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 年版）》（以下简称《课程标准》）将“写话、习作、口语交际”整合成“表达与交流”，并将其与“识字与写字”“阅读与鉴赏”“梳理与探究”并列，成为语文实践活动的主线之一。这一改变不仅仅是课型概念的变化，更是传递了新课改背景下教育教学理念的转变，必将带来与之相对应的语文教学变革。
笔者以第一学段写话与口语交际教学为例，基于对小学语文“表达与交流”教学的认识与思考，引入“交际语境”相关研究成果，进行基于“交往学习”的课例开发与实践，在此基础上梳理教学策略，希望能以此助力教师教学方式变革，有效提升学生的表达与交流能力。
一、表达与交流：指向人际沟通与社会交往的语文实践活动
《课程标准》中，“表达与交流”维度的课程总目标表述为“学会倾听与表达，初步学会用口头语言文明地进行人际沟通和社会交往。能根据需要，用书面语言具体明确、文从字顺地表达自己的见闻、体验和想法”。
以写话与习作教学为例，《课程标准》要求“根据需要”组织学生进行书面表达，这就提示一线教师在教学中首先要关注的是“为什么写”“写给谁看”“写了有什么用”，体现“写作即交流”的教学观。以口语交际教学为例，《课程标准》更是直接指出要“初步学会用口头语言文明地进行人际沟通和社会交往”。因此，可以比较明确地得出一个结论：《课程标准》所指的“表达与交流”是以书面语言和口头语言为工具和载体，为达到某一目的所进行的信息互换，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指向人际沟通与社会交往的语文实践活动。
二、交际语境：提升“表达与交流”质量的重要因素
新课改背景下的相关研究调查结果显示，目前“表达与交流”教学成效差的主要原因是教师对“表达与交流”的认识不够到位、学教方式固化，其中“教学情境简单零碎”是重要因素之一。
有关教学情境，《课程标准》提出要“创设真实而富有意义的学习情境，凸显语文学习的实践性”。但创设学习情境一直以来都是教学实践难点。曾有专家学者提出“在突出情境教学理论及其横向拓展研究的同时，还应突出语境理论对语文教学的指导作用的研究，把语境和虚拟性交际情境教学理论有机结合，使语文教学更自然”。
如何从情境到语境？以写话与习作教学为例，以荣维东教授为代表的专家学者提出了“交际语境”概念，认为作文应该成为一种“真实世界里的写作”，同时任何一次写作行为也都可以看作一场特定语境下的对话交流，这个语境包括话题、读者、目的等，因为话题、读者、目的等不同，写作的内容和形式也会千变万化。虽然专家学者普遍认可“交际语境”是有效提升“表达与交流”质量的重要因素，但很多一线教师并不了解这一理论，或者了解不足，导致他们在实践中出现很多问题且无法有效破解。对此，一线教师需要深入了解交际语境的教学价值并将相关理论成果应用到教学实践之中。
三、交际语境视域下第一学段“表达与交流”的要求、实践问题与教学策略
交际语境视域下的“表达与交流”是指为了达成特定交际目的而进行的口语交际和习作实践，要基于活动、基于情境、基于主题，指向学生核心素养发展。下文以第一学段“表达与交流”的教学要求为方向，以第一学段统编教材的教学内容为载体，开展教学课例实践与策略探寻。
（一）交际语境视域下第一学段“表达与交流”学段要求解读
要上好“表达与交流”课，首先要从《课程标准》中找到准确的教学目标和要求。《课程标准》将第一学段口语交际和写话的教学要求合二为一。“表达”与“交流”融会贯通，密不可分。基于交际语境要素和不同课型的教学落点，对第一学段“表达与交流”的相关要求进行梳理分析，具体结果见表1。
结合本文第一部分“表达与交流是一种指向人际沟通与社会交往的语文实践活动”这一观点，可以看出“表达与交流”与学生生活紧密关联。写话方面，要求“留心周围事物”，这是引导学生要在现实生活中发现与感受，“写自己想说的话”则引导学生珍视自己个人的独特体验。口语交际方面，要求学生“能认真听他人讲话，努力了解讲话的主要内容”，同时还要“积极参加讨论，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听他人讲话、参加讨论”都应该发生在真真切切、具体鲜活的生活情境中。《课程标准》在“课程性质”中也强调“语言文字的运用，包括生活、工作和学习中的听说读写活动以及文学活动，存在于人类社会的各个领域”。因此，教师在进行“表达与交流”教学时，一定要立足学生生活。而交际语境理论涉及的“目的、内容、方式”等要素可以与“表达与交流”教学要求融通。
（二）非典型“交际语境”创设给“表达与交流”教学实践带来的问题
《课程标准》背景下，许多一线教师意识到应引导学生“在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中，通过积极的语言实践，积累语言经验，体会语言文字的特点和运用规律，培养语言文字运用能力”，因此会在课中创设学习情境。以统编教材二年级上册第一次单元写话《我最喜爱的玩具》为例，笔者曾分别看到这样三个不同的学习情境。
◆学习情境一
我们学校下周将进行一次玩具义卖活动。小朋友有信心成为优秀销售员吗？成为优秀销售员的小朋友能得到老师颁发的优秀奖章。下面我们来看一看要想成为一名优秀销售员，需要把玩具的哪些内容介绍清楚。请看我们的销售宝典。（出示课本上的写话提示）你读懂了什么？（板贴：名称、样子、玩法）
◆学习情境二
大家认识巴斯光年吗？他给我们寄来一封邀请函。（课件呈现邀请函）
小朋友：
你们好！我是帅气的巴斯光年。我想为下一部《玩具总动员》找新演员。你们能给我推荐吗？请积极给我的信箱投递玩具介绍卡哦！
巴斯光年
怎么介绍清楚自己的玩具？看看书本中的提示。（板贴：名称、样子、玩法）
◆学习情境三
小朋友们，你们的玩具这么丰富多彩，又这么好玩，那今天我们就来展开一场玩具总动员，评选一下我们班的玩具小明星。请你把你的玩具介绍给大家。想让自己的玩具成为玩具小明星，首先要会介绍自己的玩具。那我们需要把玩具的哪些内容介绍清楚呢？请看介绍小妙招。（出示课本上的写作提示）你读懂了什么？（板贴：名称、样子、玩法）
以上针对同一写话内容的三个学习情境初看形式不一，都很有趣，但实际效果并不能与上课教师、备课团队的预设一致。根据笔者的听课观察，后续课堂现场分别出现了这样的“小故事”。
◆学习情境一
生1（悄悄问同桌）：真的要把我最喜爱的玩具卖掉吗？
生2（悄悄回答）：老师说是义卖，要把钱捐给希望小学，跟我们上次捐款一样。
◆学习情境二
生1：巴斯光年是动画片里的人物。他没有邮箱，不会收到我们邮件的。那个邮箱是老师的吧？
师、生：……
◆学习情境三
师：我想给我的小白兔玩偶申请评选“最贴心的玩具小明星”。你们猜为什么？（学生交流后认为玩偶一直陪着老师，开心时可以和它分享快乐，不开心时可以抱着一起睡觉……）那小朋友们想给自己的玩具评选什么小明星呢？
生1：我想给我的变形金刚评选我们班“最帅气的玩具小明星”，因为它可以随时变身，而且……
生2：我最喜爱的玩具是乐高积木，我想给它申请评选班级里“最智慧的玩具小明星”，因为……
生3：我想给我的奥特曼申请评选“最英雄的玩具小明星”，因为……
比较上述三节课，可以明显看出学习情境三是最有效且成功的。学习情境一、学习情境二中，执教者和团队也用心设计了，努力体现语文学科的情境性、实践性与综合性，那为什么效果不行呢？引入交际语境理论来解释，问题归因就清晰了。
“交际语境”指语言所使用的环境，是真实的或者拟真的情境。典型的交际语境具有客观性、动态性、共享性。客观性体现在交际环境是真实的；动态性体现在交际环境是具体的，是不断生成的；共享性体现在交际不是一个人自说自话，而是由交际双方互动生成的。学习情境一虽然语境真实，但在不断生成过程中，忽略了对学生情绪价值的观照，让学生“忍痛割爱”显然会减弱学生表达与交流的内驱动力。学习情境二的交际语境明显违背了“客观性”原则。而学习情境三创设了具有拟真特质、借力集体环境开展、可操作的评比活动，交际有价值。尤其在“评选什么小明星”这一设计中，既有共性要求——学生可围绕自己玩具的特色介绍样子与玩法，又有个性空间——不同学生喜爱的玩具千差万别，因此明星称号可以独一无二，合适的就是最好的。这样的设计充分激发了学生的表达动力，提供了丰富的个性化表达空间，提升了表达与交流的实践价值。
（三）交际语境视域下第一学段“表达与交流”教学实践与策略探寻
基于上述现状，交际语境视域下第一学段“表达与交流”教学策略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实施。
1.强调客观性，创设真实语境，激发学生的“读者与对象意识”
【案例】统编教材二年级下册写话《我的好朋友》
（1）照片回顾：你看到谁了？（课件逐一播放全班每名学生的个人照）
（2）游戏激趣：如果有一名同学没出现在照片上，而是藏在文字里，你还能认出他（她）吗？仔细听，猜猜他（她）是谁？（根据班级某名学生的样貌特点，出示人物介绍，如：“她是班里个子比较高的女生。她的眼睛小小的，亮亮的，笑起来就会眯成一条缝。最近，她掉了两颗门牙，笑的时候更可爱了。”）
（3）确定内容：经过老师短短几句话介绍，大家对这名同学的印象是不是更深刻了？想像老师一样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大家吗？选一个好朋友，在心里想想他（她）的名字，选好了点点头告诉大家。
本次写话教学中，交际语境创设成功之处在于组织有趣的游戏活动，引导学生开展有价值的表达与交流。
一是让学习变得有趣。强调“介绍一个人的样子”这一表达与交流内容的应用价值，在真实游戏中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不仅通过范例让学生了解“介绍好朋友的样子”有什么作用，还让学生乐意、主动参与游戏体验和学习过程。
二是让难点得以聚焦。猜的内容是教师基于教材要求与本班学生特点呈现的“把一个人样子写清楚”的写话范例，猜的过程中学生自然意识到要找到具有这个特点的人，为后续有效突破“抓住好朋友和别人长得不一样的地方来写”这个教学难点做好了铺垫。
2.体现动态性，丰富语境体验，培养学生的“合作与交往能力”
【案例】统编教材二年级上册口语交际《商量》
商量有秘诀，要讲究方法。课前预学的时候，咱们班同学有商量成功的，也有商量失败的。我们来看看当时的情况，想一想，为什么成功？为什么失败？你有好的建议给商量失败的小朋友吗？（出示图1）
本次口语交际教学中，交际语境创设成功之处在于充分观照并用好了学情资源，在解决生活真实问题的过程中，丰富了学生的商量体验与方法、策略，同时在学生实践应用过程中，提升了他们的表达与交流能力。
一要用好差异资源。通过成功案例可以看出，学生有自己独特的成功体验。如：成功案例1中，学生意识到找合适的人商量会增加成功概率；成功案例2中，学生感悟到得到别人的认可后会增加商量成功概率。再看失败案例。失败案例 1 与成功案例2都是跟妈妈商量事情，不同的商量结果能加深学生的体会；在讨论失败案例2时，学生指出与人商量失败，除了要从对方身上找原因，还要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想一想别人为什么不答应自己的请求。
二要解决真实问题。从真实情境中产生的问题在课堂交流与学习的过程中得到比较全面的归因分析，最终得以解决。这不仅让学生再次在实践应用中强化了对本次口语交际共性教学要素的把握，还有效丰富了学生个性化的商量策略和语境体验，培养了学生的合作与交往能力。
3.达成共享性，落实语用评价，提升学生的“表达与交流素养”
【案例】统编教材二年级下册口语交际《图书借阅公约》
（1）小组合作，讨论公约：我们的班级图书角存在的问题还真不少，那么现在我们正式开始制定公约！（具体流程见图2）
（2）全班交流，展示公约：首先，小组派代表上台汇报、张贴公约。学生筛选公约，说理由。教师总结评价后将公约贴上墙（板书设计见图3）。其次，全班朗读班级图书借阅公约。教师引导学生：对照一下，你在借书、护书、还书时做到了公约里的内容吗？（做到一个方面可以得到一颗星）请你给自己的图书借阅行为做个“体检”，你可以得到几颗星呢？跟同桌说一说。最后，祝贺公约诞生，表扬学生的爱书行动。
本次口语交际教学中，交际语境创设成功之处在于充分体现了口语交际“不是一个人自说自话，而是由交际双方互动生成的”。
一要强化合作实践。在预学基础上，请学生当当小医生，给图书角来一次“全身体检”，“体检”结果记录在班级图书角“体检单”上，以此梳理班级图书角的各类问题，明晰讨论过程中需要“主动发表意见”“一个人说完，另一个人再说”。在此基础上应用本节课交际要素，指向本次口语交际核心任务“制定图书借阅公约”，开展二次合作讨论，让实践活动充分展开。
二要引导成果应用。课堂现场，当教师邀请学生进行自我评价的时候，有的学生说要给自己打三星，因为自己借阅书籍时注意保护图书，不在书上留痕迹；有的学生说给自己打两星，因为自己还书的时候没有放回原位；还有的学生给自己打一星，因为跟同学比较，自己之前借书、还书都比较随意，以后要注意，会遵守班级图书借阅公约。
综上所述，表达是将思维所得的成果用语言等方式反映出来的一种行为。交流是把自己已有的知识或观点提供给对方，是一种相互沟通的过程。脱离真实语境、缺乏语用指向的“表达与交流”往往缺乏质量。交际语境视域下的“表达与交流”可以切实培养并提升学生的能力与素养，值得更多一线教师在实践中加以探索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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