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文在世界科技竞争中的功能及影响力
摘 要
当今世界主要大国的科技竞争愈发激烈，科技领域的语言竞争和语言问题日益凸显。目前，我国对科技领域语言问题的探讨不够充分，对中文在世界科技领域的语言功能及影响力的相关研究有待拓展和深化。文本借鉴语言功能分类理论，尝试建立世界科技竞争中的语言功能分析框架，归纳语言功能参数，基于对科学网（Web of Science）近20年收录的中文科技成果数据进行文献计量分析，从三个层面、九个维度总结、分析和讨论中文在世界科技竞争中的语言功能发挥现状及成因，并针对如何提升中文在世界科技竞争中的影响力提出语言规划建议。
关键词
中文;语言功能;科技领域;科技竞争;语言规划;
作者简介
张冰天
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外国语学院
沈骑
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
语言规划与全球治理研究中心
一
引言
近年来，世界语言格局、语言竞争和语言治理问题逐渐成为我国语言界关注的热点。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参与全球语言治理的需求日益迫切。中文和汉字是中华文明形成的基础，也是传承、发展和传播中华文化的主要载体。在全球语言治理视域下，探讨中文的语言功能，探索提升中文影响力的有效途径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科技领域是我国语言生活研究的重要领域，是体现国家语言能力的六大语言领域之一。目前，国内语言界已开展的科技领域语言问题研究主要探讨宏观语言政策与规划问题，包括我国学术成果出版的语言选择和语言意识形态，中文走向国际化进程中的语言积淀和科技知识负载能力，捍卫中文的学术话语权及语言权、推动中文成为世界通用第二语言，中文科技论文的出版机制与语言选择，中文在全球治理中的国际话语权等相关语言问题。现阶段的研究视角较为多元，但研究内容不够聚焦，研究方法略显单一，除若干文献计量研究外，缺乏对中文作为科技语言使用现状、语言功能及影响力的实证研究。
有鉴于此，笔者借鉴语言功能分类理论，构建世界科技竞争中的语言功能分析框架，基于对科学网（Web of Science，WOS）近 20 年收录的中文科技成果数据进行文献计量分析，探究中文在世界科技竞争中的语言功能和使用状况，分析现状形成的原因，并针对如何提升中文在世界科技领域的影响力提出语言规划建议。
二
中文在世界科技领域影响力的提升策略
2021 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2022 年，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印发《关于加强高等学校服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高质量推广普及的若干意见》；2023 年，全国语言文字工作会议明确大力提升中文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是当前国家语言文字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时代任务之一。基于前文对中文在世界科技竞争中三个层面语言功能的分析与讨论，笔者提出以下完善中文语言功能、提升中文影响力的策略。
（一）以拓展中文的工具功能为规划根本
坚持以中文为语言载体的科技创新
学术话语权通常掌握在引领创新的国家手中。我国的科学研究要实现转型，就要改变“外包工”模式。只有通过科技创新在科学研究领域不断取得新的突破，才能掌握新兴科技领域中文术语的命名权和表述权，引领后续科学研究和讨论，进而不断产出高水平中文科技成果，这是提升我国科技话语权和语言权、增加中文的显现度和影响力的必要条件。
2. 增强中文科技的“信息载荷”
语言的承载力在于其表达的概念体系的完备性，既可以源于某种语言自身的创造和发展，也可依靠翻译从其他语言借用。对于源自外国的科技知识，应分学科分领域开展语言本体规划和翻译规划，增加中文承载和表达现代科技知识的能力。对于我国原创的科技知识，应创制和推广中文表达，推动我国语言创新与科技创新同步发展。应将 WOS 中尚未出版中文成果的 56 个学科领域作为重点进行规划，实现中文“信息载荷”覆盖全部现有学科。此外，汉字相较拼音文字具有承载信息量大、信息处理快等优点，在科学创新中具有潜在优势。中文在科技领域应用中的“信息载荷”优势尚待我国科技界和语言学界深入挖掘。
3. 贯彻科研成果中文首发制
当前，我国科技论文外流现象较为严重，国内科技人员更青睐使用英语在国外期刊出版高水平科技成果。我国科技和教育部门应坚决贯彻科研成果中文首发制 ，提升中文科技成果及其引用频次在学术评价中的权重；高水平中文科技期刊及编委会应实施一定的引导策略，引导我国科技人员用中文“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提升我国科技人员的“语言觉悟”，理解并贯彻研究成果中文首发制。
4. 发挥不同类型的中文科技成果出版机构的作用
作为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主体，高等院校应率先贯彻科技成果中文首发制，出版更多的中文基础研究科技成果。同时，要从制度上引导公司企业用中文从事应用研究，及时将研究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二）以优化中文的文化功能为规划关键
拓展中文科技期刊的国际传播空间
目前，中文学术刊物在 WOS 数据平台的权重较低，出版机构的选择是重要因素之一。以全球四大科技出版商为例，根据 WOS 平台 2003-2022 年的数据，除爱思唯尔（Elsevier）出版过较多的中文文献（3462 条）外，威立（Wiley）、施普林格—自然（Springer Nature）和泰勒—弗朗西斯（Taylor Francis）的中文文献出版量均不足百条，存在较大的优化空间。因此，我国科研机构应主动“拓渠”，与全球领先的科技出版商建立或深化合作，一方面利用其专业标准、策划及管理经验提高刊物质量，争取使更多的中文科技期刊被 SCI等索引数据库收录；另一方面通过商业网络拓展中文刊物的影响力和传播空间。此外，目前中文科技成果出版机构主要集中在亚洲、欧洲和北美洲的 9个国家。我国的出版机构应利用“一带一路”倡议下科技合作为中文国际传播创造的发展空间和历史机遇，主动扩大中文科技文献的出版规模，填补现有出版空白。
2. 开展更多国际科研合作，鼓励用中文出版研究成果
一方面，应继续开展与除中国外的 9 个主要中文科技成果来源国的科研机构合作开展研究；另一方面，要重视与海外华人社区的科研合作。“中国科学的继续发展，是世界华人用汉语交流的原动力。”目前，中文在海外华人社区总体以祖语（Heritage Language）身份存在，除社会交际外，主要社会功能是文化传承和身份认同。因此，以中文为媒介与海外华人社区合作开展研究，用中文出版研究成果，合作探索世界知识的中文表达，有利于海外华人社会的母语维持、中文文化功能的提升和中文国际传播空间的拓展 。
3. 明确基金项目的语言导向，资助科技成果中文出版
国外基金资助机构推出的以中文为载体的科技项目较少，资助中文文献量相对较低，传播空间狭小。鉴于国际科技类基金资助项目流程使用英语的普遍现象，我国相关管理部门应更加关注我国高水平科技基金资助项目中的语言问题和语言导向。笔者认为，虽然不应限制项目研究成果的语言选择，但可以在项目结题时对中文发表的研究成果给予更高的评价权重。从长远看，明确基金项目的语言导向，优先使用中文在国内外公开出版我国基金项目的资助成果，有利于完善中文的文化功能，拓展中文的国际传播空间，增强我国的科技竞争力。
（三）以完善中文的数据功能为规划核心
提升我国科技管理部门和科技人员的语言数据意识
语言数据意识，即意识到语言数据之于人生、之于单位、之于社会、之于国家的意义。目前，我国科技管理部门和科技人员的语言数据意识仍相对缺乏。语言数据意识的缺失可能造成我国科技核心技术流失、学术话语权丧失、科研经费流失、国家科技信息外泄等，甚至对我国科技信息安全造成威胁。我国科技人员需提升对中文科技成果的引用频次、中文高被引论文数量、中文科技期刊影响力等中文数据功能要素及其意义的关注。信息安全是我国非传统安全的重要领域，在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指导下，提升我国科技管理部门和科技人员的语言数据意识，确保我国科技信息安全，是我国科技规划和语言规划必须面对的重大现实议题。
2. 完善中文科技数据生态系统建设
现代科技不是静态的知识体系，也不是纯粹的智力实践，而是促成科学得以有效伸展的生态系统。以 WOS 为代表的科技数据平台功能完善、使用广泛，具备数据储存、信息共享、知识集散、话语建构等多元功能。当前，国际形势波谲云诡，大国科技竞争愈演愈烈，有学者提出我国科技界对国外数据库的依赖可能带来科技信息“卡脖子”问题。因此，当务之急是参照 WOS 的管理和运营模式，完善现有的科技类数据库，构建并推广功能强大、要素完备的中文科技数据平台。同时，配合实施我国科技成果中文首发制，提高中文科技成果及其引用频次在学术评价中的权重，加强中文高水平科技期刊建设，切实有效引导我国高水平科技成果回流。
3. 发挥中文科技数据的生产要素功能
目前，我国已进入数据时代，语言数据是信息时代的关键生产要素，能够促进科学技术发展，推动经济社会进步。语言信息处理是语言数据最重要的功能领域，中文科技数据的生产要素功能主要体现在语言信息处理方面。第一，中文信息处理技术的发展使实现中外文科技文本自动翻译成为可能。科技语言是高度形式化和专门化的语言使用类型，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语国家成为“科技信息中心”产生的辐射作用，世界主要科技语言的词汇、语篇和语法普遍受英语影响，即便使用不同的语言载体，科技语言表达方式的关系结构（Relational Structures）也较稳定，在各自学科领域呈现显著的规律性（Regularities），便于计算机处理和信息检索。推动中文信息处理技术不断进步，完善中外文科技文本自动翻译技术，有助于中国科技人员跨越语言障碍，实现科技信息的多语、多向交流，打破科技领域的英语霸权。第二，中文科技数据及信息处理技术为我国开发类 ChatGPT 模型等新一代人工智能应用提供数据支撑。一方面，要充分利用现有中文数据资源，建立中文大型语言模型，开展基于中文的大规模预训练，逐步完善其功能和应用；另一方面，持续提升中文语言数据的质量和数量及信息处理水平，不仅关乎我国科技创新，而且是我国人工智能应用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我国中文科技数据生态系统的不断完善以及中文信息处理技术的不断进步，有利于将我国打造成新的科技信息中心或全球信息加工中心，便于获取语言数据红利，助推我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
来源期刊：《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首发时间：2023-06-28 16:50:54
转自：“CNKI学术邦”微信公众号
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