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母亲”一词都是人们心中温柔又强大的存在。“孟母三迁”“精忠报国”等千古流传的故事中,都展现了母亲的风骨与精神。
今天是母亲节,祝每位母亲节日快乐!同时,与大家分享《近代女性日记五种(外一种)》这本书。书中整理了近代几位女性的日记,内容涉及家族兴衰、战乱与重建、个人与地方文化身份的塑造、女子教育与转型、近代社会变革、个人感情史与政治史的交织等百余年间的历史变迁。
本期,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其中一位才女母亲和她的孩子的故事。
清朝嘉庆十五年八月初九日(1810年9月7日),在江苏常熟的一个书香世家里,宗婉出生了。聪慧的她,自小学习经史,饱读诗书,快乐地度过了自己的少年与青年时光。
二十九岁时,丈夫萧大勋去世。面对如何维持生计的难题,宗婉想出了自己的办法。依靠出色的才学,她在乡里的私塾中做起了女先生,开始给一众女弟子上课。虽然辛苦,但她始终努力地经营着生活,悉心养育教导着两个孩子。教子授课之余,也会和亲戚朋友诗歌唱和、论诗谈艺。中年的宗婉,就这样勇敢地战胜了生活的挑战。
如此一日日地过下去,“安度晚年”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动荡之世,祸福难料。
咸丰十年(1860)八月初二,太平天国的军队攻陷了常熟城。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平静的日子一瞬之间被打破了。
更糟糕的是,大乱中,51岁的宗婉和她的大儿子夔生失散了。
夔生生死未卜。
宗婉忧心如焚,日夜难安。但在心底里,她又坚定地相信着,一向敦朴坚韧、好学不倦的儿子,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击垮。他的毅力和智慧,应该可以帮助他渡过这次巨大的难关。
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宗婉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着。
冥冥之中,似心有灵犀。
夔生不幸被掳了。他进行了激烈的搏斗,身中数刀,浑身是血。
但他没有放弃挣扎,而是一直在想办法脱困。
他知道,母亲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之后,他拼尽全力逃了出来。衣服破了,鞋子丢了,伤痕累累,面貌已非,他咬牙承受着创痛,光着脚跋涉了一千多里路。
最终,母子得以重逢。
宗婉永远记得儿子回来时的场景:
一舟翩然归,载我亲生儿。村童先走报,邻妇争来窥。乍逢浑不识,面目非凝脂。血污尚在衣,创痕遍体肢。间关涉千里,步履跛莫支。上堂不成拜,涕泗流涟而。令我一寸心,搅作千寻丝。
她万分心疼,也万分庆幸。母子团聚,共同挺过了这一次的劫难。
不久之后,同治元年(1862),为了寻求安定,宗婉带着儿子随妹妹妹夫离开家乡常熟,北上到达保定,从此开启了全新的客居生活。
十五年之后的光绪三年(1877),宗婉68岁了,她依然住在保定,并已习惯了北地的环境。但这一年的夔生,却在山西绥远做官,母子经历着和平时期的异地分离。
这种情况下,保持联系、化解思念的方式是书信往来与物品互寄。
正月十八日,宗婉“日理夔儿频年在外所寄字札”;正月二十一日,“作绥远书”;正月二十二日,“发绥远书”……八月十九日,“接夔儿七月中旬托孙传臣大令所寄银、信等件”……十一月十二日,“构寄绥远信稿”;十一月十三日,“发寄绥远书”;十一月十八日,“晚接夔儿上月二十五日安禀”;十二月初五日,“夜构寄绥远信稿”;十二月初六日,“午后将寄绥信稿誊写讫”;十二月初七日,“夔儿处康二掌柜送信来寓,打点针线、食物寄绥”……
书信承载着宗婉对孩子的思念与关心,一旦很长时间收不到信,她就会格外挂念,“葵儿(即夔生)已两月无信”,“殊深悬系”;时间再久一点,就会生出不少担心,甚至虔诚地求助于神佛,“因夔儿已三月无信,余又疾病多端,故于大士前许诵《白衣神咒》一万二千遍。期于明日诵起,三日内诵完,祈保母子无恙”。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写信、祈祷之外,宗婉也会拿起针线。年近古稀的老人,在日常的物件里寄托着自己对孩子的爱与思念:九月十八日,“为夔儿制棉袜”;九月二十日,“仍制棉袜”;九月二十五日,“将前制而未成之棉袜做好”;十二月初二日,“制夔儿袜套”……
可以说,作为母亲的宗婉,可以接受与孩子分离,但同时想要和孩子有固定的联系,想要了解孩子的生活状况,也会表达自己对孩子的关心,如果现实所限做不到这样,她也会用行动祈祷,希望孩子能够一切平安。无论隔多远,隔多久,对孩子的这一份挂念始终都不会改变。
宗婉无疑是一个很重亲情的人。夔生的妻子名陆佩裳,光绪二年(1876)不幸先离世。宗婉和她的感情很好,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婆媳关系而“情同母女”。陆佩裳离开之后,宗婉不止一次地触景伤怀、睹物思人。对“佩媳”的思念与伤悼也流露在了丁丑年(1877)的日记里:
正月十四日,“晚间月色甚佳,街衢铙鼓之声不绝,知系闹龙灯者。因忆去年今日,佩媳苦于久病无聊,曾叫来内院串演解闷。今龙灯如旧,人已杳然,思之能不痛心哉!”
十月二十九日,“拆洗申甥处送来倩宜妹未曾归去佩媳所遗之旧绿洋布小袖绵袄。嗟乎!剩锦零缣,已成星散,惟此尚系逝者故服,睹物思人,能不弥增伤感乎?”
十一月二十一日,“将佩媳旧祅制好,俟夔儿回来,以作遗念,缘奁中余物俱星散无存故也。言之可胜浩叹哉!”
从另一个角度看,很多时候母子之间的惦念其实是相互的。比如,萧夔生了解母亲的才华与爱好,对此非常珍重,并且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与心意。同治三年(1864),他进京应秋试,专门去拜见了同为常熟人的翁同龢,特意将母亲所作的诗集《梦湘集》拿了出来。翁同龢读后,即为诗集写了一篇序,其中说道:
夫人性通敏,习经史,尝教授于里中,女弟子从之者甚众。……若夫人者,贤而多能,庶几汉之班氏、晋之宋氏哉!夔生承母教,恂恂好学,敦朴有守,立身扬名,当务其大者、远者,而何厄穷困顿之足以隳其志乎?
彼此相信,互相挂念,厄穷困顿不足以隳其志。
这就是晚清日记里记述的,一位才女母亲和她孩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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