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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驳格雷伯的“狗屁工作论”!欧洲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的全球数据检验与深化

2022/11/10 14:32:38  阅读:198 发布者:

著名的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于2018年出版了一本“爆款书”:《狗屁工作》(Bullshit Jobs: A Theory)或者译为《毫无意义的工作》,在国内外引起反响。

虽然格雷伯是人类学家,但这本书却不是民族志,而是半学术半通俗的作品。他引用了市场调查等方面的数据佐证自己观点,同时宏观地分析经济社会变迁。

正如我在之前推送时所说,他提出一些关键命题,令人反思:

1. 我们这个社会,从事没有意义/狗屁工作的员工人数众多,甚至达到20-50%

2. 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意义/狗屁工作会越来越多;

3. 一些职业里面狗屁工作比例会非常高(例如金融服务、营销、管理专业人士、行政人员和经理),而另一些职业中的狗屁工作比例会非常低(例如垃圾收集、清洁工、农民、小学教师和护士)。

4. 做没意义的狗屁工作会是一种“精神暴力”,导致你的心理健康问题。

详见下面链接:为什么我们都在做狗屁工作?

但是,如果我们从更加严格的经验研究角度来看,这几个命题真的能站住脚吗?格雷伯的激情观点,引来了社会学家和管理学者的批评,包括:

1. 格雷伯引用数据和观点推论不严谨

2. 剑桥大学社会学家关于欧盟数据的研究,基本认为格雷伯命题站不住脚,狗屁工作从业者没有那么多、相关岗位也没有持续增长。

3. 荷兰经济学家关于全球数据的研究,深化了格雷伯命题,建议我们要同时考虑工人的主观意向和资本主义宏观经济周期。

4. 最后,来自英国的管理学家指出,有意义的工作往往会给你带来四种感觉:自我超越、凄美感、情节感和反思感。

1 – 不严谨的“狗屁工作论”:格雷伯的数据问题

最直接的原因在于,格雷伯引用的数据是有问题的。

我复述之前推送介绍的内容:格雷伯引用了两组数据:第一项是来自市场调查和数据分析公司YouGov 对英国工人的民意调查,第二项是来自著名的人力资源公司Schouten & Nelissen 对荷兰工人的一项民意调查。

(格雷伯照片)

格雷伯的问题在于:

一方面,数据推论过当。YouGov调查问题无法严谨对应到格雷伯的问题意识。该调查所问的是“你的工作是否对世界做出了有意义的贡献?”(make a meaningful contribution to the world)。格雷伯虽然知道这一点,但却意在于推论到极致:这意味着这些工作完全没意义、不应该存在。

另一方面,数据调查方法不明。格雷伯引用的另一组数据是Schouten & Nelissen的。但是这家调查公司对于方法信息的介绍很少,因此很难从学术上判断这家调查机构的结果到底合不合理。大家都知道,在民主/市场社会,民意调查机构非常多而且市场化。因此,如果你不把自己的方法交代清楚,结果的严谨性会大打折扣。

2 – “狗屁工作论”站不住脚!来自欧盟数据的量化研究

其实,格雷伯的“狗屁工作论”验证起来很容易,因为他已经指明了哪些行业的狗屁工作更多、变迁趋势是怎么样、有多少比例。在社会经济调查领域,这些工作分类的数据既多也系统。但是格雷伯自己并没有认真使用起来。

最近,剑桥大学社会学系的几位老师Magdalena SoffiaAlex J WoodBrendan Burchell,运用欧洲工作条件调查(European Working Conditions Surveys, EWCS)数据进行验证。这个数据库从1990年代就开始建设了,并且每五年对欧盟28个国家收集一次,样本在2+,内容关于工作有用性、福利和工作质量等数据,是就业研究领域的重要数据来源,并且可以从UK Data Archive开放获得,可验证性也强。她们根据EWCS200520102015年数据做的研究,刚刚发表在英国社会学学会旗下的刊物Work, Employment and Society

1. 到底欧盟28国,有多少人感觉自己的工作是“毫无意义”呢?

结果和格雷伯所说的20-50%大为不同!

全欧最高的是罗马尼亚,只有7.9%。但是,格雷伯的说法更像是关于发达经济体,而非东欧发展中国家。尽管格雷伯没讲清楚到底观点的应用范围是哪些国家,但即使就更加放松管制的自由市场国家来看,英国也只有5.6%、爱尔兰也只有6.1%。如果看北欧和欧陆国家就更法参考了。北欧平均在3%,而欧陆各国平均在3.9%

补充说明的是,剑桥这三位学者的测量方式是关于工作有用感的五分量表,只要答题人选的是“从不”或“很少”这两项,就都算进来。

2. 到底欧盟28国,狗屁工作的岗位真的在持续增加吗?

结果还是和格雷伯的估计得也非常不同。

在欧盟 28 个国家中,狗屁工作涉及到的行政等职位占所有职位的比例,从2005 年的 7.8% 下降到 2015 年的 4.8%。这是下降趋势,而不是增长趋势!格雷伯又被打脸了!

即使我们假设格雷伯想说的是像英国这样自由放任的国家,但其实下降得更快,完全和他的理论预期相反——从2005 年的 8.7%下降到 2015 年的 5.5%

3. 到底欧盟28国,从事“非狗屁工作”行业,是不是更会感到工作有意义?

这次格雷伯终于猜对了,但也没全对!

格雷伯认为,像公共服务和体力劳动这些行业较少会有狗屁工作。数据也显示这些行业从业者,确实意义感更强。例如,教师、护士行业只有1+%左右认为自己在做狗屁工作,但是法律专业从业者或商业行政专业人员并没有如格雷伯预期那样。

3 – 深化“狗屁工作论”:来自全球的量化研究

格雷伯虽然是人类学家,但是他的理论也引来了经济学家的不满。来自荷兰的两位经济学家Robert DurMax Van Lent,在《工业关系》期刊(Industrial Relations: A Journal of Economy and Society)发表了篇论文,运用全球尺度的数据反驳格雷伯。

他们使用的是国际社会调查项目(International Social Survey Program)工作取向调查(Work Orientations Waves)的数据库,其中包括1989年以来全球40多个国家10万多工人的研究(每次调查的规模会有所不同)。

1. 工作到底狗不狗屁,也要看主观偏好

有意思的是,他们的研究考虑了意向偏好——很多人做工作,可能根本不会考虑也不会介意自己工作是不是对社会有用还是没用。因此,如果加入这个意向偏好,研究就变得更严谨且复杂了:

数据显示,77%的工人会认为自己考虑工作是不是对社会有用(意向偏好)。但是,偏好归偏好,真正工作时候的实际感知呢?结果真的发现,一旦你有这个偏好,也许就会使得你真的找有用的工作。于是,这77%工人里有73%的人会认为自己工作“不是对社会无用的”。

如果严格按照格雷伯的说法,只有8%的人符合他的说“狗屁工作”从业者:那些不考虑工作是否有社会有用性(意向偏好)、同时也认为自己正在做的工作就是对社会的无用的(实际感知)。

以上发现非常重要,因为还可以进一步发展格雷伯的思考——这两位荷兰经济学家发现,那些在乎做一份对社会有用工作的人(那77%的偏好者),如果没有找到自己认为有用的岗位,工作满意度会下降,呈现负相关关系。

2. 狗屁工作的各国差异、历时变化有多大?

在认为自己的工作对社会无用的工人比例方面,各国之间有显著差异。

* 波兰、日本、以色列和印度等国家的比例相对较高。

* 挪威、瑞士和墨西哥的比例相对较低。

历时变化来看,其实这个无用工作的感知,是和商业周期密切相关的。比如,1997年(经济危机)的时候,明显高于商业周期的正常阶段。因此,格雷伯只是线性的考虑变化,没有更复杂和具体地考虑资本主义的周期性问题。

之所以商业周期会有影响,一个重要原因于劳动力囤积问题:有些公司倾向于在经济低迷时期保留工人,以期待更好时代的到来。结果呢?虽然很多工人仍在就业,但在职期间劳动投入不足,从而感觉自己工作是对社会无用的。

当然,我们都明白,社会科学里没有严格的“证伪论”——其实在自然科学里,也没有严格的证伪论。以上关于格雷伯的理论的验证,有利于让我们重新思考,到底要如何测量狗屁工作论?到底和哪些因素有关?到底有没有更细化思考的可能?我之前写过两篇和证伪论有关的文章,可以参考。

如果理论总是“易错的”,怎么办?告别波普的证伪论!

“证伪”到底是什么意思?波普的《科学发现的逻辑》的前世今生

4 – 到底什么样的工作才有意义呢?

英国两位商学院学者Catherine Bailey  and Adrian Madden、也是我在之前推送介绍关于狗屁工作的经验研究学者,给出了四点建议,帮助你了解哪些时刻和情况下,工作会给你意义感,分别是:自我超越、凄美感、情节感和反思感。

第一,自我超越。

当你感到工作对他人比对你自己更有重要的时候,你会感到超越了自我,颇有意义。这一点有些违反了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因为在那里,将自我实现置于人类需求金字塔的顶端。但是正如清洁工的工作所表明的,当他/她打扫完大街,看到自己的工作如何为他的邻居和孩子们创造一个清洁环境的时候,意义感因超越了自己而得到体现。

第二,凄美感。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想一想,如果一个工作不辛酸、不付出,只是纯粹的躺平和摸鱼,你不会迸发出意义感。所以,有意义的工作常常是有波折,并且你克服了困难,最后流下幸福的眼泪。这一点也违反了心理学常常将“有意义 = 积极态度”联系起来。在困难中你会难过、有压力、有挑战,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故事不够凄美,你也很难感到挑战完成后的意义感。

第三,情节感。

有意义不是普遍和广义的,而是具体的。并且从密度上讲,工作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是有意义的。意义感常以偶发性而非持续性的方式出现。比如,大学教授可能在一次成功的讲座结束时,感觉自己像摇滚明星一样受欢迎,获得了意义感。但是平时给学生上课,大家都下面玩手机,却没什么意义感。

第四,反思感。

作者发现,受访者常常在讲述和回顾自己工作过程中,才会有意识地发现某些经历的重要性,并且将这些有意义的过程与事件,将自己的工作成就、生活经历联系起来。因此,意义感的形成,有时并不是在于向前期望,而是在回顾反思中。

转自:“再建巴别塔”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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