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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有效方法

2024/1/30 9:41:48  阅读:93 发布者:

作者:鲍 金

来源:思想理论教育( 2021年第12期)

摘要

要读懂读透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并把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作为生活习惯和精神追求,就需要明晰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有效方法。具体来说,重复性阅读是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基础方法,参考性阅读是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重要支撑,问题性阅读是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深化途径,体系性阅读是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高阶标准。坚持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有效方法,对于深入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人才培养、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重复性阅读;参考性阅读;问题性阅读;体系性阅读

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是深入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内在要求,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人才培养的重要手段,更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重要基础。而要实现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这一目标,需要有合理的方法才能达成。对于方法的重要性,毛泽东指出:“我们不但要提出任务,而且要解决完成任务的方法问题。我们的任务是过河,但是没有桥或没有船就不能过。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不解决方法问题,任务也只是瞎说一顿。”[1]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博大精深,蕴含着巨大的思想力量和广博的思维宽度,再加上众多专业化的学术术语和繁杂的背景知识,这对于快餐阅读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读者以及多数想要读懂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人来说,都不啻于一场相当难度的阅读挑战。然而,马克思主义是与亿万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的改变世界的行动指南,马克思主义在其思想的深层志趣上、在其关切的终极指向上、在其倾心的价值主体上始终与人民群众行进在同一轨道上,这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能够被人们阅读和记忆、能够获得人们理解和认同的根本原因所在。因此,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在读懂读透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并在把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作为“生活习惯”和“精神追求”的意义上,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有效方法有哪些?

一、重复性阅读: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基础方法

对于多数著作来说,人们只需阅读一次即可,或者人们往往阅读一次便不再阅读第二次。究其原因,一是著作本身相对简单,不存在理解的困难;二是著作本身价值不大,无需阅读第二次;三是人们缺乏充裕时间,以致一次性阅读成为阅读著作的常态。这种一次性阅读的现象对于多数著作是适用的,但是对于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并且想有所收获的读者来说,就远远不够了,而需要重复性阅读。所谓重复性阅读,是指反复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在反复阅读过程中促使对经典的理解发生量变向质变的转化。非经典著作因其内容的直接可读性或经验实证性,只需要阅读一遍便可理解其主旨,但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内容则具有非直接可读性、非常识性、非经验实证性等特征,这使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成为一项比较困难的智力挑战。面对具有高难度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最基础的方法便是重复性阅读,即对同一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阅读、再阅读。重复性阅读是理解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必要条件,是其他阅读方法(如精读、细读等)的基本载体。没有重复性阅读,期望只阅读一两次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就能够理解其原意,这是不现实的。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重复性阅读促使读者在阅读经典的不知不觉中产生积少成多、日积月累的效果,每一次经典阅读都会使读者对经典著作的理解发生程度不等的量变,而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为读者对经典著作的理解产生质变创造条件。表面来看,重复性阅读是一种笨方法,但这种笨方法是无数人理解经典著作的必经道路,是无数人掌握经典著作的可靠路径。那么,重复性阅读为什么能够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中发挥出如此重要的功能呢?这需要从以下几方面来认识:

第一,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难度使重复性阅读成为必要。毋庸置疑,阅读的重复性与文字的阅读难度是成正比例关系的,对于网络上的大量文章,并不需要阅读第二次,这主要是因为这类文章不具有阅读上的困难度,而对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从未有哪个读者只需阅读一次便可掌握这类著作的深层意蕴,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具有一般文章不可比拟的阅读难度,因此使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重复性阅读变得必要。无论是就语言的精深,还是就思想的深刻,抑或就逻辑的递进,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都远远超出了一般性著作。在这种意义上,没有反复的、大量的、充分的阅读作为积淀性工作,任何有价值的经典理解都是无从谈起的。

第二,人的认知规律使重复性阅读成为可能。从现象来看,重复性阅读是对同一本经典著作读了第一遍之后再读第二遍,读了第二遍之后再读第三遍……而从实质上来看,重复性阅读是人的认知规律在经典阅读中的必然要求和效果体现。具体来说,人们对于任何事物的认识都要经历从初级的感性认识到全面的感性认识,进至初级的理性认识直到高级的理性认识的过程。感性认识是认识的初级阶段,是人的认识过程的起点和基础,理性认识是认识的高级阶段,是人的认识加以追求的结果和效果。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是一个具有多方面规定性的复杂统一体,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重复性阅读,就是推动读者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由外及内、抽丝剥茧地触摸到经典著作的多方面规定性,也只有建立在重复性阅读的基础上,对经典著作的科学把握和理性认识才有可能。

第三,经典阅读的体验使重复性阅读成为现实。经典著作凝聚着人类思想史的宝贵智慧,积淀着人类精神创造的精华,经典著作是人们精神成长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无数人阅读经典的重要体会便是每阅读一次经典著作,都会产生新的感悟、新的启发和新的心得,这是经典著作阅读带给人们的最有价值的精神体验。而正是这份无法以金钱来衡量的精神体验,成为人们重复性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重要推动力。正是在不断重复的阅读过程中,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内在价值和魅力才能向读者依次展现出来,人们对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理解力、领悟力和鉴赏力才能逐步提升。就此而言,重复性阅读是马克思主义著作之经典性得以体现的必要途径,是人们感受和体悟马克思主义著作之经典性的前提条件。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作为学识渊博、思维严谨的思想家,始终坚持对重要著作进行重复性阅读的习惯,这是他们批判性地吸取人类思想史上优秀成果、创立崭新思想体系的重要条件。马克思青年时代在柏林大学求学时期,就因为与青年黑格尔派的交往而非常痴迷于黑格尔著作的阅读,以至于博士毕业时的马克思成为黑格尔思想的接受者和信仰者。走上社会舞台之后,虽然马克思将更多的精力花费在阅读和撰写政治经济学著作、指导各国无产阶级政党和工人运动上,但是马克思从未放弃对黑格尔著作的阅读,而是一有机会就重新回到书房反复阅读黑格尔著作,哪怕黑格尔思想体系早已成为马克思的批判对象。马克思对黑格尔著作的反复阅读是贯穿马克思整个理论生涯的,正是建立在对黑格尔著作的不厌其烦的阅读基础上,马克思才能够从最初的信奉黑格尔著作,进至对黑格尔著作的“苦恼的疑问”,再转至对黑格尔著作的严格的批判性继承,直至对黑格尔著作的辩证扬弃。可以说,马克思每一次重大的思想转变或跃迁,都或多或少与他反复阅读黑格尔著作有关,与他从黑格尔著作中批判或吸取某些重要因素有关。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在德国思想界已经将黑格尔当作“死狗”一样来对待的时候,仍然正大光明地向世人表明了自己对黑格尔及其著作的态度:“我公开承认我是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并且在关于价值理论的一章中,有些地方我甚至卖弄起黑格尔特有的表达方式。”[2]马克思成长为思想巨人的阅读经历启示我们,在阅读经典著作时要重视重复性阅读,对同一本经典著作的反复阅读乃至深阅读带给我们的精神收获要远比蜻蜓点水地浅阅读一般著作的收获多得多。

在重复性阅读方面,习近平总书记不仅自己是这方面的典范,而且多次强调阅读经典的重要性,为人们掌握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正确方法指明了路径。在梁家河的青年时代,他就抓住体力劳动的间歇时间阅读经典著作,再加上当时能够搜集到的经典著作数量非常有限,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反复阅读同一本经典著作的习惯。他曾以《共产党宣言》为例谈重复性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价值:“如果心里觉得不踏实,就去钻研经典著作,《共产党宣言》多看几遍。”[3]不断地重温经典著作,才能够夯实精神根基、练就看家本领。而对于不认真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就发表意见、阅读了很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就发表观点的做法,习近平总书记批评道:“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研究,不能采取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态度。有的人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没读几本,一知半解就哇啦哇啦发表意见,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有悖于科学精神。”[4]不难看出,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的不良现象,习近平总书记并没有归因于外部环境和意识形态挑战,而是主要归因于人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的错误态度,尤其是对于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错误方法。

重复性阅读并非低水平意义上的简单重复。在合理意义的重复性阅读中,每一次阅读都会给读者带来有新意的阅读体验和精神收获。阅读的重复性只是表象,重复性阅读的实质在于通过阅读量的积累实现阅读质量的提升,即不断地触及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深层意蕴和时代价值,唯有如此才能够达到对经典著作及其思想的本质把握,进而由读者提出有新意乃至创新性的思想,在这一方面,重复性阅读又是无止境的。

二、参考性阅读: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重要支撑

有过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经历的读者都知道,不依赖其他著作的阅读支撑,单纯地、无依凭地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无疑会给读者带来极大的阅读障碍。因此,为了更有效地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就需要在重复性阅读的基础上进行参考性阅读。参考性阅读是指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解读性著作、研究性著作乃至一般意义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性著作作为理解和掌握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入门、路径和借鉴。对于非经典的普通著作,一般不需要以其他著作的阅读来帮助读者理解这些著作,这主要是因为非经典著作的易理解性带来的阅读便利性,而对于任何一本经典著作来说,人类思想史上都产生了汗牛充栋的解读性著作和研究性著作,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和阅读的延伸,这些著作的数量始终增长着。同样的道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自从公开发表的那一刻起,便引起了无数人的理论兴趣和实践关切,自然也催生出难以计数的解读性或研究性著作。对于理解和掌握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这一目的而言,通过参考和阅读这一类著作,可以较为迅速、较为便捷地把握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比较精深的内容,从而帮助读者实现读懂和读透经典著作的目的。

从经典的代表性角度来看,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是马克思主义所有著作中的精华部分,如以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为范围,通常所说的经典著作就是以《论犹太人问题》《〈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族》《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以及《资本论》及其手稿等著作为代表的著作群。可以看到,经典著作的数量相对有限。然而,能够发挥参考性阅读支撑作用的解读性和研究性著作则不计其数,这些著作在一定意义上甚至构成了马克思主义解读史、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设置中,任何一个二级学科都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及其内容密切相关,差别只是在于联系的程度和方式而已。这就导致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解读性和研究性著作的表现形态非常复杂,对读者通过参考性阅读来理解经典著作构成了不小的挑战。

从读者方便性的角度来说,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参考性著作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是直接以马克思主义某一本或某几本经典著作为解读对象的著作,这类著作的特色是“解读”,即以解释经典著作的时代背景、主要内容、核心观点、版本考证、思想演变和当代价值为内容的著作。由于这类著作的写作目的是帮助读者更好地掌握经典著作,对经典著作体现出很大程度的“亦步亦趋”特征,类似于“我注六经”,因此它们是读者掌握经典著作的重要文本凭依,也是参考性著作中的基础组成部分。二是以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内容或价值为研究对象的著作,这类著作的特色是“研究”,即以经典著作为基础,提出作者关于经典著作的学术思想或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与解读性著作的目的不同,这类著作的写作目的是提出作者自己的新思想和新观点,因此它们类似于“六经注我”。虽然研究性著作的侧重点不在于解读经典,但是它们包含的学术思想和观点对于读者更为深刻地掌握经典著作具有不可取代的价值,因此研究性著作也是参考性著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三是上述两类著作之外的、一般性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著作,这类著作数量繁多、形态各异,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关系比较间接、遥远,属于参考性著作中的外围地带,构成理解马克思主义经典的背景性著作。

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的领域,对于通过参考性著作来帮助读者理解和掌握经典著作的方法,有一些专家学者并不认同,他们认为类似参考性阅读的方法很有可能会把读者带偏,会使读者无法准确把握经典著作的原意,因此他们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阅读经典著作,而不借助于任何的参考性著作。对于这种观点,我们需要细加辨析。直接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是必要的,这是感受原生态意义上经典著作的唯一途径,也是我们提出重复性阅读的题中之义,但它与参考性阅读并不冲突。参考性阅读并不意味着对一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所有参考性著作进行阅读,这既不可能,也无必要。参考性阅读是有选择性的,是选择那些比较权威、比较重要甚至已经成为经典和次经典的参考性著作进行阅读,从而为读者直接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作铺垫。而且,参考性阅读只是理解和掌握经典著作的手段,不能代替对经典著作的直接阅读,参考性阅读的效果需要以最终的经典著作阅读的效果予以衡量。换言之,参考性阅读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过程中的起始或中间环节,它就像登高的梯子,当读者借助这个梯子登上了经典著作的阅读平台,或者大致具备了阅读经典著作的背景知识和阅读水准之后,读者就应当脱离这个梯子而直接阅读经典著作,这是对参考性阅读在马克思主义经典阅读中的合理定位。不难发现,参考性阅读与重复性阅读是互相联系、互为补充的关系,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的主体方法。

三、问题性阅读: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深化途径

无论是重复性阅读,还是参考性阅读,都还是停留于文本意义上的阅读方法,而对于致力于实现“改变世界”这一目标的马克思主义而言,如果仅仅专注于文本性的阅读方法,而不关注现实世界的改变,那么这种阅读方法就远离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核心要求。因此,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的深层要求是以现实世界的问题意识去展开阅读,这就是问题性阅读。

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一般追求是理解,而进一步追求则是转化与运用,这就指向了问题性阅读。问题性阅读表现为两种互有差异的形态:一种是在理解经典著作的基础上提炼出有价值的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并以经典著作为依据解答该问题,此为“问题在后”的阅读;另一种是以某些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为牵引去阅读经典著作,力图在经典著作中找到解答该问题的启示,此为“问题在先”的阅读。“问题在后”的阅读并不先行预设问题的存在,而是侧重于从经典文本的阅读中引申出问题,强调问题对经典的依赖性、经典对问题的本源性,而“问题在先”的阅读先行预设了问题的存在,带有比较强烈的问题意识,侧重于以问题为导向有所侧重地阅读经典著作,强调问题对经典的先导性、经典对问题的趋从性。在现实的问题性阅读过程中,这两种阅读形态并非泾渭分明,而往往是结合在一起,如在“问题在先”的阅读引导下,读者既有可能仍然坚持原来的问题意识去展开阅读,也有可能在坚持或放弃原来的问题意识的同时,以经典文本阅读中提炼的问题作为导向去展开阅读,由此显示出问题性阅读的丰富形态。无论是哪一种阅读形态,问题性阅读都强调阅读中的问题意识和问题驱动,都强调作为动力或动机的问题导向,这是问题性阅读的特质所在。

与阅读其他经典著作相比,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尤其需要注重问题性阅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本身便是具有问题意识的著作,这里面涉及两个问题:一是何为具有问题意识的著作?二是如何以问题性阅读读懂经典著作的问题意识?对于第一个问题,在卷帙浩繁的马克思主义著述当中,有两句话应当引起特别的重视。第一句话是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出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5]这句话以简洁的文字表达了马克思全部著作的问题意识——“改变世界”。“改变世界”的提出不仅仅意味着马克思关于世界的某种观点发生了变化,而是意味着马克思在著述时其问题提法、思维方式、致思取向和价值理想均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不过,马克思虽然通过这句话提出了自己著述的问题意识,但它还仅是一种方向性的标示和原则性的揭示,尚缺乏实质性内容的充实和系统化,即它“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6]但不是新世界观的系统展现和实质充实,因此仅仅依凭这句话,还不足以完整把握马克思著作的问题意识。第二句话是恩格斯在《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对马克思一生的总结:“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7]如果说马克思通过“改变世界”一语说出了自己著述的问题意识的话,那么他的亲密战友恩格斯则在悼词中具体地揭示了他们共同著作所围绕的中心问题。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历史以及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关系等诸多领域,但能够统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能够统一马克思主义各个组成部分的东西只有一个,即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事业,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一以贯之的问题意识。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是极具问题意识的。对于具有问题意识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自然就需要问题性的阅读方法,这便是第二个问题:如何以问题性阅读读懂经典著作的问题意识?

应当说,当今学术界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呈现出多种表现形态,如版本考证性阅读、文本辨析性阅读、思想分析性阅读等,这些阅读方式都有各自的合理性与必要性,但它们的价值主要是在文本解释的意义上才成立,即侧重于经典著作的文本层面,而文本解释如果不建立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所指出的“改变世界”这一基础上,不以“改变世界”为最终的问题意识,那么上述种种阅读方法就会流于马克思所批评的“解释世界”的弊病,成为无关现实之痛痒的无病呻吟或隔靴搔痒。因此,对于极具问题意识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只能采取问题性的阅读方法。进而言之,当我们深入问题性阅读方法内部,就会发现始终存在着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所围绕的问题(即原生问题)与读者所面对的问题(即时代问题)的区分,这就要求读者在把握原生问题和时代问题的内在联系的基础上,建构出一种具有张力的问题性阅读方法。一般而言,原生问题借助于经典著作的阐述而具有深刻性和本源性,经典著作也借助于对原生问题的阐述而取得对后世著作及其问题阐述的本源意义。俗话说:入门须正,取法须高。阅读经典著作,便是把握原生问题的最佳途径乃至唯一途径。正如叔本华所言:“只有从那些哲学思想的首创人那里,人们才能接受哲学思想。因此,谁要是向往哲学,就得亲自到原著那肃穆的圣地去找永垂不朽的大师。”[8]

与此同时,读者总是带着自己的时代问题去阅读经典著作,以当代诠释学的话语来说,读者总是在原生问题与时代问题的视域融合中开展经典阅读。问题性阅读的真谛在于自觉地以鲜活的时代问题激活沉睡的原生问题,以原生问题的经典性启发时代问题的针对性,从而在真切把握问题的抽象普遍之性质的基础上切中时代问题的根本与关键。经典著作及其原生问题蕴含着某类问题的普遍道理,只有通过原生问题掌握了普遍道理,才能将普遍道理迁移运用到某类问题的时代表现,即时代问题中去,这就是经典著作阅读中的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效果,也是问题性阅读应当致力于实现的目标。我们把这样一种问题性阅读方法称作“就理论事”: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及其原生问题中抽象出某个理,然后将其运用到更多的具体时代问题的考察中,同时在考察中深化对此理的理解和掌握。熟悉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人会感觉到,“就理论事”的方式与马克思所说的“从抽象上升到具体”这一“科学上正确的方法”具有相似之处。[9]

需要注意的是,问题性阅读与重复性阅读、参考性阅读以及其他注重文本的阅读方法是不冲突的,而且应当成为这些阅读方法的出发点与归宿。这里问题的关键是在合理的意义上把握问题性阅读与其他阅读方法的定位。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领域,如果我们阅读经典著作是追求“为阅读而阅读”、追求阅读上的自足和享受,那么这样的阅读就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问题意识背道而驰,这就要求我们必须超越单纯文本意义上的阅读,注重从原生问题与时代问题的视域融合角度去把握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独特规定性。

四、体系性阅读: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高阶标准

问题性阅读指向了经典著作的内容运用,而从更高的阅读境界,即提升到学术阅读的角度看,阅读的高阶标准是从经典著作的整体性去开展经典阅读,这就是体系性阅读。所谓体系性阅读,是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史的整体性原则、遵循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及其思想的体系性要求,乃至于从人类思想史的高度,去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方法。体系性阅读与其他阅读方法比较而言,对读者提出了很高的阅读要求,这是因为其他阅读方法侧重于从单本著作的角度切入经典阅读,而体系性阅读则需要在通盘掌握多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基础上、在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整体性和人类思想史演变性的基础上去把握单本著作,表面看来是阅读一本经典著作,实质上是按照对思想史的整体性理解去阅读经典著作。尽管体系性阅读的要求高、难度大,但是它的独特价值在于对经典著作进行学术史的辨析和思想史的剖析,是从体系之面去观照著作之点,因此能够读出其他方法读不出的丰富而深刻的学术史和思想史信息,这是体系性阅读成为经典阅读高阶标准的重要依据。进而言之,体系性阅读的重要价值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体系性阅读能够发挥阅读的“规模化效应”。经典阅读中的规模化效应表现在长期、持续地阅读同一类著作,这将对再次阅读同类著作提供良好的阅读基础和背景知识。与随心所欲地碰到什么著作就阅读什么著作的随机性阅读不同,体系性阅读是以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人类思想史的经典著作为范围,通过阅读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直接相关或比较相关的经典著作,逐渐累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所要求的背景知识、专业基础、思维能力乃至一般的人文素质,从而实现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深度有效阅读。阅读同类著作能够为阅读经典著作准备更有针对性的家族相似性因素,从而为有效进入经典著作语境奠定合适基础,这是体系性阅读所累积的规模化效应。

二是体系性阅读能够厚植和拓宽读者的学术功底。体系性阅读既是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开展学术性阅读的必然要求,更是读者的学术功底走向广博和深入的有力支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人类思想史经典著作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术研究的思想宝库,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尽源泉。经典著作蕴含着以经典作家为代表的人类最深刻、最优秀的心灵对原生问题乃至永恒问题的真知灼见,是整个人类思想史上的一座座精神高峰,由此成为后世学者无法绕开的精神探索必经之地。在这种意义上,对经典著作展开体系性、系统化地阅读,能够显著增强读者的经典理解能力,夯实读者的学术功底。

三是体系性阅读能够发挥出培育经典认同、涵养专业素质的重要功能。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记录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历史和专业知识,阅读经典著作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习和研究的基本功。对这一基本功,虽然近几年宣传工作做得比较多,但是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的落实工作上仍然有很大提升空间,其突出表现便是尚未充分发掘经典著作阅读的认同功能和素养功能。在这方面,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有一些同志对马克思主义理解不深、理解不透,在运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上功力不足、高水平成果不多,在建设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上功力不足、高水平成果不多。”[10]实际上,学术功力不足、高水平成果不多的重要根源便是经典著作的体系性阅读不足。由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人类思想史经典著作所构成的经典著作群,包含着众多专业化的术语、精深的概念、极具思想内涵的判断和逻辑谨严的论证,蕴含着对某一问题的奠基性理解和前提性批判,体系性地阅读这些著作,就是在与这些人类历史上最卓越的大脑进行对话,这是一名学者塑造经典感觉、培养学术品味、获取专业知识、形成学术成果的最佳途径。因此,体系性阅读虽然花费时间多,却是学者学术成长的正途。

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体系性阅读,表现为两条互有差异又相辅相成的途径:一是局限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范围的体系性阅读,这是狭义的体系性阅读;二是扩展到人类思想史范围的体系性阅读,这是广义的体系性阅读。狭义的体系性阅读是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这是体系性阅读的必要组成部分,舍此则缺失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的规定性,这也是当前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阅读的重点。然而,马克思主义是人类优秀文明成果这一大树上的果实,是吸取了众多优秀思想文化成分而建立的思想体系,只是在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范围内进行阅读,将无从感受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在整个人类思想史上的分量与成就,将无法体悟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是如何批判性地继承优秀思想成果、如何艰难地从传统理论资源中破茧而出形成自己的原创性思想体系的复杂历程。因此,有必要将体系性阅读的边界拓展至人类思想史范围的经典著作,这也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研究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夯实学术功力、形成高水平成果的重要推动力。

参考文献:

[1]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3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2.

[3]习近平.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是共产党人的必修课[J].求是,2019(22).

[4][10]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6-05-19.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02.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66.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602.

[8][]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译者:石冲白.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8-19.

[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5.

转自:“马学研究”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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