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春 | 全球经济危机背景下世界社会主义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刘淑春◆文
始于2008年的世界金融和经济危机使资本主义体系受到重创，也为世界社会主义的振兴带来新的机遇。这场危机打破了“历史终结论”的神话，昭示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中国模式”举世瞩目，引燃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复兴的希望之火。然而，由于资本主义还有自身调整的能力，加之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力量准备不足，革命政党尚不强大，迄今为止危机尚未引发新的社会主义革命高潮。当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仍面临社会主义理论的创新、社会主义力量的整合以及现有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在由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中增强自身的发展并有效地与资本主义进行较量等挑战。
——刘淑春
2008年以来，源于美国的金融动荡导致一场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世界性金融和经济危机。这场危机使资本主义体系受到重创，同时，也为世界社会主义的振兴带来新的机遇。然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能否乘势而兴，还取决于社会主义力量能否正视和克服各种挑战。
一、全球经济危机给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带来的机遇
这场危机不单单是金融危机，而是资本主义的体制性危机，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内在矛盾。经济金融化是当今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产物，是资本主义不择手段地追逐利润的本性使然。全球金融危机是金融资本、虚拟资本严重背离生产资本导致的，是表现为房地产领域的生产过剩与劳动者的有效需求相对不足之间的矛盾所致，说到底，这是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生产的社会化与私人占有之间的根本矛盾造成的。因此，这一危机再次暴露了资本主义体系的内在局限性，只有用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替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能从根本上消除危机产生的根源。危机再次证明了马克思主义揭示的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规律的历史必然性，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振兴带来新的发展机遇。
1.全球经济危机打破了“历史终结论”和“资本主义免于危机”的神话
苏东剧变后，世界两极格局被打破，资本主义体系重新成为世界的主宰。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理论家由此宣告“社会主义失败”，世界将“终结于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借助于新自由主义政策和经济全球化，度过了一段经济上升周期，以至于有人天真地以为资本主义经济不会再出现危机了。资本主义新一轮的危机使“历史终结论”的神话不攻自破，资本主义永世长存的谎言破产，它不仅宣告了新自由主义的破产，而且再次促使世人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进行反思。通过对资本主义发展周期的考察，人们发现，1929-1933年大萧条之后，资本主义国家政府采用种种办法，试图减少、甚至消灭经济危机。然而，无论是罗斯福新政、凯恩斯主义，还是新自由主义，都不能使资本主义避免危机。因为危机源于资本主义的内在局限。
2.全球经济危机表明马克思的学说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
世界金融经济危机促使人们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反思，进而催生了“马克思热”。危机爆发以来，马克思的《资本论》成为西方的畅销书。不仅信仰马克思主义的人要从中掌握认识资本主义本质的方法，就连那些并不相信马克思主义的政界、商界和学界人士也想从《资本论》中找到解决危机的答案。例如，德国财长佩尔，施泰因布吕克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某些部分并没有错”，“没有节制的资本主义会因为其贪婪最终毁灭自身”。法国总统萨科齐开始阅读马克思的著作。甚至宗教界人士都钦佩马克思的洞察力，英国坎特伯雷大主教威廉斯说：“很久以前，马克思就窥探到了资本主义的运转之道。”西方各种媒体纷纷发文，惊叹“马克思归来”。例如，发表在美国《外交政策》2009年5-6月号上题为《十足现代的马克思》的文章就谈道，马克思“精确地预见到引发今天全球经济危机的一些致命因素：在自由竞争的市场、商品生产和金融投机组成的世界里，他所称的‘矛盾’是固有的”。马克思学说在西方的复活，一方面说明资产阶级经济学说在一次又一次经济危机的验证下失灵，另一方面也说明马克思学说经受住了历史的检验，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3.全球经济危机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中国模式”举世瞩目
面对全球金融危机浪潮的侵袭，中国、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的政府积极采取财政刺激计划和改善民生的方案，确保经济平稳增长，通过巩固自身实力来防止全球经济危机的冲击。2009-2010年，中国、越南、老挝、朝鲜、古巴等社会主义国家政局稳定，年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在世界上的排名均位于前列，2009年的增长率分别为：9.1%、5.3%、6.5%、3.7%和1.4%。2010年，中国经济增长率为10.3%，越南为6.78%，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经济情况也很稳定。在资本主义国家普遍陷入经济危机，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为零、甚至为负的情况下，社会主义国家的出色表现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社会主义高效调配资源、合力解决重大问题的制度优越性。
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模式受到质疑，而中国的发展道路或“中国模式”引人瞩目，甚至成为西方舆论关注的焦点。在我们看来，“中国模式”，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它与西方的任何发展模式有本质的区别。这一模式的实质在于，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华民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把科学社会主义原理与当代中国国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走出的一条后发国家的现代化之路。这条道路的核心内容体现为：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以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并存的基本经济制度，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坚持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走向共同富裕。总之，中国模式是社会主义本质属性在当代中国的实现形式。
中国的发展模式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促进了国家经济、社会和文化的进步，提高了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众所周知，由于中国有改革30年发展积累的基础，加之政府具有灵活应变的能力，在世界经济一片萧条的背景下，中国经济依然保持高速增长势头，2008年为9.6%，2009年为9.1%，2010年为10.3%；2009年中国出口总额12016.6亿美元，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出口国，在全球市场份额中占9%；2010年中国GDP总额达到5.75万亿美元，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十一五”时期中国贫困人口从6431万减少到2688万，5年年均减少748.6万，绝对贫困人口从1978年的2.5亿减少至2009年的3597万，让人民群众普遍享受到改革开放和经济进步的果实。
中国的持续发展对于危机之中的全球经济的稳定和复苏发挥了重要作用。联合国发布的《2009年世界经济报告》指出，2009年全球经济增长将放缓或陷人停滞，但是，中国经济仍将保持相对较快的发展速度，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达到50%。中国模式使社会主义制度焕发了新的活力，引起了西方学者的反思。“历史终结论”的始作俑者弗朗西斯·福山在接受日本《中央公论》杂志专访时承认：“客观事实证明，西方自由民主可能并非人类历史进化的终点。随着中国崛起，所谓“历史终结论”有待进一步推敲和完善。人类思想宝库需为中国传统留有一席之地，中国亦需在自身发展进程中实践民主法制的理念。世界需要在多元基础上实现新的融合。”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只有让人们感受到社会主义对于大多数人民有利时，社会主义对于他们才具有感召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就、尤其是在全球经济危机中的出色表现，大大提升了社会主义的吸引力，给发展中国家走出一条不同于资本主义的独立自主道路树立了样板，让自苏东剧变以来一直心灰意冷的社会主义者又振奋起来，看到了未来。
4.全球经济危机引燃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复兴的希望之火
这场危机对资本主义制度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而对于致力于用社会主义制度取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共产党人和马克思主义者而言，则是极大的鼓舞，引燃了他们复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希望之火。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道出了今天世界共产党人的心声：“历史的风再次吹向了我们的风帆！”“社会主义不是意识形态专家的任性要求，而是人类进步的、自然的、必不可免的阶段。金融市场的崩溃给美国和全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后果，这就是转折点。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理想和人民政权取得胜利的信念、对世界所有左翼力量的团结和战斗协作的信念也随之增强。”
危机爆发以来，世界范围的劳资矛盾突显，工人运动呈复苏态势。由于受危机冲击，资本家关闭工厂或裁员，导致劳动者大批失业或收人减少，一些国家政府因采取紧缩政策而削减公共福利和养老金。广大雇佣劳动者不甘承受危机的代价，奋起反抗，示威、游行、罢工事件接连发生，其规模和组织性实属苏东剧变以来所罕见。这在欧洲和美国表现得尤为明显。西欧各国大规模的行业工人的斗争和席卷美国的“占领华尔街”活动打破了沉寂了20年的工人运动，为世界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振兴注入了新的动力。
处于资本主义制度之下的各国共产党在新的形势下改变行动策略，从防守转向进攻，积极投入反危机的斗争之中。它们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分析危机的根源，宣传社会主义替代的必要性；联合工会和各种左翼力量，开展群众性抗议活动，维护劳动者的权益；提高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把反危机斗争与实现社会主义目标联系起来，为推动整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走出低谷而努力。
二、全球经济危机向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提出的挑战
历史经验表明，经济危机通常会加剧社会矛盾，引发战争和革命。然而我们看到，虽然席卷全球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为世界社会主义的振兴创造了机遇，但迄今为止尚未爆发新的社会主义革命高潮。原因何在？
马克思的论断是我们解答上述疑问的钥匙。马克思曾提出一个著名的论断：“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这次危机无疑使人们更坚定了社会主义最终取代资本主义的信念，但仍需看到，资本主义的生命力目前还未耗尽，即使发生这场大危机仍不足以让这样的生产关系从内部炸毁。我们可以从通常情况下革命爆发的主客观条件来分析社会主义革命高潮尚未发生的原因。
从客观条件来讲，资本主义经济虽遭受严重打击，但还有调整能力，资产阶级统治阶层凭借长期积累的统治经验和应变能力竭力弥补漏洞，阻止资本主义大厦的倾覆。世界秩序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维护机构仍控制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及其垄断资本集团手中，它们可以利用各种杠杆转嫁危机。事实上我们也看到，西方各国统治阶层在应对危机中很快掌握了主动权，通过政府的“救助”措施暂时缓解了金融系统的崩溃和经济急剧衰退的势头，经济开始出现缓慢的复苏。在所谓“后危机”时期，西方各国政府大力削减社会开支，将银行家造成的损失社会化；美国发起贸易战、汇率战，向不发达国家转嫁危机，使其损失全球化；美、日、韩在朝鲜半岛制造紧张空气，对朝鲜、中国施压，法国、英国、美国等西方大国对北非国家进行军事干涉，开始新一轮的对石油等自然资源的争夺，等等。
从主观条件来讲，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力量准备不足，革命政党尚不强大。如上所述，危机爆发以来，在欧洲、美国一些国家接连出现一些罢工、示威等大规模抗议行动，但这些行动尚未转化为指向社会主义的革命运动。究其原因，战后几十年来，在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队伍日渐萎缩，主张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社会基础本已弱化；福利国家制度的确立消解了工人阶级的革命诉求，工作形式的改变也导致工人阶级的整体阶级意识的淡化；苏东社会主义国家的垮台，更使工人阶级对社会主义的前途感到茫然。因此，即使经济危机危害到了广大劳动者的利益，但目前劳动者的诉求仍主要限于经济领域，尚未做好制度替代的思想准备。从现实来看，领导罢工的工会领导人和作为社会主流左翼的社会民主党没有把抗议活动引向深人的意愿，而是作为改善经济状况和竞选的手段，它们仍主张对资本主义进行调整而不是替代；共产党因遭受多年的打压，大多缺乏足够的动员能力来整合左翼力量和号召广大的社会阶层，从世界各地来看，即使目前最为活跃的希共、日共、俄共，其力量也不足以与国内统治阶层抗衡；新生的激进左翼（如德国左翼党和法国反资本主义党）虽有雄心，但尚缺乏稳定的社会基础。与此同时，西方国家以反对极端主义为名，加大对共产主义力量的挤压，怂恿反共浪潮的泛起。在这种强势之下，左翼的、尤其是共产党的主张难以进入主流话语，要将其变成社会大众普遍接受的意识，更需时日。
因此，从目前来看，虽然“资强社弱”的国际力量格局较之苏东剧变之初发生了相当程度的改变，但还未达到根本逆转的程度。社会主义革命的时机还未成熟。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当前面临的挑战仍大于机遇。
应该说，当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面临诸多挑战，这里仅强调如下几点。
其一，社会主义理论的创新。不能否认，苏东剧变后，东欧各国工人阶级和共产党在思想和理论上感到困惑，对当今时代资本主义能否过渡到社会主义感到茫然，对什么是社会主义及如何实现社会主义等理论和实践问题存在困惑和分歧。失去理论指导的工人阶级及其政党，无力、也不知如何将人民群众动员和团结起来。他们的影响日渐衰弱。当经济危机真正发生时，工人阶级和共产党不足以掀起十月革命那样大的高潮来。正如列宁所说，没有革命的理论，便不会有革命的运动。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像列宁那样的有影响力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需要面向21世纪的、适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纲领。作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共产党既要向人民说明“另一个、社会主义的世界是可能的”，又要描述“另一个、社会主义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还要带领人民探索走向这一世界的路径。
其二，社会主义力量的整合。此次经济危机加剧了世界格局的演变。美国在世界经济政治上的霸主地位受到威胁，西方主要发达国家经济复苏乏力，而新兴发展国家正在崛起，世界多极化的发展趋势日益增强，改变不合理的既有世界政治经济秩序的呼声愈加强烈。面对这样的挑战，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一方面加紧对本国劳动人民的劳动权、社会保障权和工资的侵害，另一方面加紧了对资本主义外围的盘剥和争，以各种手段对日益强大的社会主义中国进行遏制，以转嫁危机，维护其势力范围，巩固其对世界的统治。这预示着世界有可能进入新的经济、政治和军事的动荡时期，资本主义通过战争摆脱危机的历史并非不能重演，社会主义及一切发展中国家谋求和平发展的环境将会失去。这种可能一旦变成现实，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走出低谷的步伐将受阻，一切进步力量和共产党人将面临更大压力。实际上，这种压力已经出现。例如，西欧共产党人在2010年12月举行的第十二次共产党工人党国际会议上谈到，危机以来，在欧洲的中心地区，对民主自由的限制无处不在，危险的反共运动死灰复燃，共产党的活动受到限制，政治制度转向反动，资产阶级国家政权通过欧盟这一新的压迫机制得到增强。在中东欧、亚洲、非洲和其他地区的一些国家共产党仍然处于非法地位，甚至遭到迫害。在这种形势下，全世界的（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主义力量必须团结一致，克服队伍内部的分散、分裂，并能联合一切进步力量组成共同的反资本主义、反帝国主义阵线，打破帝国主义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围堵，捍卫社会主义建设的成果，阻止帝国主义对第三世界的掠夺，反对战争，维护世界和平，促进人类进步。
其三，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内赢得自身发展空间，并有效地与资本主义较量。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中国和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不得不使本国经济融人世界经济，参与国际贸易和国际货币体系。而整个世界经济及其体系规则又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来主导。社会主义国家融人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自然受其规则约束，也受其危机的波及，还要承担克服危机的责任。因此，如何规避资本主义危机的影响，保障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不被拖垮，同时又能利用自身的地位为发展中国家在世界经济协调机构中争得话语权，进而改变不合理的世界经济体系，这是对社会主义国家前所未有的考验和挑战。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就要求中国等20国集团成员协调政策，共同应对危机。中国政府也从自身经济发展需要出发，参与了国际经济合作，即通过对外贸易、对外投资和购买其他国家政府债券等方式，帮助缓和波及全球的经济危机。如前所述，中国政府的应对危机措施为挽救世界经济做出了贡献。但西方国家的救助措施并没有根本解决资本主义的结构性问题，西方国家要真正走出衰退的低谷，需找到自我复苏的动力。否则，中国也可能因为出口需求的长期停滞，导致投资后劲不足和经济增速重新趋缓。因此，对中国来说，不仅应该抓住机遇，扩展自己的实力和生存空间，还应该着力落实科学发展观，改变经济增长方式，降低对国外需求的依存度，以保持可持续性的增长。当前应当看到，随着美欧政府和央行开动印钞机挽救银行不良资产，泛滥的货币洪水将造成逐步升级的通货膨胀压力，民众拥有的存款、债券、养老金等各种资产将被无情地吞没，中国和世界各国拥有的巨额外汇储备和美元资产面临贬值的风险。因此，中国要采取规避和挽救措施，同时还要揭露西方金融体制和国际经济秩序的弊端，联合新兴国家促进世界经济秩序的改变，让广大发展中国家取得更快的发展，摆脱发达国家对它们的剥削和压迫。
总之，只有世界社会主义力量联合起来，共同迎接新的挑战，才能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走向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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