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未来技术学院承担着培养引领未来科技创新和产业变革人才的使命和责任。从学科/专业特征和制度安排特征两个维度出发,将首批12所未来技术学院初步划分为侧重专业并设有专任师资、侧重学科、侧重学科门类交叉并不设有专任师资、侧重突破学科的建设路径。无论采取何种建设路径,首批未来技术学院围绕识别选拔、培养方案、课程重心、育人思路四个方面开展了多样化的人才培养创新实践,正在探索形成中国特色的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新范式。
关键词:未来技术学院;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人才培养模式;交叉融合
一、问题提出
科学技术飞速发展引发的革命性、颠覆性技术创新和突破正在深刻变革着全球科技竞争格局、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科技创新能力已经成为国家的核心竞争力。未来科技竞争的本质在于拥有一批能够引领未来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的人才,对此,2020年,教育部印发《未来技术学院建设指南(试行)》并于次年公布了首批12所未来技术学院名单,提出通过未来技术学院建设推动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成为我国高等教育主动应对全球科技创新格局变化、前瞻性布局人才培养的战略性举措。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未来技术学院承担着培养引领未来科技创新和产业变革人才的使命和责任:一方面,未来技术学院建设对于服务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和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具有基础性和战略性意义,藉由未来技术学院建设前瞻性布局创新领军型人才培养,是抢抓未来科技发展机遇、形成引领全球未来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格局的战略举措;另一方面,未来技术学院对于面向未来探索学科专业实质性交叉融合规律和人才培养新模式,推动高等教育内涵式、高质量发展具有现实意义。
首批建设的12所未来技术学院围绕培养复合型、创新型未来科技领军人才的目标,在探索人才培养新模式中开展了多样化实践。本研究以首批12所未来技术学院为研究对象,建设高校包括清华大学(以下简称“清华”)、北京大学(以下简称“北大”)、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以下简称“北航”)、天津大学(以下简称“天大”)、东北大学、东南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以下简称“哈工大”)、上海交通大学(以下简称“上海交大”)、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以下简称“中科大”)、华中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华中科大”)、华南理工大学(以下简称华南理工)、西安交通大学(以下简称“西安交大”),以其首年度(2021—2022年)建设工作报告为主要数据来源,辅以相关文献、新闻报道等资料,聚焦如何以未来技术学院推动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模式改革的核心问题,深入剖析首批未来技术学院推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中涌现出的多样化路径和创新举措。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未来技术学院正在持续探索中,截至目前的实践可能相较于首年度(2021—2022年)报告已有更新,因此,本研究仅尝试利用最原始的资料揭示未来技术学院初建时的核心理念和实践路径,并以动态的视角持续追踪。
二、未来技术学院建设的多样化路径识别与分类
不论未来技术学院采取何种建设路径,其核心问题是探索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新模式、形成引领未来科技创新和有效培养人才的教学科研高地。尤其是在建设初期,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与探索成为首要任务。人才培养模式通常与学科、专业紧密联系,这是由于学科、专业承载着高校知识生产的任务和人才培养的目的;具体而言,知识生产通常依赖于学科特有的知识体系、方法与规则,以及参与知识生产、传播与应用的共同体构成的组织形态;人才培养则有赖于处于学科与社会需求交叉点上的专业来支撑。由于知识和权力之间的共生关系,承载知识生产与人才培养任务的学科、专业也是资源分配和制度安排的合法性来源。由此,未来技术学院对学科、专业的侧重实则分别反映了人才培养模式对知识体系建构和科研的强调,以及对知识应用和社会需求的强调,并相应地影响学院建设初期的资源分配与制度安排。当然,首批12所未来技术学院建设高校均为高水平研究型大学,拥有学科综合和基础研究深厚的优势,且无一例外地面向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性、关键性领域强调学科专业实质性交叉融合。
基于此,本研究从学科/专业特征维度提出了“侧重专业”“侧重学科”“侧重学科门类交叉”“侧重突破学科”的四类子维度。“侧重专业”和“侧重学科”指未来技术学院设置相对明确的专业或学科,但不同于传统工科专业,未来技术学院的专业和学科具有内在的交叉性,例如,上海交大的“可持续能源”专业和天大的“储能科学与工程”学科。“侧重学科门类交叉”指工、理、医、文等学科门类之间的大类交叉,但不设置明确的学科。“侧重突破学科”指突破现有的学科门类和学科思维,以问题为导向而不设置明确的学科。进一步,结合师资这一核心资源,从制度安排特征维度考虑“设有专任师资”和“不设专任师资”两类子维度。由于跨学科、跨界构建兼职教师队伍以支撑教学和导师制建设是未来技术学院的共性特征,因此,“设有专任师资”指设有隶属于未来技术学院的专任教师队伍且保持部分师资兼聘,而“不设专任师资”指完全兼聘师资而不设置专任教师。由此,构建出未来技术学院多样化的建设路径分类框架。(见图1)
(一)侧重专业并设有专任师资的建设路径
侧重专业的未来技术学院倾向于面向未来技术领域设置明确的专业,或借助已有工科专业进行布局优化,或增设新的专业,普遍设有专任师资。借助已有工科专业布局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又包含两种做法:一种是在传统工科专业基础上改造调整,以东南大学和东北大学为代表。东南大学未来技术学院“3+1+X”本研贯通培养体系在夯实电子信息领域大类专业基础后引导学生进入电子、信息、计算机等具体的研究生专业;加之依托吴健雄学院实行特区培养,能够充分利用不同专业学院的资源,使前三年的大类培养成为一种有针对性的交叉融合,而后进入具体专业。东北大学未来技术学院通过实验班的形式将本科和研究生阶段涉及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控制科学与工程、计算机等专业进行改造,将人工智能基础课程融入人才培养模式,推动传统工科专业面向智能化转型升级。另一种做法是依托新工科专业更新发展,以华南理工为代表。华南理工具体设置人工智能和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2个本科专业,但通过与鹏城国家实验室共建、与百度等企业建立联合实训实验室等机制设计来突出和落实产教融合。增设新专业以改革人才培养模式的做法以上海交大为代表,通过探索建设未来能源和未来健康领域教学科研高地,溥渊未来技术学院将前沿技术和研究优势转化为人才培养内容,以此为依据设立可持续能源和健康科学与技术专业,使人才培养与前沿技术研发结合起来。
(二)侧重学科的建设路径
侧重学科的未来技术学院倾向于基于本校优势和实际建设交叉型学科或学科方向,又因是否设有专任师资而形成两种模式。北大和中科大采取建设专任师资队伍的模式,主要得益于两所高校在生物医学工程和量子信息科学领域长期的科研优势和积累,因此探索将已有科研优势转化为人才培养优势是两校未来技术学院建设的主要着力点。北大通过高水平师资队伍引导学生探索前沿的科学发现和原始技术创新,利用技术转化基地衔接产业动态实现技术孵化并推进产业转化,同时为学生创新实践提供科研和转化平台,由此形成了“创新链-转化链-人才培养链”交织融合的人才培养模式。中科大重点围绕合肥实验室建设需求建设人才培养平台和多学科交叉融合的科学平台,依托导师科研项目、合肥实验室等实施基于项目的动态教学组织形式。对科研的侧重与专任师资队伍有必然联系,因此,两所高校均围绕学科前沿和未来技术领域建立了一支高水平专任师资队伍,在面向生命健康和量子信息科学领域前沿技术开展研究的同时反哺人才培养。
天大和西安交大采取侧重学科但不设专任师资的建设路径,两校分别聚焦储能科学与工程学科和人工智能、储能科学与工程、智能制造工程、医工学等学科方向,通过学习平台、项目制课程体系、跨院系课程团队或授课团队、校企联合“双师型”导师队伍建设等举措深化多学科交叉融合和产教融合;相应地,两校均未设置专任师资而利用多院系、多主体优势开展协同育人。天大和西安交大分别建设了未来智能机器与系统平台和基于知识图谱的采集式学习平台,通过建立学科方向的知识图谱支撑项目驱动的课程建设和培养方案设计。
(三)侧重学科门类交叉并不设专任师资的建设路径
门类交叉意味着需要寻求未来技术探索和研发广泛的多学科基础和发展动力,难以依靠单一院系属性的专任教师开展前沿科研和人才培养,因而普遍不设专任教师。清华行健书院(未来技术学院)和哈工大问天书院(未来技术学院)瞄准未来技术前沿采取大类交叉的方式,根据育人需要面向全校不同院系和校外聘任教师,并在运行中通过书院制、导师制、项目制等举措来落实大类交叉。由两校未来技术学院的名称就不难看出,未来技术学院与书院“合一”的方式为全面实行导师制提供了沃土,新生导师、学业导师、研究导师、竞赛/科创导师、校外导师等多样化的导师制建设举措也使培养方案个性化的程度更高。在实现方式上,清华通过理工双学位的形式突出理工融合,强化数学和物理基础的同时融入工程学科的创新元素,引导学生在基础原理和底层技术层面开展“从0到1”的创新研究;哈工大则利用双学位、跨专业辅修学位等形式推动理工、工文、医工融合,培养学生的工程思维、科学思维和人本思维。
(四)侧重突破学科的建设路径
侧重突破学科的建设路径又因师资差异而形成两类模式。一种利用未来技术领域多学科综合和科研积累,在设置多学科交叉融合导师团队的同时建设专任师资队伍,以华中科大为代表。另一种以未来技术领域校内外导师团队构成兼聘师资队伍,以北航为代表。华中科大和北航没有设置明确的学科或专业方向,而采取论证未来技术方向的方式驱动人才培养。不同的是,华中科大除了组建跨院系的教学团队和校企协同的导师队伍外,还聚焦共融互联智能机器人这一未来技术发展方向设置专任师资队伍;北航则聚焦未来空天飞行器技术、未来空天基础科学与技术、未来空天工程与应用三个技术方向,采取完全兼聘师资的方式。
实践中,华中科大利用跨院系跨学科的教学团队建设串编课程体系,即以项目为中心组织课程,强调课程内容的网络化筛选和分布式串联;同时,利用学校在机械、光电、人工智能等学科的前沿交叉科研团队资源,实行导师团队轮转为学生提供了解不同交叉学科方向、积累科研经验的机会,启蒙未来学术研究方向的选择。这样一来,虽然没有明确的学科或专业方向,但学生能够在打牢多学科基础的同时逐步聚焦,形成交叉的知识基础和交叉能力,并能够在后期的科研中实现能力迁移和应用。北航以“特聘导师+行业导师+校内导师”组成的双导师团为轴心,将双导师团承担的重大科研项目分解和设计后形成逐级递进的科研育人项目体系(STEP);同时,面向未来空天技术领域构建与科研育人项目体系相互衔接的课程体系(STEP),由此形成了“STEP by STEP”的培养体系。在这个过程中,发挥特聘导师和校内外一流师资授课的优势,使突破学科的培养体系能够落地执行。
三、未来技术学院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创新实践
借助多样化路径,本研究尝试进一步识别未来技术学院在初期建设实践中,围绕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开展的共性或个性探索。研究发现,未来技术学院普遍注重发挥高校自身优势特色对人才培养模式持续进行“外科手术式”变革。首批未来技术学院在嵌入既有学科和人才培养体系的同时寻求突破路径依赖、探索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的新模式。下面重点围绕学生识别选拔、培养方案、课程重心、育人思路四个维度分析未来技术学院探索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创新实践。
(一)识别选拔:以动态流转调节优中选优的“强选拔”
有效遴选出具有潜质和志向探索未来技术领域、引领未来产业发展的学生是未来技术学院人才培养的起点。在未来技术学院建设以前,我国已经在不同学科领域布局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计划,并逐步形成了高考成绩、竞赛成绩和入校二次考试等为主的选拔方式。未来技术学院学生选拔吸收了已有经验,普遍采用注重生源、优中选优的强选拔;同时,面向未来技术创新“无人区”破除人才选拔的惯性,通过动态流出和二次选拔的流转机制调节“强选拔”可能带来的“弃真”和“取伪”问题,真正筛选出有潜力且对未来技术探索有志趣的学生。
在实践中,不同未来技术学院“强选拔”的程度不尽相同。二次选拔是最为常用的形式。天大、西安交大、东南大学、上海交大、北大、中科大等高校未来技术学院由于采取侧重专业或学科的路径,因而实施入学后二次选拔。不同的是,上海交大直至大三才面向全校所有专业选拔有潜质的学生;中科大则弱化“强选拔”,一开始并不完全确定学生是否入选未来技术学院,而是综合学生的冬令营、高考、新生入学考试成绩,在选拔后引入滚动机制,直到第四学期结束时才确定入选学生。华中科大、哈工大、北航实施“高考直通+二次选拔”的方式,给未能凭借高考成绩入选未来技术学院的学生提供了再次入围的机会。哈工大在大一和大二阶段依据成绩、能力和志趣实施二次和三次遴选;北航则在不同学习阶段允许学生根据能力和兴趣动态流出,但仅在大一结束后提供二次入围的机会。清华在招生环节便引入综合考察,通过内生动力、开放性、坚毅和勇敢、智慧、领导力五个维度发现和遴选出志趣匹配、综合素养与创新潜能突出的学生。不难看出,未来技术学院学生识别选拔正在从简单地借助考试成绩转变到聚焦以好奇心、创造力等为主要组成部分的核心能力上,并在多维考察和动态管理中持续激发学生探索未知的志趣和能力,从而在培养过程中不断挖掘和塑造这些能力禀赋,使其最终成长为能够引领未来科技创新、胜任未来全球颠覆性和革命性技术竞争的人才。
(二)培养方案:贯通培养中探索个性化
如何为选拔出的学生提供能够激发潜质、充分发展的教育是未来技术学院人才培养的重点。通常,基于学科或专业设计的培养方案能够适应大多数学生的特点,对于未来技术学院而言,未来颠覆性、革命性技术创新趋势对人才的要求已经远远超出了单一学科所能提供的知识和方法训练,当学科和专业逐渐被打破,就无法采用同质化的培养方案。由于对学科、专业不同程度的交叉或突破,加之培养方案学分的限制和学生课程学习的压力,未来技术学院人才培养方案设计需要调节扎实专业教育和更多交叉融合的矛盾,以及同质化和个性化教育的平衡。
从初期建设实践来看,本研或本博贯通培养成为未来技术学院培养方案设计的主流,并且突破学科的趋向越明显,培养方案设计也越能够结合学生的能力禀赋和成长需求,为学生提供较大限度的个性化和灵活性培养。上海交大和东南大学实施本博贯通培养,在强化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的基础上借助研究生科研训练实现贯通,在操作过程中,上海交大面向全校大三学生选拔“博士预科生”,东南大学则引入一年“本研衔接”实现向研究生阶段的过渡。清华和哈工大依托特区式培养,面向未来技术关键领域,为学生提供个性化的培养方案。天大、西安交大、华中科大、北航以项目为牵引构建本研贯通的培养方案,使课程学习与项目训练有机衔接。不同的是,天大和西安交大基于相对明确的学科方向利用知识图谱支撑课程建设,使学生修习专业课程和项目研究的选择较为明确;华中科大和北航不以学科或专业为培养前提,而以项目为中心组织课程,同时华中科大通过导师科研团队轮转、北航利用双导师团帮助学生了解未来技术前沿领域,以平衡多学科融合带来的课程安排矛盾、避免学生学习的盲目性。
整体而言,培养方案呈现出的贯通趋势反映出未来技术学院基于目标定位对培养方案设计的不断调试和反思。一方面,扎实和卓越的专业教育依然是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的阶梯,在追求交叉融合和个性化培养的过程中也不应淡化专业基础;另一方面,以项目为牵引的培养方案设计满足学生个性化需求的程度各异,其中最为核心的是以未来技术领域的关键问题为牵引,为学生提供接触前沿科技创新动态、参与未来技术探索和研发的机会,帮助学生学会寻找规律、深耕原理、培养能力,而非单纯学习知识。可以说,培养学生习得、灵活调用、持续组合不同学科知识和方法的能力,使其在持续自我建构中成长为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应当是未来技术学院人才培养范式变革的重点。
(三)课程重心:寻求综合化与厚基础的平衡
拔尖创新人才或卓越工程师培养通常遵循先数理基础课程、学科基础课程和通识教育课程而后向专业教育课程过渡的课程结构。由于未来技术本身是科学与技术结合、多学科交叉创新的产物,并且快速更新迭代,因而其课程建设既需要考虑技术创新根植于基础研究的规律,在课程结构中强化数学、自然科学领域知识和方法的基石作用;又需要结合未来技术创新源泉多样化的特点,在课程结构中围绕未来技术领域关键问题将不同学科的知识、方法进行科学整合,形成综合化的课程体系。这样一来,学生究竟需要学习哪些课程?这些课程如何组织成课程体系?课程教学如何开展?这些是未来技术学院课程体系建设需要回应的现实问题。
建设初期,未来技术学院课程体系在综合化与厚基础之间寻求平衡。实现方式上,在沿用以往模块化、项目制课程建设经验的基础上探索创新。华南理工、东北大学、东南大学、上海交大课程体系建设延续了以往“数理基础/大类基础+人文/通识+专业核心/交叉核心+创新创业/开放选修”的模块化建设思路,但在其中强化项目制课程建设。同时,未来技术学院往往根据专业方向和培养目标对模块化课程进行优化和重组。例如,东北大学将“智能”筑基课程融入传统工科专业的模块化课程,强化人才培养的智能化面向;上海交大在交叉模块中为学生提供定制化的课程选择,并在模块化课程建设中引入长周期的进阶式项目。与这一思路类似,天大和哈工大在大一平台必修课的基础上,大二分别建设专业核心课程模块和集群平台课程以强化专业知识的学习和应用;不同的是,天大更加强调项目制课程与课程模块的串联,而哈工大在完成集群平台课程建设后引导学生进入特色化发展课程。北大和中科大从学科基础和科研优势出发建设模块化课程体系,注重强化学生扎实的数理基础和专业基础,在此基础上灵活设置选修课、实践课、前沿课等课程模块。与此类似,清华在强化厚基础的同时强调课程学习的精深化,定制高水平、高挑战度课程的同时,在专业课程群开设内容相近、难度各异的课程以满足学生个性化学习需求。华中科大和北航采取以项目为中心重组知识进而组织课程的思路。其中,华中科大利用串编课程体系和课程组在不同培养阶段循序渐进地强化数理基础和交叉学科基础、专业知识学习和交叉能力塑造;北航则通过科学基础、工程基础、技术领域3个模块与新生探索、进阶探究、高阶挑战项目组成的进阶式项目模块来实现课程与项目的有机衔接,并建设数学、物理、“计算+”、机类、电类、核心通识6大课程群来支撑深厚数理基础和交叉学科基础的培养。
不难发现,模块化、项目制课程组织通常需要围绕未来技术领域的关键问题打破学科壁垒,并以课程和项目为载体重组知识、方法、工具和技术,依据未来技术发展方向推动课程内容持续更新。值得注意的是,大一大二是激发学生好奇和志趣的关键时期,同时,这一时期学生可能存在由基础教育向高等教育转变的迷茫和不适应,过度强调厚基础可能出现课业压力过大、机械化学习等问题,从而减少学生接触未来技术前沿问题的机会。无论采取何种建设路径,未来技术学院都在不断探索适用于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的课程组织方式,并真正发挥以项目为中心的研究性学习和挑战性学习的作用,而真正使学生从多学科视角发现和提出问题,构思出具有创新性和突破性的解决方案,灵活调用知识、方法、工具和技术解决问题,形成持续的自我建构能力。
(四)育人思路:广泛的科教融汇、产教融合
以未来技术学院建设为纽带,探索高校与科研院所、行业领军企业或高新技术企业的协同创新模式,是在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背景下将院所企业在前沿领域技术创新的研发能力与成果转化能力等优势和最新成果融入人才培养过程,将协同创新优势转化为育人能力,支撑未来技术学院建设教学科研高地的重要途径。建设初期,未来技术学院已经在微观、中观、宏观等不同层面探索了多主体协同的合作模式。微观层面,未来技术学院与院所企业围绕课程教学、师资队伍等人才培养环节深化科教融汇和产教融合;中观层面,未来技术学院与院所企业通过共同建设未来技术领域研发平台、合作建设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基地、协同开展未来技术研发成果的转化和产业化等举措探索开放式协同模式并支撑人才培养;宏观层面,未来技术学院与地方政府围绕人才培养、技术研发、项目招引、成果转化等内容建立校地合作模式。
具体而言,将院所企业前沿交叉的科研项目转化为课程教学内容是未来技术学院在微观层面深化科教融汇和产教融合、推动课程教学改革的重要环节。例如,北大通过产教融合的专业课程建设强化学生医工交叉的融合创新能力培养;东北大学依托与华为共建促进工程型研究生培养的前沿性和交叉性。师资队伍建设方面,未来技术学院普遍采用校企结合的“双导师”建设思路。对于设有专任师资的未来技术学院,主要利用院所企业兼职师资满足未来技术前沿探索、前瞻预见的要求。例如,上海交大为补充学院初建时的师资力量,引进工业界高级专门技术人才担任专职教学和专职科研教师客座教授、客座研究员和研究生企业联培导师。对于不设专任师资的未来技术学院,来自院所企业的兼聘师资就成为支撑人才培养的关键力量。例如,北航课程与项目有机衔接的“STEP by STEP”培养体系就是以特聘导师为轴心建立起来的,围绕特聘导师及其承担的重大科研项目,为学生匹配具有前沿工程技术研发经验和育人情怀的分系统总师担任行业导师,并与校内导师共同组成“双导师团”实现协同育人。
中观层面,未来技术学院在发挥多主体协同育人优势的过程中呈现出开放式协同的特点,即合作的方式和内容超越了以往校企合作聚焦科研攻关的单一模式,而初步探索形成了从共建研发平台与人才培养平台到协同支撑研发成果落地与产业化的长效机制。首先,与院所企业共建未来技术领域研发平台,开展前沿探索和科研攻关成为未来技术学院建设教学和科研高地的必要环节。例如,上海交大溥渊未来技术学院与宁德时代未来能源研究院共建全球未来能源创新中心,协同建设未来新能源技术的创新策源地和产业集聚地,立足形成未来能源领域的生态体系。其次,共建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平台,包括系统化布局的校企联合或产教融合培养基地,以及相对灵活的科教融汇、产教融合创新实践基地。例如,华南理工与京东、科大讯飞等企业共建联合实验室,支撑工程类博士专业学位研究生的跨领域产教融合协同育人项目;清华通过研发实习、共建科研实践基地/联合创新中心等方式,为学生搭建接触产业前沿挑战问题、开展创新研究实践、对接未来发展的开放性平台,推动建立开放创新的人才培养生态。再次,协同开展未来技术研发成果转化及产业化。通过发挥多元主体在前沿研发、设备支持、成果转化、商业实现等环节的优势,未来技术学院得以在推动未来技术创新的过程中实现未来技术的产业价值和市场化,同时,支撑学生挑战前沿问题、开展创新创业教育。当前,华中科大利用校企联合实验室、校友企业、合作企业等资源,共同探索“未来技术学院+创新创业研究科研成果转换”的协同创新模式。北大依托南京转化研究院及合作的生物医药器械公司等转化实践平台,培养学生的转化意识与能力,为学生创新创业提供产业资源。
宏观层面,12所未来技术学院与无锡市政府的校地合作是探索未来技术创新、推动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前瞻性培养的一项战略举措。资金支持的角度,无锡市通过设立奖学金和未来技术创新基金为未来技术学院提供支持。合作内容与模式的角度,一方面,以人才培养为契机,与未来技术学院联合建立包括社会实践、成果转化等在内的实习实践基地,从长远的角度为科技创新突破积蓄人才力量。例如,北航与无锡市梁溪区签署合作协议,围绕人才培养、技术研究、项目招引、成果转化等共建“无锡-北航未来空天科技实习实训基地”。另一方面,与未来技术学院合作布局重大创新平台和新型研发机构,集聚未来技术创新资源、逐步建立全链条的产业技术供给体系。例如,中科大与无锡共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未来技术学院太湖(江阴)创新中心”;华南理工与无锡市经开区、科技局共同搭建未来技术学院在长三角的创新合作与产业转化平台。
四、余论
本研究详细阐释了首批12所未来技术学院初期建设过程中呈现出的特征和趋势,力图初步呈现出未来技术学院探索实践的整体图景。初期建设实践体现了未来技术学院突破传统学科专业框架推动人才培养模式变革的尝试和努力。本研究对未来技术学院建设多样化路径的划分,目的并不是探究孰优孰劣,而是在已有实践中厘清未来可能的方向。需要说明的是,一方面,不同建设路径并非完全割裂,而是受到高校目标定位、既有优势和资源的制约,尤其是受到学科、专业基础和师资结构的影响。不论何种建设路径,未来技术学院都围绕识别选拔、培养方案、课程重心、育人思路等维度对人才培养体系和机制创新突破开展了丰富的探索。另一方面,未来技术学院始终在探索和创新的进程中,而本研究的数据主要来源于12所未来技术学院首年度建设报告,未来仍需保持研究的动态性,通过追踪调查和田野调查对路径划分和创新实践进行优化调整。
从建设初期的现实情况来看,未来技术学院建设及人才培养虽然不可避免地受到现有学科体系和人才培养模式的规制,但仍呈现出创新突破的趋向,多样化建设路径已经体现了培养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具有突破学科边界的内生动力。换言之,未来科技创新本身的前沿交叉和不确定性需要面向未来革命性、颠覆性技术系统地重构人才培养体系。在理念层面,需要突破依赖于特定知识体系和方式方法的学科思维,培养学生面向未来技术创新,打破既有学科边界持续重组知识元素和技术元素的“重混”能力(Remixing Competency);在实践层面,需要面向未来技术创新领域“重混”人才培养体系,围绕未来技术创新领域的关键问题推动课程教学改革,在“打破-重组-持续演化”的动态过程中,以关键问题为牵引实现人才培养模式的系统变革,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和未来技术探索过程中建成教学科研高地。首批未来技术学院在面向未来技术创新的关键问题探索人才培养新模式的过程中,呈现出程度不一的“重混”,这是在高等教育高质量内涵式发展趋势下结合不同高校资源禀赋和人才培养传统做出的理性选择。立足新时代、新发展阶段的未来技术学院,正在与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同频共振的过程中,探索构建中国特色的未来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培养新范式。
【郑丽娜,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高等教育研究院博士后研究人员;叶金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未来空天技术学院助理研究员;姜子娇,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博士研究生;韩钰,通讯作者,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未来空天技术学院副院长、副研究员】
原文刊载于《中国高教研究》2023年第7期
转自:“中国高教研究”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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