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大单元教学”
通过文献检索发现,在基础教育领域,“大单元教学”一词可追溯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比如,《语文教材的理论框架——“文体大单元”构想》(1992)一文提出把高中语文教材进行“大单元”处理。具体而言,就是把分散在各册教材中的课文按照记叙文、文学作品、说明文、议论文和应用文(均包括文言文)等进行文体归类,合并为5个大的文体单元,以此安排高中三年语文教学进度。[1]
这种“文体大单元”的建构方式,兼顾着单元和单篇的知识体系。在单篇教学中,比较注重课文的知识教学,关注“篇章五点”和“语句五点”,比如“语句五点”包括汉字、语境、语义、语法、修辞等。教学中,作者将“单元”与“单篇”有机整合,并有针对性地进行相应的强化训练,以期形成“智能和技能训练体系”。
这种大单元教学,关注学生的知识落实和技能形成,从当时来看,应当是一种较为实用的教材处理框架和有效的语文教学方式。但用今天的眼光看来,它似乎忽视了学生心智和技能方面相互促进、螺旋上升的特点。
再如《试论“大单元教学观”——兼谈义务教材单元构建的创新》(1993)一文认为,所谓“大单元教学观”,就是用整体联系的观点,以教学的阶段性、渐进性、目标性为基本思路,去进行教材设计和教学设计。[2]说得通俗一些,就是立足于当时通用的语文教材,对其编排体例进行二次建构,并选择一种具有个性化的教学模式和训练程序来实施语文教学。这样的单元教学思想便是“大单元教学观”。
这种“大单元教学观”,吸收了当时教材单元编排的“合理成分”,并别出心裁地进行了“类单元”的整合,强调“全面开放”的教学思想,注重语文教学与生活的紧密联系。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单元结构上实现了多样化的探索,比如从语文智力层面,设计了“训练感悟力”“训练分析力”“训练评判力”等具有层进式的语文智力训练,使得大单元真正“大”了起来、“活”了起来。但是,我们也可以想象到,这样的处理方式会让许多学生产生无所适从之感,比如,“语文教材怎么用”“明天将上什么课”“如何有效地进行预习”等等。
综上所述,早期的“大单元教学”,主要是从实用主义出发,立足于通用的语文教材,依据文体特征或其他联系,将课文与单元进行个性化的重构,进而引入生活活水,着力于语文能力训练,以追求较高的教学效率,提升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心智水平。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教者或学校往往需要投入巨大的心力与财力,否则无法支撑其教材重构、内容重组、课堂重建。而这些,不是一般的教师和学校所能承受的。单从教学效果来看,也会因为教者素养和学校师资的参差不齐,存在一定的学业质量风险。
近年的“大单元教学”
自“核心素养”提出,特别是《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颁布后,“大单元教学”便在文章、书籍、会议上逐渐成为一个热词。但此时的“大单元”的含义已悄然发生变化。
比如《整合资源读写联动,落实语用能力培养——成师附小语文嵌入式大单元教学读写联动的研究实践》(2017)一文指出,可通过简、删、调、换等方式,精心整合教材资源,有效嵌入课外资源,探索读写联动的操作策略,提升学生的语文素养,尤其是提升学生的读写能力。[3]
从该文来看,成师附小虽然也有适度的教材资源整合,但从其实质上看,还是依托于教材单元进行教学策略调整的。该校在单元教学中补充了大量的课外材料,并关注材料内容的科学性、示范性、多样性、儿童化,以及呈现方式上的丰富性等特点,让学生能在阅读、积累、对比中,获取更多的语言养料与思维养分。但总体而言,其冠以一个“大单元教学”之名,想必是确立“单元核心目标”,使其目标“大”了;嵌入较多的课外阅读材料,使其容量“大”了。
再如《三维目标融合,在真实情境的大单元教学中实现——以统编本八年级上册第五单元为例》(2019)一文提出,可通过单元整体架构、真实情境创设、学习任务驱动来融合三维目标,发展核心素养。该文发表时,统编教材八上第五单元由四篇课文(《中国石拱桥》《苏州园林》《蝉》《梦回繁华》)以及写作、口语交际和名著导读《昆虫记》构成。作者以“文明的印记”为主题,设计了如下任务框架(见下图),让学生在“大主题”“真情境”“大任务”中整合三维目标,完成单元教学。[4]
显然,这里的“大单元”,从其内容体例以及文章标题来看,已经完全是教材单元了。而其中的“大单元”之“大”,想必是指向其思想内核——三维目标,以及我们常说的“大主题”“大任务”。
从上述两文可以看到,近年来一些学校、教师提出的“大单元教学”,与早期的“大单元教学”相比,其内涵与形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近年的大单元教学更多的是依托教材单元,在主题的确立、情境的创设、任务的设计、内容的补充等方面,使其变“大”。
何谓“大单元教学”
到底什么是“大单元”和“大单元教学”呢?如果连这两个基本问题还没搞清楚,就大谈“大单元教学”,的确有些草率。
何谓“大单元”,不同的学者会有不同的解释。崔允漷教授提出的“大单元”,是建立在有别于教材单元的“单元”基础之上的“微课程”。他认为,“单元是一种学习单位,一个单元就是一个学习事件、一个完整的学习故事,因此,一个单元就是一个微课程”。同时,“一个学习单元由素养目标、课时、情境、任务、知识点等组成,单元就是将这些要素按某种需求和规范组织起来,形成一个有结构的整体”。从上述意义出发,崔教授主张的“大单元教学”之“大”,主要是“指向学科核心素养的教学倡导大观念、大项目、大任务与大问题的设计”,以此来提升教师的站位,改变教师的格局,扩充课堂的思想,发展学生的核心素养。[5]像跨学科学习、校外语文实践活动等,应当都属于崔教授所提出的“大单元教学”。
徐洁老师认为,大单元“是指基于一定的学科目标或经验主题的学习单位,它既可以是教材中的自然章或单元,也可以是围绕学科大概念重构的学习内容”[6]。这样的解释,一线教师似乎更容易理解,至少可以围绕“学科目标”和“教材中的自然章或单元”来进行教学设计,而“经验主题”更具个性化色彩,可以更好地发挥教者的主观能动性。比如,笔者的“同步作文”教学和“陪你读名著”系列,便属此类。
刘徽博士则提出用“大概念”来重构单元教学。她把“单元”从不同角度进行划分,比如,宏观单元、中观单元和微观单元,学科单元和跨学科单元等。在此基础上,她提倡用“望远镜思维”或“放大镜思维”进行教学设计。对于其设计步骤,刘博士列举了刘月霞老师提出的“深度学习实践模型”,即“选择单元学习主题—确定单元学习目标—设计单元学习互动—开展持续性评价”[7]。
刘月霞老师的“深度学习实践模型”,立足点应当也是“教材单元”。这种模型,为教者提供了较为简洁的设计路径,但在实际操作中,特别是在“开展持续性评价”方面具有一定的挑战性。这种挑战性,是新课标“教—学—评”一体化要求所提倡的,也是大多数教师通过不断学习和实践摸索所能逐步达到一定水准的。
上述关于“大单元”的表述,其共同点均指向“核心素养”,但推广起来,又存在着诸多问题:一是概念不明,这让许多学校难以进行统筹,许多教师难以设计教学;二是难度较大,比如“大观念”不便提炼,“大项目”不便设计等;三是容易混乱,比如“大单元”与“教材单元”之间的关系难以厘清,目标定位难以区分;四是随意性强,不同的教师会有不同的选择,难免草率与失误;五是风险性高,画虎不成反类犬,核心素养难达成,学业质量难保证;等等。
鉴于此,笔者认为,关于“大单元教学”,专业学者可以充分论证,先行教师可以不断摸索,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够从学科实际出发,提出可供借鉴、可供效仿、可供推广、可供验证的教学范式。
关于“语文学习任务群”
与“大单元教学”有着一定联系的,新课标中有“学习任务群”和“学习情境”等关键词;而依托语文教材,有更容易操作并指向核心素养的“单元整体教学”。
新课标指出“语文学习任务群由相互关联的系列学习任务组成,共同指向学生的核心素养发展”。在义务教育阶段,语文学习任务群分为三个层次:一是基础型学习任务群“语言文字积累与梳理”。该任务群几乎与每一个单元、每一篇课文密切相关,所以称之为“基础型”。二是发展型学习任务群,包括“实用性阅读与交流”“文学阅读与创意表达”“思辨性阅读与表达”。此类任务群相对独立、螺旋上升、逐步进阶。三是拓展型学习任务群,包括“整本书阅读”“跨学科学习”。这两类任务群,前者各自独立,后者广泛联结,旨在提高学生语用能力、提升学生综合素养。笔者认为,语文学习任务群有点类似于刘徽博士提出的“宏观单元”,而她提出的“微观单元”则又类似于我们常说的“教材单元”,比如初中语文教材每册均有六个单元。相形之下,研究和设计“学习任务群”,应当更有理论支撑,也更有教学必要。
作为一线教师,我们该如何用好“语文学习任务群”呢?笔者以为,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着手。
一是“语文”为本。语文学习任务群只能是“语文”的,它必须符合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并为发展学生语文核心素养服务,即坚持“以一带三”思想,让学生在文化自信、思维能力、审美创造的统筹作用下,努力发展语言运用能力。
二是“学习”为要。语文学习任务群是通过学生的“学习”来完成的。因而,它既要符合学生身心发展规律,也要符合语文学习规律。即坚持循序渐进、螺旋上升的原则,让学生在“识字与写字”“阅读与鉴赏”“表达与交流”“梳理与探究”语文实践活动中,习得语文知识,提高语文能力,发展核心素养。
三是“任务”驱动。语文学习任务群的关键在“任务”,难点在于创设真实的语文实践情境,设计科学合理、饶有情趣、富有挑战性的“学习任务”。这方面最能考验教师的教育情怀和教育智慧。
四是“群”的大观。强调“群”的大观,就是在使用任务群进行语文教学设计和实施语文教学时,要有一个系统的语文教学观:既有宏观层面的,也有微观层面的;既有单元的,也有单篇的;既有“人群”(学生)的,也有“物群”(语文)的;既有当下的,也有长远的;等等。
回望“单元整体教学”
总体而言,统编初中语文教材均为“主题组元”,每一个单元都有一个较为显性的主题。从其任务指向而言,可分为“阅读·写作”单元(笔者命名)和“活动·探究”单元。
“阅读·写作”单元,就其阅读类别而言,通常情况下采用的是“教读—自读—名著阅读”三位一体的体例。这样的单元,从其学习目标来看,均为“双线组元”,即“人文主题”和“语文要素”相互渗透、并驾齐驱。教者依托“单元提示”和课文内容以及“预习提示”“思考探究”等助读系统进行“单元整体教学设计”,难度不是太大。
“活动·探究”单元,均以“任务一”“任务二”“任务三”的形式呈现。此类“单元整体教学设计”,教者大多可以依据教材提供的“任务”来组织实施语文实践活动。
笔者之所以在教材单元上不吝口舌,乃是想说,在“大单元教学”尚未得到“官方认证”(如写进课程标准或某个文件)、条件尚不成熟(绝大多数一线教师无法设计,甚至有抵触情绪)之际,不妨着力在“单元整体教学”的设计与落实上,多下功夫,多加研究,多予推广。事实上,一些学校、一些团队、一些期刊,已经在“单元整体教学设计”上投入了研究,形成了成果。比如《语文教学通讯》B刊,已经推出了上下两期合刊(2021年7-8期、2022年1-2期),囊括了初中语文教材各个单元的单元整体教学设计。虽然其中的一些教学设计还不太成熟,但就其出发点而言,均以“课段”的形式,指向了真实情境,指向了具体任务,指向了学习评价,指向了核心素养。
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哪种形式的单元教学,都不能淡化单篇教学。相反,在一些经典课文的处理上,比如“定篇”(包括现代文、文言文、古诗词),其单篇教学或许更加重要。因为,学好这些经典课文,更有利于学生的语文积累及核心素养的发展。
结论与声明
先说结论。从语文教学的现实来看,笔者认为,能从教材单元出发,完成单元整体教学设计,落实单元学习目标,促进学生核心素养提升,就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教学状态了。至于寻求单元之间的“关联整合”,寻求“妙手偶得”甚至是“神来之笔”的“内在关联”,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大单元教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因为,目前身处教学一线的教师队伍里,包括特级教师、高级教师在内,只有极少数在“大单元教学”方面能提起兴趣、参与研究,而能落实课堂、卓有成效者,更是寥若晨星。鉴于此,笔者认为,局长、校长、教研员们,在面对一线教师群体时,请勿轻言“大单元教学”;如果要谈,可以暂且先作为一项课题实验或个体研究来进行。
再作声明。笔者自认为是一个理想的现实主义者,也是一个保守的前卫主义者,向来对执着探究和锐意改革者怀有敬佩之心和敬仰之情。说得明白一些,对文中列举的专家教授、一线教师,还有实验学校,笔者都是非常敬仰和特别敬佩的,也一直在努力追随。本文抛砖引玉,请阅读此文者广泛讨论,但不要产生误解,不要断章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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