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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林南: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主要用语的元理论分析

2023/6/7 14:59:20  阅读:70 发布者:

思政课创新论坛

作者简介

金林南

河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主要用语的元理论分析

【编者按】为提高学术成果的传播效率,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学与研究》录用的文章,将在本刊知网首页和公众号网络首发。

 

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是指以语用学、逻辑学等方法对思想政治教育学术用语展开分析研究,以建构语义明晰、逻辑自洽、便于交流的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在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的主要用语中,“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的语义是显明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地位、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本质属性,以及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理论与价值根据。同时,该用语的实际意义因受制于理论哲学思维的局限而尚未发挥其“理论基础”应有的世界观方法论效能;思想政治教育学的“基本原理”“基础理论”“基本理论”等用语的理论含义主要来自哲学、教育学和思想政治工作实际经验,以它们为名的诸多教材及专著几乎涵盖了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所有领域的知识,它们“不自觉地”呈现出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基本原理和实践智慧等三种知识理论类型。因此,基于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主要用语的历史性语用学分析,应将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的构成要件分别命名为“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想政治教育学基本原理”和“思想政治教育学应用性知识”。

关键词

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语用学;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体系

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是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聚焦以语言形式表征的不同层次、形态的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运用现代语言哲学观念和技术对学科知识理论所用语言进行语用学分析,以使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的语义表述更加明晰、合乎逻辑,避免基本概念的语义含混以及不同知识理论板块之间的逻辑关系不清。

20世纪80年代初期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和学科创设以来,国内学界非常注重基础理论的研究,已形成很多重要的理论成果,并以诸多名称命名,如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基础理论、基本原理、基本理论、元理论等。这些理论名称背后的含义既有很多共同的意义指向,又存在一些交叉和产生歧义的地方。对这些重要概念含义的澄清和规范命名是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研究的重要职责和任务,是建构科学性思想政治教育学术体系的前提,是规范性、实践性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形成的重要标志。因此,厘清这些重要理论名词的含义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是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的重要议题。本文试图以马克思主义实践的哲学观点对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名词展开语用学分析,以明晰其意义并规范使用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中的重要用语。

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的基本意蕴

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重要用语,“元理论”进入思想政治教育学领域源自两个推动因素:一是基础理论研究中对“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这一问题的定性定位,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意味着一个根本性、前提性的首要理论问题;二是对西方元伦理学问题意识和分析方法的关注及借鉴使用。当然,元理论的兴起和传播与西方20世纪初的逻辑实证主义哲学和语言分析哲学思潮的兴起密切相关。因此,要明晰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的内涵,首先要弄清楚元理论的内涵。

20世纪90年代,国内有学者就已经对元理论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概括理解,认为在每一学科名称之前都可以加一个“元”字,这种研究便是元理论研究,被分析和研究的理论称为“对象理论”,研究和分析对象理论的理论称为“元理论”。元理论的基本任务是考察对象理论的论证,其基本任务包括考察对象理论的论证结构、基本概念和基本理论的构成方式、定义和方法;分析和揭示各理论论证所依赖的前提,尤其是隐性前提,使理论同时代背景知识和精神面貌的联系明朗化,进而判明对象理论同其所反映的现实之间的关系,探究其可靠性、可能性和限度,预示理论发展的趋势、前景和规律。元理论的目标是使对象理论的语言具有直觉性、明晰性和可靠性。

我国思想政治教育学界在2010年后开始关注并引介元理论。但遗憾的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界有些研究成果虽然冠以“思想政治教育元理论”之名,但是已经脱离了元理论的研究对象、方法和目标,对元理论研究的理解实质上变成了宽泛意义上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或基本原理研究,且研究方法也与元理论研究方法不同。

有学者认为,元理论的研究内容“一是研究该学科理论的体系、结构;二是研究该学科理论观点和原理的分析力、解释力”,“元理论研究当然属于基础研究。教材中‘绪论’所述问题多属于元理论、元问题,诸如思想政治教育的形态、本质、范畴、规律、理论体系结构、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等,都属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元理论、元问题”。这体现了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的对象是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理论,是由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基本范畴、规律、原理、方法论等构成的理论体系。更重要的是,元理论主要关注的是这些基本理论的语言形式、思维的逻辑结构等形式化的维度。正如有学者指出:“不是所有对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研究成果进行反思和思辨的研究都称之为元理论,对理论进行反思,对成果进行思辨,可以是哲学的、理性的,可以称之为思想政治教育哲学,但不一定形成的是元理论,因为元理论是以语言形态的理论为研究对象,目前我们还缺乏这样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理论。思想政治教育元理论应该是对思想政治教育理论问题的再研究,并以其语言逻辑分析工具为载体而呈现出来的理论形态。”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的元理论研究是指以语言逻辑分析等方法对以语言形式呈现的思想政治教育学基本理论的研究。就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研究而言,基本理论语言的逻辑规范化是极其重要的,然而学界常有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研究边界不清、概念不明、用语不规范等指摘,这与缺乏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有关,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精神’从一开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质的‘纠缠’,物质在这里表现为振动着的空气层、声音,简言之,即语言。语言和意识具有同样长久的历史;语言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显然,人的意识、精神等主观性内容最重要的形式、载体和交流工具是语言,语言是在人类社会性的需要和实践中生成意义的。维特根斯坦说:“在大多数——尽管不是全部——使用‘意义’一词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这样解释‘意义’这个词: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用法。”马克思和维特根斯坦分别从历史唯物主义和语言哲学角度提出,我们必须从人类的实践活动以及进入特定语言的使用情境中才能理解语言的意义,这是语用学分析的基本含义,是元理论分析研究的基本原则和方法。

在一个学科知识理论体系的表征系统中,知识理论的语言是我们优先感知到并普遍使用的沟通工具,它的精确性、可理解性、可交流性决定了学科知识理论体系的科学性、规范性和公共性。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在语言表达方面尽管已经形成了学科特色,但是尚未形成成熟学科应有的科学化、规范化、公共化的话语体系,还未达到人文科学应有的灵动性、生动性以及实践性的高标准要求,因此,当下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迫切需要展开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

“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的元理论分析

“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是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中被最早提及的具有学科哲学意义的学术话语类型。它一般指称思想政治教育学研究的“指导思想”,早期的提法中特别强调马克思主义及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社会科学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的理论基础,如有学者认为,“最根本的一点”,“我们党的思想政治工作,是以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以及马克思主义党的学说、心理学、教育学和共产主义道德学为理论基础的。它首先是根据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物质与精神、经济与政治的辩证关系的原理提出来的”,并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学说中关于先锋队向群众灌输马克思主义的原理视为三大理论基础之一;同时,明确反对把行为科学、一般意义上的社会学、伦理学、美学等作为理论基础,而只能“借鉴参考”,认为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任何一门科学,必须将严密而纯正的理论基础作为其科学依据。

以上论断奠定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基础研究的主要传统。尽管之后的研究在理论基础的范围上有些调整,认为其他学科知识也应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理论基础,如有学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学只以马克思主义原理作为理论基础是不够的,因为理论基础是指导学科研究对象的,只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理论基础,无法充分指导思想政治教育学研究对象的研究,使该学科研究对象失之于抽象,丧失思想政治教育学研究对象的专业属性。因此主张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理论基础应该包含哲学理论基础、一般理论基础和应用理论基础三个层次。这种研究路径使得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的阐释更接近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和理论研究的要求。鉴于此,我们需要进一步深入理解和甄别当前学界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的理解具体包含哪些含义?

厘清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的基本含义,应该从该概念在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发展史上被使用的方式开始。因此我们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含义的理解需要尽可能进入该概念在当时被使用的语境中。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中确定“理论基础”与学科创设时期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要求和需要密切相关,是遵循当时所理解的科学观念展开思考的产物。因此,按照当时我国学界对“一门科学”的规范化理解,至少应该符合以下两个条件:一是要有特定的研究对象;二是要有科学的理论基础。如有学者在论述“理论基础”的含义时,鲜明地表达了理论基础在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中的独特含义,指出“所谓理论基础,是指对某一学科起指导作用的最根本的理论原理、理论依据。而某一学科就在这些最根本的理论原理、理论依据的基础上建立起自己的科学体系或理论体系”。这体现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与思想政治教育学是“一门科学”之间的关系。就哲学视角而言,近代科学观念主要有两大源流或形态,一是由笛卡尔提出的以几何学为思维模板的科学观念,也称为唯理主义或公理化科学观念,认为科学的思维逻辑就是从一个确定不变的公认的逻辑起点出发,按照演绎逻辑规则进行推导的思维过程;二是培根的实验科学或经验主义科学观念,后来又被称为实证科学,它以归纳法为主导性思维,从丰富多样的经验材料中运用各种具体的归纳方法概括出科学的结论。显然,我们要把马克思主义理论视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理论原理、理论依据”意义上的理论基础,在思维习性上主张思想政治教育学是一门客观公理化的科学。

因此,我们可以简单概括思想政治教育学界在使用“理论基础”概念时的意义:一是显明思想政治教育的马克思主义属性,包括世界观、方法论上的“指导”意义以及鲜明的政治性、意识形态性;二是构建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门科学”应有的逻辑根据或逻辑出发点的意义。不可否认的是,当前学界在大多数情况下对“理论基础”的实际运用以及对其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中的地位的理解更多的是传统理论哲学思维的产物,表现出静态化、思辨化的色彩和倾向。“理论基础”应有的思想政治教育世界观和方法论意义尚未获得充分展现,而实际的呈现方式表现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两张皮”现象,实际的功能表现为马克思主义的价值立场和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追求的形式化宣示。易言之,被宣示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基本概念和理论在学科理论研究中的思维效能发挥得不够充分和深入,比如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原理被视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理论基础,然而在实际的研究中很少能够以实践观点的哲学思维方式进一步深入探讨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是如何产生并相互作用的?它们之间发生相互影响的中介有哪些?在不同的历史时代,横亘在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之间的中介有何变化?这些变化的动力来源是什么?不同时代中介发生作用的机制有何不同?如果不能立足思想政治教育的本位意识,按照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所指引的思维方式,实践性地深度研究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之间复杂的、细致的、历史性变化着的中介及其由这些中介生成的有机性、整体性实践系统,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之间的关系原理就是一对被虚置的抽象概念。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在形式上承担着确证思想政治教育学作为“一门科学”的知识合法性和价值正当性功能,彰显着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的马克思主义本质属性。但是在实际的理解和运用中,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世界观、方法论的意义并未获得充分的体现,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一定程度上显现为一种在理论哲学思维支配下的形式化的学科理论构架。尽管这样的理论基础对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的早期建构、学科规范化建设以及对学科价值立场的表达具有历史性的开创意义,对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早期追求具有规训意义,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实际上并未充分发挥专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领域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功能,尚未充分履行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应有的职责。

“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基础理论”“基本理论”的元理论分析

“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基础理论”“基本理论”是被使用最广、含义最为相近的几个概念。至少从它们实际被使用时所指向的内容来看,其含义实质上差别不大。有学者认为,20世纪80年代编写的“《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的体例和内容架构,以及相关称谓,后来居然成为一种经年不变的基本格式”,即便是存在差异,也仅仅是表达习惯上的。当然,也正是因为仅仅出于表达习惯上的原因而使用不同的概念名称,恰恰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领域在重要概念名称的使用上缺乏学术理论上的深度挖掘和概念表述上的精细打磨,学者们更多地出于经验工作上的问题意识,以及因其他学科背景而来的理论借鉴等方面的因素决定使用怎样的学科基本概念名称,这正是需要引起我们关注的现象和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的问题。接下来,本文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这些含义相近的概念。

为了较全面地了解学界是如何理解这几个概念的,笔者按照时间顺序搜集了从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出版的各种冠以“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概论”“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思想政治教育基础理论”“思想政治教育学新论”等名称的专著和教材,试图从这些文本中概括出这些概念所指向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的领域或板块,以及这些概念名义下的学科理论知识承担了怎样的学科知识理论功能。

通过阅读和梳理发现,在这些概念名下所讨论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虽然所处年代不同,但具有大致相同的论域。比如1983年出版的由张蔚萍、张俊南撰写的《思想政治工作概论》一书探讨的论域实质上框定了随后出版的相关论著和教材的论域,主要包括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本质、理论基础、地位和作用、目的和任务,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内容、方针原则、对象、过程、方式方法、队伍建设、领导管理、评估等。从诸多相关文本来看,截至21世纪初,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的相关论著或教材的主要议题和话语形态是大致相同的。

21世纪初,以张耀灿、郑永廷、吴潜涛、骆郁廷等人撰写的《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学》为标志,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的专著或教材所讨论的论域和表达方式开始有了较大的变化,主要体现为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去除了很多实际工作的话语痕迹,提升了概念范畴的理论化色彩,比如用本质论、价值论、结构论、主客体论、环境论、过程论、发展论等概念来表述或概括原先具有浓郁实际工作色彩的内容;二是与时俱进地增加了新的论域,如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全球化视域下思想政治教育的民族性与世界性、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社会思潮下思想政治教育的一元化与多样性、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性等。这些议题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对社会发展的适应性。

然而,即便如此,三十多年来,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领域的基本内容和话语特征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有学者认为近年来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思想政治教育学基本原理”“思想政治教育学概论”“思想政治教育学”为名出版的教材不在少数,“从内容体系上看,基本结构大致相同。这就难免使人们感到学科创新的气息不够浓郁”。因此,我们可以以特定文本深入分析这些概念名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的来源、话语结构、功能以及背后的思维方式。

从学科创设至今,“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名下的学科知识理论主要有以下三个来源:一是哲学,如本质、主体、客体等;二是教育学,如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矛盾、过程或规律、教育对象等;三是实际工作经验,如队伍建设、领导管理等。“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名下的基本概念、范畴和理论主要来自哲学、教育学和实际工作中的话语,这一方面反映了学科初创期主要的理论资源来自哲学和教育学两大学科,另一方面也道出了学科初创时就非常鲜明并至今依然是主导性的实践问题意识——实现思想政治工作科学化。

从这些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的文本中,我们可以较清晰地梳理出结构化的话语形态以及不同形态的话语功能。本文以陆庆壬主编的《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为例展开分析。以该教材为典型文本分析对象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该教材的基本体例、结构布局、概念语言等为后来的很多教材文本所学习和模仿,反映出该教材实质上具有广泛的影响力;二是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的类型、板块来看,该教材内容具有很大的覆盖面和广涵性,与后来的很多教材相比,除了缺少如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思想政治教育国际化、现代化等专门议题外,其内容基本结构是非常稳定的。

首先,该书第一、二、三、四章的主题内容可以构成相对独立的话语单元,分别阐述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研究对象和方法、理论基础和思想政治教育的地位与作用。这四章的内容实际上承担了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功能,通过阐明“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研究对象)以及研究方法确证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的科学性,并通过论述思想政治教育的地位和作用,明确了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正当性;同时,该书通过讨论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理论基础呈现了思想政治教育存在的根源性依据和方法论根据。

其次,该书第二个相对独立的话语单元由第五、六、七、八、九、十、十一章构成,主体内容是思想政治教育过程及其相关要素,包括目标、原则、方法、过程、对象、内容、评估、管理等。内容聚焦思想政治教育的实施过程,并尝试提出一些原则、规律、方法等原理性知识以指导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工作,这样的知识形态及其目标规范非常接近自然科学原理及依据这些原理创造的技术性知识。众所周知,科学技术是由两部分知识构成的:一是自然科学揭示的自然界特定领域的客观规律,二是依据这些自然界规律创造出来的能够满足人的需要的技术知识。因此,可以说这个话语单元呈现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原理和技术知识”,是对思想政治教育科学规律的揭示以及运用这些规律做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工作的一部分技术知识。换言之,这个话语单元的功能主要是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的规律并以此为根据实施思想政治教育,提出了实施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则、方法等原理性知识,具有鲜明的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色彩。可以说,这一部分的知识理论最适合冠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之名。

最后,该书第三个相对独立的话语单元属于实践性话语形态,体现在第十二章,讨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素质修养”,该部分除了用理论话语呈现“教育者必须先受教育”“身教重于言教”等基本原则和各种具体的素质及其含义外,还将“素质修养的基本途径”聚焦于一些“意会知识”,如“吸取、内省、体验、升华”等,这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工作中极其重要的实践智慧领域。这个领域的知识实际上是把思想政治教育具有科学性的原理知识运用到具体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属于应用性知识领域。在这种知识的运用过程中,存在着很多不同的情境、对象、条件、时空变化等。如今,这个领域的学科知识理论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应用研究,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关键环节。现有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领域讨论的有效性、思想政治理论课的具体操作等问题都应属于这种知识类型。

综上所述,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学科自创设以来形成的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的专著和教材,基本上都具备从哲学、科学和实践应用技术等多种形态或领域的思想政治教育知识。每一文本似乎都在承诺完成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的完整建构和呈现,正如有学者认为,“以现在的眼光来看,20多年前编写的《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在没有大量的专门研究文献和相关教材为基础铺垫的条件下,直接称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的‘原理’,显然有些放胆了”。尽管该观点针对的是原理领域的文本,但是实际上我们可能至今都尚未厘清原理研究的对象和边界,因此,依然有不少相关教材文本“放胆”地承诺会“承包”几乎所有本学科领域的知识理论。

同时,我们必须看到,一方面,对上述教材主干内容的话语结构化分析并不意味着该文本只有三种形态的话语,更不意味着在每一种话语形态中只存在一种话语方式,而是三种话语方式都不同程度地交叉存在于整个文本中。另一方面,这些不同层次、应承担不同功能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并非有意识地、有机地构造在一个整体中,不同学科知识理论板块或类型之间的关系是含混不清的,未见清晰有序的、经过理论思维从抽象到具体的结构化思考,而是按照思想政治教育实际工作规程展开论述。因此,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命名的文本内容大多在追求大而全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其试图毕其功于一役的学术抱负是显而易见的,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初创者开启的急于把思想政治教育建设成“一门科学”的“精神和气概”。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源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初创期所处的学术理论资源条件以及当时的社会政治生活情境密切相关。具体而言,思想政治教育初创时的“学术开创者和先行军们”在知识理论背景上主要涉及三个领域:哲学、教育学和自然科学。就哲学而言,当时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态和观念主要是由苏联哲学教科书提供的,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思维尚处于前沿性研究状态,未成为具有共识性的哲学思维方式。学界注重哲学的思辨演绎功能发挥,偏好学科知识建构的体系化和逻辑自洽性;就教育学而言,主导性的教育学思维主要源自苏联教育学家马卡连柯和凯洛夫的教育学思想,其思维特点是贯彻马克思主义教育学的基本原则,注重教育的阶级性、政治性和科学理性化规范,而忽视了教育过程的精神交往性、主体间性和因材施教的个性化特征;就自然科学而言,当时学界注重逻辑化推演的公理化科学观念,认为把思想政治教育建设为“一门科学”的重要标志就是建构一个由逻辑化、公理化的理论范畴和规律命题组成的体系化、理性化学科知识理论体系,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命题的核心要义就是寻找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

当时学界所处的社会情境条件是:党和国家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有序推进通过拨乱反正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和纠正“文化大革命”时期犯下的错误的工作,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的思想解放运动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有序开展,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成为全社会的共同愿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成为知识界的重要共识,重新恢复和建设在极端政治年代被耽误和破坏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以教育、文化和学术研究为主要职业内涵的知识分子群体意气风发,以饱满的精神面貌投身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学科事业的恢复和创新发展中。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初创者们就是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展开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事业的开创性工作的。对他们而言,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亟待发展建设,不能苛求他们以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思维,自觉地按照现代学科知识规范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进行分类,并以有机分工的方式展开深度的专门化研究。学科初创者唯一的有效策略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直接置换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理论基础;把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工作历史经验通过初步的概括整理,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基本原理和概念范畴;将其他学科(尤其是教育学)的基本理论和技术性知识转换为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和应用性知识。

此外,在主要通过政策性力量推动并借助于其他学科知识理论资源展开的超常规的学科建设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研究与思想政治教育专业教材编写是长期交织在一起的,这是迥异于其他较为成熟学科的建设和发展过程的。更重要的是,在学科初创期撰写的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为名的学科理论研究著作或教材,开启了一个试图穷尽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所有领域知识的大而全知识生产和表达的传统,并持续至今。概言之,如今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领域内并没有形成有机化的知识生产分工,尤其在“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名下的研究依然追求大而全。

综上所述,在“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名下的学科知识理论的覆盖面是非常广泛的,涵盖了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过程与规律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应用性知识等,几乎囊括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的全部类型和领域。因此,截至目前,这些概念的含义仍不确定。那么,这些概念是否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领域不能使用了?使用这些概念的前提首先要明确这些概念名下知识理论的类型和所要达到的有机化目标功能,具体包括确证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意义上的知识合法性或价值正当性以提供理论与实践的根本依据和信念,在此基础上构建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基本原理,运用这些原理去解决实际工作问题并获得具有情境化的应用知识。基于此,这些概念所指向的学科知识理论类型就能找到明确的含义和边界,并能够获得科学规范的命名。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类型的初步命名

以上几个(组)常被使用的学科基础理论主要用语的基本内涵,有的较清晰,而有的较模糊。前者如“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和“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哲学范畴,但是由于受到传统理论哲学思维的限制,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所承担的哲学思维功能尚未充分发挥,运用这些理论基础提供的世界观方法论展开专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知识合法性、价值正当性确证的工作实际上没有真正展开和完成。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研究的边界是明晰的,但还是有不少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为名的研究超出了元理论研究的范围,泛化了元理论研究。对这两个概念实际含义及其功能的澄清和理解,使我们能够更精确地为它们在学科知识理论体系中进行定位。由此,应摒弃“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这个概念名称,以“思想政治教育哲学”代之以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基础理应承担的功能。

基于元理论概念名下的研究具有专业的语言分析哲学属性和清晰的研究对象,更重要的是,该领域的研究对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清理含义模糊、效能不清晰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比创造一个概念更为重要,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中,这种概念清理工作是学科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因此应保留并强化“思想政治教育学元理论”概念,使其成为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研究中重要的研究内容。

概念内涵较为模糊的是“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模糊之处在于无论是“基本原理”“基础理论”还是“基本理论”,其实际的内容似乎涵盖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的全部,可以用“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这样最大容量级的概念来指称。另外,从这几个概念的语义来看,“基础”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中的位置实质上是相对模糊的,比如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是基本原理的基础,思想政治教育原理又是思想政治教育实际工作知识的原理基础,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又是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考的基础和灵感来源,这些理论板块之间互为基础。由此“基础”这个概念也就失去了原本意义。而“基本”意味着必要的、不可或缺的,当它与原理或理论结合在一起时产生的意义是,似乎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领域存在着“非基本”的原理和理论。我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规律、方法、原则、实践等方面的理论反映,是不可或缺的。更重要的是,哪些理论不是必要的,或者是不可或缺的,必须要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确证和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反思、评估,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基本原理或基本理论的范围或内涵经常会随着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和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维的中介性活动而变化,具有开放性和流变性。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无论在实际的内容含量上,还是这些概念名称所指向的含义,都存在着因泛化或发展变化而带来的模糊性。如何界定这些概念的基本含义和明晰边界,需要我们以实践的哲学思维重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在建构各司其职、运转有序、彼此呼应、互为中介和条件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体系基础上确定这些概念的基本含义和使用方式。另外,从现有诸概念的使用情况来看,主要的学科知识理论类型或领域是思想政治教育概念,基本矛盾和规律,过程(主客体、中介、载体、方法等),环境,管理,评价等;主干内容关注的是实施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学化原理知识。因此,为了使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领域中的“可编码知识”的意义更明晰,即科学原理性知识理论的命名更明确,我们可以把上述“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等诸概念名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可编码的知识理论冠以“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名称,其指向的学科知识理论类型是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知识理论,以区别于哲学和实践应用性知识理论。

在已有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中,实际上还有一种理论类型尽管内容含量大、范围广,但是在已有的学科知识理论研究中,很少对其进行理论归类,那就是大量的思想政治教育“实效性”“有效性”研究所探究的知识。本文在上述分析由陆庆壬主编的《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一书的第三个相对独立的话语单元中,就已经涉及了这类知识,尽管在很多相关的原理性著作或教材中它被归

为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性知识,但实际上是把思想政治教育的一些科学化原理运用到实际工作情境中的产物,同时与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沉思的价值信念密切相关。我们可以将其命名为“思想政治教育应用性知识”。可以说,思想政治教育应用性知识是在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和思想政治教育具体的情境综合影响下的产物,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智慧的重要来源。另外,由于这种应用性知识直接参与甚至主导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实践,因此它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形态的直接呈现者和建构者。由这种知识参与建构而形成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现象又是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反思和灵感的来源,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形成的源泉和检验修正的标准。例如把现代人工智能以及大数据等技术方法原理运用到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工作中的现象就已经引起思想政治教育学界的哲学反思,这对我们进一步深入思考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原理展开思想政治教育的正当性、有效性及其限度提供了哲学反思的契机,也必将对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原理作出进一步修正。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理论类型应该由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和思想政治教育应用性知识构成。基于上述的元理论分析,本文的研究对象——“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也被厘定为几个含义和功能更为清晰的概念了,至于这些重要概念之间应该形成怎样的体系性联系,这需要在领会马克思“一门唯一的科学”理论内涵的基础上展开进一步的反思性建构。

参考文献略

本文刊登于2023年第1

转自:“马克思主义理论教学与研究”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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