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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丨现象学还远没有穷尽其潜能

2024/1/9 11:00:12  阅读:40 发布者:

语言、经验与哲学

埃德蒙德·胡塞尔研究文集

LanguageExperience and Philosophy

Essays on Edmund Husserl

[] 鲁道夫·贝耐特  著

刘哲  选编

黄笛、温雪、蔡文菁  

北京大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本书所汇集的鲁道夫·贝耐特教授的十二篇文章,一方面以胡塞尔自己的理论脉络为横轴,既涵盖胡塞尔现象学方法及其知识论理论性质,也广泛涉及胡塞尔所分析的不同类型现象以及意向性经验构成。另一方面,本文集也把贝耐特先生对胡塞尔现象学的研究作为纵轴,尝试整体性和系统性展示他的研究特征和理论发展。本文集绝大多数文章最初都以德文或法文出版,除了语言带来的理解障碍,很多文章篇目因出版已久现今并不容易觅得。因此,这本文集不仅能使中文读者从中管窥胡塞尔现象学问题域的丰富性和开放性,而且有机会领略世界顶级现象学研究的风范和神韵。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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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言 / 001

一、导论 埃德蒙德·胡塞尔 / 013

1. 现象学的对象和方法:胡塞尔的思想发展 / 015

2. 心理主义的“幽灵” / 017

3. 静态先验现象学 / 018

4. 先验发生现象学 / 021

5. 历史先验现象学 / 023

二、胡塞尔符号理论之再思考 / 025

1. 什么是符号?/ 028

2. 语言符号 / 038

三、意义与意向性意识:胡塞尔的意义现象概念 / 053

四、胡塞尔真理学说中的逻辑学与现象学 / 079

1. 形式逻辑的认识论和现象学的认识论 / 082

2. 形式语义学和形式本体论的真理条件 / 088

3. 真的认识的现象学证明 / 098

4. 胡塞尔的现象学真理逻辑的前提和后果 / 111

5. 本体论 / 122

五、胡塞尔感知现象学中的有限与无限 / 127

六、非当下的当下:胡塞尔的时间意识分析中的在场与不在场 / 144

1. 解构(Deskonstruktion)与拆解(Destruktion/ 147

2. 时间的形而上学概念 / 150

3. 胡塞尔时间分析中的形而上学基本概念 / 155

4. 原印象式和延留式现在意识 / 164

5. 绝对时间流的反思式和延留式自我在场 / 168

七、图像或虚构对象与当下化意识 / 174

1. 非实存或不在场对象意识之诸样式 / 177

2. 作为图像意识的想象 / 183

3. 内时间意识、过往对象的当下化以及作为再生意识的回忆 / 191

4. 虚构对象的当下化与作为中立再生意识的想象 / 203

八、胡塞尔论肉身与冲动主体的快感 / 216

1. 活的身体之内外交融与肉身感觉 / 216

2. 驱动力与冲动运动、抑制与去抑制、欲求与愿望 / 234

3. 冲动快感、感性快感、满意的感受、激情的愉悦 / 245

九、既无主体也无对象的意向性生命?/ 255

1. 胡塞尔著作中逐渐强化主体主义和客观主义的理由 / 257

2. 胡塞尔对主体主义和客观主义的超越 / 273

3. 结论 / 283

十、胡塞尔的唯心论:可能或实在对象与先验意识 / 286

1. 可能和不可能的对象 / 290

2. 实在对象的实存 / 297

3. 新的现象学唯心论概念 / 304

4. 结论 / 309

十一、现象学还原:从自然生活到哲学思考 / 312

1. 导论 / 313

2. 自然生活中的问题以及哲学的问题 / 315

3. 现象学还原作为拆解活动以及现象学家作为担负巨大责任的永远的初学者 / 317

4. 现象学还原之为建构活动:经验的、本质的、先验的和生存现象学 / 321

5. 反对现象学还原的平庸化:看见并思考现象学现象 / 327

6. 结论:现象学还原对自然生活的解放 / 329

文章来源 / 333

法文译名对照表 / 335

德文译名对照表 / 341

索 引 / 347

后 记 / 359

作者简介

鲁道夫·贝耐特(Rudolf Bernet)教授是蜚声世界的胡塞尔研究者和当代著名现象学家,长期任教于比利时鲁汶大学哲学系,曾长期担任鲁汶大学胡塞尔档案馆馆长,德国现象学研究协会主席。他的主要研究领域广泛涉及现象学、精神分析理论以及近代早期哲学传统,而他的著作更是被视为当今国际学界胡塞尔哲学诠释和研究的标准性和标志性理论成果。

编译者简介

刘哲,北京大学哲学系长聘副教授,北京大学博古睿研究中心中方主任,专长于德国古典哲学、德国和法国现象学、心灵哲学和主体性理论等方面的研究。

黄笛,哲学博士(鲁汶大学),现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准聘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现象学与现当代欧陆哲学。

温雪,哲学博士(北京大学),北京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曾访学于鲁汶大学。

蔡文菁,哲学博士(哥本哈根大学),现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长期深耕于欧洲大陆哲学与现象学的研究。

文章选读

1.最初是什么使您被吸引到现象学上来的?

当我1964年在鲁汶大学开始学习哲学的时候,我几乎是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现象学上来了”。当时那是一个主要哲学流派,在鲁汶也有最令人振奋的老师。特别吸引我的是现象学对人类生存的具体分析,这种分析使用的语言更多让人想到文学而非传统哲学概念。来鲁汶之前,我在瑞士读书。那时老师们使用的就是这些传统哲学概念,他们只是使用这些概念,却没有对它们的含义发问。我最初考虑学习的是艺术史。因此,毫不奇怪,当我来到鲁汶时,我立刻对梅洛-庞蒂和海德格尔着了迷。

现象学对我的吸引力还在于它切入哲学史的新颖路径。来鲁汶的第一年,我就读到了胡塞尔对伽利略的讨论,海德格尔对康德、亚里士多德和前苏格拉底哲学家的诠释,以及梅洛-庞蒂讨论马克思主义的文本。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读懂了哲学论证、能够一步一步地追随文本中的论证。那种感觉很神奇,于是我决定尽我所能继续读哲学;尽管我的父母怀着良好意图希望我学一点儿更严肃的东西。

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1646年—1716年),是一位出众的天才数学家,亦是欧陆理性主义哲学的高峰。他对多个学科的发展都做出了重大贡献,素有“十七世纪的亚里士多德”之美誉。

说到个人研究,我最开始想做对莱布尼茨的现象学诠释。以梅洛-庞蒂为背景,我开始研究莱布尼茨的单子论中有关感知和空间的学说。胡塞尔的一个学生曼克(Dietrich Mahnke)的一本专著最早让我意识到对莱布尼茨做现象学解读的可能。大我几岁的朋友,在胡塞尔档案馆工作的耿宁(Iso Kern)建议我先对胡塞尔加深了解。在我早年对胡塞尔的研究中,耿宁、伯梅(Rudolf Boehm)以及芬克(Eugen Fink)的著作是我主要的指路明灯。我成为一个胡塞尔学者几乎是一种巧合,但至今仍令我深深受益,他对我影响之大超过了任何其他哲学家。我至今仍被他思想的灵活性和创造性以及其概念的严格性所吸引。然而,借助海德格尔、列维纳斯和德里达的帮助,我很快就开始质疑胡塞尔现象学中的形而上学预设。

在海德堡学习了一年后,1968年我在鲁汶得到了第一份工作,是为塔米尼奥(Jacques Taminiaux)做助教。塔米尼奥是给我启发最大的一位现象学老师。两年后我得到了一份全职工作,在胡塞尔档案馆当研究助理和编辑。档案馆当时的主任是布雷达(Van Breda)神父。完成博士论文(1976)后,我就在鲁汶任教,1983年成为副教授,1988年当上了正教授,2011年退休。现象学是我的思考和生活的一部分,其嵌入之深,以至于更恰当的提问方式应当是:是什么——至少部分地——把你从现象学中拉了出来?人们或许会以为是精神分析,但其实并不是。让我部分脱离现象学的,是我对那些其意义本质上不依赖人类经验的现象不断增加的兴趣。德勒兹的影响很重要,他的作品将我引向尼采、柏格森和斯宾诺莎。

2.您对现象学领域的主要贡献是什么?

这个我说了不算。而且,按照我的个人体验,我的哲学探索并没有预先绘制的蓝图,也没有最后的结果,我不愿意为它画一幅最终图像。当然,我的著作清单以及我作为胡塞尔档案馆的教师、编辑和主任所完成的工作可以算作贡献。但我很清楚,我对更新哲学思考所做的贡献极其有限。我应该怎么描述“我对现象学领域所做的贡献”呢?我应该谈论那些客观成果(完成的“工作”或著作)及其接受情况,还是我理智生活中经验到的快乐和不幸呢?对于解释一个人对现象学的贡献这一主题,可以有一种内在生命的现象学,也可以有一种诠释学的现象学。

在我的哲学发展中,我越来越不满足于对主体和客体的意向性关联做单纯静态的现象学分析,越来越重视心灵和身体过程以及自然力量的动态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我的兴趣会转移到时间性问题,后来又转移到驱力、受动性和欲求等问题上。我在这一领域的工作主要是对历史上既有理论的探索:从亚里士多德,经由莱布尼茨、叔本华和尼采,到胡塞尔和弗洛伊德。这些历史性和系统性的研究塑造了我关于意识和主体性的现象学观点。我尝试尽可能地扩大这些概念,以便容纳精神分析和精神病学所处理的心灵与身体进程以及现象。因为不愿意完全放弃关于意识和人类主体性的现象学,我在概念融贯性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扩大其含义。我在现象学美学和人类学领域的工作也有同样的特点。无论从性情上还是从信念上,我都尽可能避免教条、避免论战性的排他。

图为贝耐特教授关于精神分析研究的代表著《力量、驱力、欲求——精神分析哲学》(2020),在这本书中贝耐特教授构建了一幅专注于人类驱力的精神分析的哲学图景。

除了研究其他人敞开的现象,我自己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具有现象学意义的现象呢?或许我对个人创伤经验中主体在毁灭和自我肯定这两极之间摇摆的描述,以及对其的概念化可以算作我的一个发现。在更晚近的有关思乡和怀旧感的工作、关于受苦和神经谵妄(也在艺术表现)的工作中,我尝试把对心灵过程的分析和对身体表达行为的描述结合起来。至于我最近关于斯宾诺莎的工作是否开启了什么新的现象学视野,则尚未可知。

我对现象学的学术贡献得益于极其幸运的机构环境和个人遭遇。我对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对梅洛-庞蒂和萨特,对列维纳斯和德里达,对伽达默尔和卡西尔的理解极大受益于我的同事和学生。我对胡塞尔的时间意识手稿的编辑工作和我作为《胡塞尔全集》和《现象学文库》主编的工作,只是鲁汶胡塞尔档案馆在其75年的历史中对现象学所做贡献的一小部分。

3.现象学相对于其他学科的独特角色是什么?

现象学是一个哲学“学科”吗?哲学又是什么“学科”呢?一门科学学科有实在的物质对象。现象学哲学是一种对作为纯粹可能性之现象展开思考的方式或风格。关于意向性意识的(先验的或本质的)现象学与关于生命、人的生存、身体行为、语言表达、社会行动以及科学研究和艺术创造的现象学的共同之处,在于它们切入现象、描述现象和对现象进行概念化的独特进路。

离开(某种)现象学还原就没有现象学。消极地说,现象学还原是对自然生活的所有信念和确定性的悬搁,对其偏见和预设的质询。它是态度的改变而非对世界的排除或摧毁。现象学还原的否定式操作使得积极构建性工作成为可能,让事情自身如其自身真正所是地显现,也就是使作为现象学意义的现象显现。熟悉的事物显现于新的光亮之中:在其存在的真实方式中,在使得先前不可见的现象变得可见的新的视角中。正如胡塞尔所说,自然事物成了“索引”,并将我们引向探索事物如何在经验中自身给予。质询自然生活的预设并开启另一种观看世界方式的可能性,这也彻底改变了建立于自然态度上的所有科学“学科”的含义。通过探索事物朝向经验主体显现的方式,现象学还原的角色既是批判性的又是揭示性的。

当把转瞬即逝的现象学意义的现象还原到其本质和必然的特征上时,现象学还原就对所有科学(包括现象学)而言具有了特别意义。这就是本质还原获得的成就。本质现象学与其说是关于抽象的形式本质的科学,不如说是关于斯宾诺莎所谓“共同观念”的科学,即众多具体现象所具有的本质的共同之处。由此,我们可以发展出具体的,或者胡塞尔所谓“质料的”现象学本体论。胡塞尔的主要兴趣在于有关心灵的质料本体论以及心灵经验的现象学模式。毫无疑问,这种“纯粹现象学心理学”对于一切和人类心灵过程打交道的科学来说都十分重要,这些科学包括经验心理学、认知心理学、精神病学、宗教科学、美学等。胡塞尔有关人类心理-身体行为的质料本体论的研究方案在其后几代现象学家的工作中得到了继承和发展,尤其在现象学社会学或者说文化生活现象学领域。天真的质料本体论常常不加反思地接受对自然生活和科学的客观主义与自然主义偏见,经由现象学转型的质料本体论则要彻底告别一切对象导向的科学。通过把对人类经验主体的考察引入一切科学研究之中,本质现象学既可以对科学的人文化作出贡献,同时又可以避免心理主义或相对主义世界观的危险。

埃德蒙德·古斯塔夫·胡塞尔(1859年—1938年)著名哲学家,现象学创立者。胡塞尔将现象学定义为对意识本质结构的科学研究。胡塞尔承诺,借由描述意识结构,可以找到确定性,为此,胡塞尔描述了现象学的观点:意识被视为一种“意向”,总是朝向某个客体。而要获得现象学的观点,必须透过一连串的现象“还原”。

不过,对胡塞尔而言,只有通过先验还原,现象学才实现了它重塑自然生活和所有科学的全部潜能。按照他对于先验还原的观点,一切事物的存在意义都要被重新导回到并源于自我论的、先验-构造意识。后来的现象学家发展了不同版本的先验现象学:没有自我、没有意识,甚至没有主体性构造的先验现象学。他们认为先验构造的理论主体视角太过狭窄以致无法阐明所有存在者之存在(如实在或非实在、可能或不可能、必然或偶然等)的不同模式。有关现象学第一哲学的新方向出现了;比如列维纳斯甚至宣称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

然而,在各种形式中,“现象学的独特角色”始终是要成为一门真正的哲学“学科”。自从胡塞尔《通往纯粹现象学与现象学哲学的观念》以来,这一直是现象学的抱负——尽管对哲学思考模式而言,自然生活与自然科学几乎无用武之地。哲学家思考的事情关乎一切人类行动的基础,关乎其“可能性条件”。现象学为传统哲学思考模式添加的,是其根据现象学意义的(而非自然意义的)现象的真来审查传统哲学概念解释力的工作。对现象学家来说,哲学思考能否抵达稳固,甚至绝对的根基,这取决于现象,而非人类意愿的彻底性。

4.现象学中最重要的进展是什么?

我的第一个答案,毫无疑问,是一种全新的哲学思考方式。一个人把什么当作新的,这取决于他把什么当作既有的方式。现象学是实证论与思辨唯心论之外的另一条道路。但它与实证论和经验论共同把经验(或者说“现象本身”)作为一切哲学论断有效性的最终标准。它同时又与思辨唯心论有着共同的抱负:即对现象进行思考而非单纯的描述。

至于说现象学的哪些领域取得的进展最多,这个更难说。很可能不是语言哲学,在这个领域中现象学看起来还远没有穷尽其潜能。同样也不是科学哲学或自然哲学。在哲学美学中,现象学(有时与诠释学或解构主义一起)做得要好一些。作为纯粹现象的科学,现象学与绘画有着特殊的亲缘性。作为研究被视作纯粹可能性的现象的科学,现象学也与创造性的艺术想象,特别是文学,多有共同之处。作为研究内时间意识的科学,现象学对音乐经验、对不同种类的记忆、对与历史和叙事相关的现象具有理解优势。作为研究同感(empathy)和价值的科学,现象学在社会科学、文化研究、伦理学、政治学和宗教哲学等领域都具有重要理论地位。在所有这些领域中,现象学家——从胡塞尔开始——都在哲学圈子之外发挥了重要影响。

所有这些都始终根植于现象学的心灵哲学,这是现象学的核心任务。现象学最广为人知的贡献是对感知、想象、记忆以及时间意识的重新解释。伦理学和社会科学也在现象学对同感、价值感、意愿和行动的现象学分析中受益良多。在文化研究、政治学和宗教史中,对主体间性和历史传播、对主体心灵过程的沉积和符号性建制的创造、对危机情境和更新的可能性的现象学分析都催生了新的研究重点。

莫里斯·梅洛-庞蒂(1908年—1961年),著名哲学家、法国现象学运动的领导人物之一,他将现象学方法运用到格式塔心理学、精神病学、人类学等各类人文科学上,极大丰富和发展了现象学哲学的研究主题和内容。

说到现象学内部最重要的进展,人们会最先提到的很可能是有关物与空间感知的理论。在现象学中,感知身体与身体运动的经验和组织逐渐得到了应有的重视。最初关于感知的表征理论逐渐让位给对主体具身性与身体能动性(enactment)的研究。这使得现象学随后得以转向对各种非感知的符号性身体行为的研究。对表达性身体行为的全新分析也使得对各种形式的主体间性以及无法还原为同感心理进程的社会生活有了更好的解释。

对于许多现象学家(包括我自己)来说,“意识”和“主体性”概念含义的拓展也应被视为现象学中的重要进展。现象学家仔细研究了诸如记忆、想象、同感等不同于对象化感知的意向性呈现模式。他们在研究意向性意识之外,还补充研究了各种类型的内在感觉和情感。几乎所有现象学家都对前反思意识的地位、意识的程度以及感受的强度问题格外敏感。这使得现象学家得以重新表述人类主体性的含义、区分自我(ego)与自己(self),并且强调人类生活在世间处境与社会机构中的嵌入性。

然而,离开对多侧面的主体被动性现象的发现和研究,这些进展都是不可能的。对于任何关注意识和主体性生成的现象学来说(无论是在知识、伦理、美学还是宗教的语境中),被动性都是一个关键概念。现象学为被动性赋予了全新的含义,因此也为主动性和被动性中的主动性赋予了全新的含义。当主体性不再等同于自发性和自我决定,人的自由和责任的本性也获得新的含义。由此,新的概念在现象学中产生了,如持续的外来呼唤(insistent external call)和自由的主体回应或回应性责任。

5.现象学中最重要的开放性问题有哪些?取得进展的前景如何?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开放性问题是现象学与形而上学和本体论的关系。这一问题一直是开放的,至少部分原因在于现象学家们仍然固守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分歧。即使不同意海德格尔把传统形而上学描述为“在场的本体--逻辑学”,我们仍可以同意他的观点,即离开形而上学就没有知识论(甚至根本没有哲学)。我们可以不满意后期海德格尔对存在沉思的形式主义,但仍然得承认哲学家对存在的类比义、同义或歧义的选择至关重要;对人类生命和动物生命、对自己和其他人、对认知和情感、对一和多的关联和差异的分析都依赖这种形式选择。与此密切相关的是哲学家在超越性哲学和内在性哲学之间做出的选择。在现象学的历史中,我们可以发现所有可能的选择。这是因为现象学家的多样性还是现象本身的多样性?现象可以规定形而上学的选择吗,抑或现象显现和具有意义的方式依赖在先的形而上学选择?现象学家需要更多思考第一哲学,这不是要放弃对具体现象的分析,而是要通过这种分析来思考第一哲学。

通过对不同种类现象的描述性分析来思考存在或位于一切经验之下的根本结构,这会让现象学家意识到更进一步的范畴与概念问题。海德格尔对传统在场形而上学、实体形而上学和主体性形而上学的解构太过一般化,太过非此即彼,以至于无法帮助现象学家思考传统范畴对(新的)现象的适用性。比如说,当我们权衡用实体、功能或过程这些范畴来阐释属于特定生物种类现象之优劣时,我们需要更广阔的形而上学背景及其用法中真正的灵活性。

在对范畴进行更深入的思考时,现象学家也应该重新考虑哪些范畴从原则上应被禁用于对人类生存的分析。是实体吗?是本质?是必然性还是因果性?人类生存中的一切都是他律、实际性、偶然的可能性、动机和选择吗?在所有用于人类生存的现象学分析的概念中,有一个概念凸显了出来:自由。现象学存在主义者们全都充满激情地为一种通过向着未来的积极筹划来塑造个人生活意义的自由辩护。他们的诉求之所以取得成功,因为它看起来是机械决定论之外唯一可设想的道路。但当代科学和当代社会生活提出了新的挑战,这就要求我们对人类自由本性做出全新哲学思考。

马丁·海德格尔(1889年—1976年),德国哲学家,对于存在、时间、技术、语言和真理等问题有着独特的见解。代表作有《存在与时间》《形而上学导论》等。在现象学、存在主义、解构主义、诠释学、后现代主义、政治理论、心理学及神学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现象学也需要澄清其所使用的“生命”概念及其与各种形式的形而上学活力论的关联。现象学家,包括胡塞尔和海德格尔,过于随意地使用了与生命相关的概念。其他一些现象学家则陷入了一种天真的活力论。对于现象学而言,传统生命哲学的最大危险并不在于其所企图的非理性主义,而在于其对秩序和进步、对第一因和最终目的之信仰。现象学家不应忘记生命的发展充满了消极性的内容:断裂、分离、不幸和灾难的事件。他们也需要更进一步思考,在形而上学活力论的唯灵论与唯物论形式之间的传统争论中自己处于什么位置。

有的人抱怨说,当代现象学变得太过学院派。他们的意思大概是:太过沉迷于其自身的历史发展,对当代生活世界的新发展太不敏感。在他们看来,现象学家应该在当代关于民族主义和移民、关于领土和全球化、关于新媒体、关于民主的衰落和关于种族与性别等争论中发出更多声音。但现象学家需要守住现象学的阵地。当代现象学的主要任务是在对新现象无偏见的描述中去修正和重塑传统的概念和理论,而这些新现象是在当代世界已发生变化的情境中出现的。

我的全部愿望是,现象学家应该在对现象的新颖描述和概念的严格性之间达成一种平衡。现象学从科学、艺术和宗教中寻求灵感,它无法与科学、艺术和宗教在其自己的领地上竞争。它必须与当代哲学中那些概念性更强的学派竞争。以一种恰当的非形式化概念思考来认可我们现象经验的丰富性和多样性,这一直是胡塞尔现象学计划的核心关切。正是这一关切将他引向对概念形成的研究,而这种形成是发生在前述谓以及(首要是)被动经验基础上的。现象学需要像胡塞尔一样的新创造性思想家,既不在经验面前放弃判断,也不在单纯的概念论证面前放弃对经验的忠实描述。

然而,现象学面临的最大挑战一如既往的是如何在概念上阐明那些其意义本质上并不依赖于人类经验的现象。对这些现象来说,胡塞尔对自在存在的现象学拒绝以及他的现象学唯心论完全是有问题的。但他对大地这一基本现象意义的分析则获得了新的价值。

本文选自《语言、经验与哲学——埃德蒙德·胡塞尔研究文集》的导言。

转自:“博雅好书”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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