做?西门豹治邺高明在哪里?活动三,劝邻居,教人明事理:抓住三个借口,有序概述西门豹惩治巫婆和官绅的过程;揭露事实真相,让人相信西门豹治邺的才能。读、议、劝,从梳理情节到探究问题进而到语言运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学习过程。尤其是在问题探究中,学生凭借西门豹的言行,一层层地读到了西门豹的话里有话、假戏真做、将计就计以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谋略。更重要的是,学生从“调查民情、破除迷信、兴修水利”三件事的先后顺序中,读到了西门豹治邺体现出来的“诚信于民”“民不敢欺”的过人之处,以此可以照见自己的得失,增长自己的见识,从而学会像西门豹那样去思考问题、解决问题。
由此可见,用好教材就是要让学生带着问题、带着任务,到课文中走几个来回,经历阅读与鉴赏、梳理与探究、交流与表达等语文实践活动,从而有所思考、有所发现。任务化学习,需要从学生的学习需要出发,立足教材文本而又不囿于文本,但也不能脱离教材文本。
三、以研促改,优化教材
对照课程标准读懂教材、用好教材,还要在教学实践中研究教材,不断地优化教材。统编语文教材沿用了文选型教材的编写格局,课文是教材内容的主要载体,往往给老师们一种“课文变了教材就变了”的错觉。除了研读教材文本,我们还要从培育学生核心素养出发,深入研究“课程内容的教材化”与“教材内容的教学化”这两个根本性的问题,从中发现教材的改进之处。
1.丰富教材的资源链接
统编语文教材囿于纸质教材的厚度,所选的课文篇目有限,信息量也有限,且更新周期较长。在信息化时代,学生凭借丰富的课外读物以及电子媒介,每天都可以接触到海量的信息。语文教材的价值在于让学生借助这扇窗看到整个世界,如读了《西门豹治邺》,就能由此出发读一读西门豹的其他故事,读与西门豹一样的历史人物故事,甚至读整本书《史记》。从这个角度看,我们不能把教材当成整个世界,而应把整个世界当成教材。教材课后的阅读链接、快乐读书吧等板块,就是将教材难以呈现的好书、美文推荐给学生,以打开学生的阅读世界。其实,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在教教材时以“1+X”的方式,链接更多、更新、更有价值的语文课程资源,以丰厚学生的语文世界。这里的“1”是教材中的一篇课文或者一个板块,“X”是相关的课程资源,包括与学习主题相关的经典文章、整本书、影视作品,与作家作品相关的背景资料、原文原著、鉴赏评论等,甚至与课文内容相关的名胜古迹、博物馆、展览馆等。有了这样的资源链接,学生才能凭借这样的资源库进行探究性学习,不断丰富与完善自己的知识网络与认知结构。
2.调适大单元的课文类型
单元课文是按人文主题选编的,课程标准中的发展型学习任务群,则是按照文章类型及功能来划分的,“实用性阅读与交流、文学阅读与创意表达、思辨性阅读与表达”三个学习任务群大致对应实用类文本(包含记叙文、说明文、应用文等)、文学类文本(包含诗歌、散文、小说、戏剧等)、论说类文本(包含议论文、科普文等)。当然,“思辨性阅读与表达”学习任务群适用于任何类型的文本。
遵照不同学习任务群中的文本类型与体裁要求,我们对现有统编语文教材中的单元课文进行了梳理,不难发现存在三个需要改进的地方:一是文体交杂。同一单元的课文,既有实用作品,又有文学作品,难以确定学习任务群的归属。比如,四年级上册第二单元编排的《一个豆荚里的五粒豆》是安徒生童话,属于文学文,与其他三篇科普文不是一类文体。二是文白交错。同一单元的课文,既有古诗文,又有现代文,文体上往往也不一致,造成教学的诸多困惑。比如,四年级下册第七单元中,《古诗三首》是诗歌,《黄继光》是记叙文,《“诺曼底号”遇难记》是小说,《挑山工》是散文。三是文体难辨。统编语文教材中的课文,有些修改之后淡化了原文的文体特征。比如,林遐的《海滨小城》,原文是一篇散文,改动后成了记叙文。有些节选的课文,脱离了原著的文体属性。比如,萧红的《火烧云》,原著《呼兰河传》是小说,而节选部分一般被当作写景的记叙文来教。[4]
据此,我们在教学中可以作适当的调整,依据学习任务群的文体类型,尽可能地将同一单元的课文归到同一文体中,以便更好地依体而教、识体而学、择体而用。需要说明的是,古诗词一般以组诗的方式编入单元,有些可与单元统整为一个学习主题,有些则可以单独教学,以更好地体现古诗词的教学价值。
3.完善任务群的教材转化
义教新课标设置了拓展型任务群,包括“整本书阅读”与“跨学科学习”。统编语文教材编排了传统文化、现代诗、遨游汉字王国、奋斗的历程、难忘小学生活等综合性学习单元,向跨学科学习跨出了重要的一步;还编排了图画书、童谣、儿歌、儿童故事、童话、寓言、神话、科普作品、民间故事、中国古典名著、成长小说、世界名著等12个快乐读书吧,体现了整本书阅读的教材化。从教学实践的视角看,无论是综合性学习还是快乐读书吧,在教材的主题选择、编排体例与呈现方式上,还与义教新课标对“整本书阅读”与“跨学科学习”任务群的实施要求存在一定的差距。我们可以借鉴已有的实践探索经验,从成功的案例中提取可行的教材化策略与路径,逐步落实“整本书阅读”与“跨学科学习”任务群的教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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