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6点多,刚吃完饭,就收到M期刊(材料四区)的邮件。编辑告知,前天上传的修改稿已经被正式接收。
如释重负的我打开一瓶冰可,抿上一口,然后仰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眼,享受片刻清凉和喜悦。
其实,这样的欢喜在今年已经不止一次出现。从1月份至今我总共发表了8篇文章。虽然8篇文章让我更有底气,但回想起它们的来历,我却感到难言的无奈和愧疚。
这8篇文章其实是从同一篇文章分拆出来的。
博士毕业后,我进入一所地方高校工作。虽然学校科研条件差了点,但我还是想做出一些像样的成果,一是为了评职称、申项目,二是出于个人理想。
我研究的是近些年大热的钙钛矿,这种材料可用于各种光电器件,就是材料稳定性太差,所以一直未能商用。我相信组分调节可以改善钙钛矿的稳定性,但元素组合太多,用“炒菜法”效率太低,如果能确定一些内在规律,再针对性的调节成分,会大大推进相关研究。
18年底配齐所有设备后,我就开始着手工作。只要没有课,我就到实验室干活,加班到晚上9点也是常有的事情。合成、表征、测试、整理数据、反馈对比,工作有条不紊的推进。
经过一年努力,我拿到了12种掺杂元素影响稳定性的数据。通过对比,我发现曾一度被人怀疑的哥德斯密特因子和八面体因子其实仍是判断钙钛矿稳定性的黄金法则,只是要使用修订的离子半径。而过去的一些质疑实验之所以得出相反的结论是因为他们的材料中含有机杂质。这些发现无疑厘清了该领域的一大争议。
接着,我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撰写文章,认真琢磨每个单词每个句子。我还把文章发给导师修改,他看完后很欣赏我的工作,建议我冲一下一区。
正当我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时,院长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其实院长也是为我着想)。
他问我可打算在20年评副教授,我当然说想。接着他又问我现在有几篇文章,我就和他说了自己一年来的情况。他很惊讶,说我这样一年出一篇文章太慢了,评副教授很悬。我有点不解,就问道评审专家不看文章质量吗。院长就跟我解释,在我们学校评职称并不看文章是SCI几区的,只要是一类就行,而所有SCI、EI都是一类,也就是说评审时1篇SCI一区和1篇SCI四区的价值是一样的。
他还告诉我有个要和我一起申请副教授的同事今年已经出了3篇文章,让我赶紧点,别落后太多。我听后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位同事很少去实验室,怎么会搞出这么多文章。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的3篇文章都是跟别的学校合作出来的,3篇文章都发在一个我从没听过的期刊,但也是SCI,属于四区,影响因子只有0.6。
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太天真了,总以为拼命干活就一定有收获,殊不知别人早就吃透学校政策,轻松领先了。经历了几天的思想斗争,我终于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把之前的工作按照一种掺杂元素对应一篇文章的方式分拆,然后投到四区期刊。
这样做让我感到十分痛苦,因为它们合在一起是一只虎,分开就成了一堆鼠。分拆之后,就无法通过对比不同掺杂元素的效果来得出之前提到的那些重要结论,尽管文章数量增加了,但每篇文章的价值大大降低,变成了鸡肋水文,只能往低档次期刊投。
由于时间紧迫(离评副教授只有9个月时间),我写文章时不再逐词逐句琢磨,不再追求辞藻华丽,即使文章读起来非常生硬,但只要没有病句,能让人看懂,我就一投了之。此外,我专挑那些审稿快通过率高的期刊投(大部分都是收费的),这些期刊基本都是四区,对文章质量要求也低。
我差不多每个月投出1篇文章,到7月份时居然已经投出8篇。但由于写的太仓促,一些审稿人评价我的文章写的像实验报告,说我的写作水平有待提高。也有的审稿人说我的工作不完善,需要补充数据,所以在疫情期间我仍是实验室的常客。或许审稿人也清楚期刊的质量,他们批评完之后倒也没有太为难我,一般都是要求修改润色一下再考虑。就这样在幸运女神的眷顾下,8篇文章只有1篇投了2回,其它7篇都是一次修改后接收。
我琢磨着,一个省基+8篇文章,在我们学校评副教授应该是足够了。然而,在沾沾自喜的同时,我又对那篇未出世的文章感到惋惜。
说实话,我更喜欢做一份高质量的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灌一堆水文。但为了评职称,我又不能不为之。
现在有个流行词叫内卷,我觉得用在这里挺合适的。
一开始大家都在认真做科研,认真写文章,虽然文章数量少,但是质量高。后来,有人发现做短平快的工作,灌一些水文章可以对其他人形成数量碾压,从而在评职称时占据极大优势。于是剩下的人也被迫参与灌水以求在文章数量上不落人后。最后人手一把水文,大家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都没赚到便宜。
但谁从这场内卷游戏中受益了呢?或许是那些收费期刊吧!
▷注:本文为身边真人真事,以第一人称述写
转自:考博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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