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罗进辉，厦门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为资本市场财务会计与公司治理以及民营企业创新创业问题；
彭晨宸，厦门大学财务管理与会计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家族企业传承与治理；
刘玥，厦门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资本市场财务会计与家族企业治理。
研究缘起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的民营经济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不断发展壮大。然而，近年来，广大民营企业特别是占比超过80%以上的家族企业在代际传承和转型升级的双重挑战背景下暴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经营问题，大量家族企业集团纷纷陷入困境甚至走上破产清算的绝路。历史总是在一遍遍地重演，似乎中国的民营家族企业总是走不出多元化扩张的死胡同。面对这一现象，本文思考的一个问题是：是否存在一些根深蒂固的家庭或制度因素影响着中国家族企业的多元化经营选择呢？
区别于日德家族企业长期聚焦主业的传统,相对年轻的中国家族企业却毫不掩饰其对多元化经营的内生偏好。中国的家族企业主们一代接着一代地重复着“初始创业——主业突破 ——多业扩张——主业偏废而多业不举”的普遍过程。与这一创业过程相伴相生的则是，家族创始人的日渐衰老并退居幕后，以及二代继承人的不断成长并走向台前，一代专注于前期的创业成功，二代专注于后期的转型扩张，即所谓的“创业的一代，转型的二代”。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家族企业的多元化扩张似乎与家族的代际传承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基于上述的现实思考，本文试图考察代际传承对中国家族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经验影响关系。
理论渊源
根据马克斯·韦伯的权威理论，任何统治和支配都需要有其合法性依据，合法性意味着人们对于拥有权威的人的认可和对其命令的服从。家族二代作为家族企业财产权利的合法继承人，具有合法的身份地位，但并不意味着其具有被组织认可的个人权威和能力。因此，基于权威理论，本文认为二代继承人有动机进行多元化经营以便获得个人权威和家族成员、企业员工以及社会的认可。同时，家族企业是创始人经营的基业，凝聚着他们多年的汗水和心血，家族二代继承人想要在短期内超越父辈，获得企业员工的认可也是非常困难的。此时二 代继承人如果只是简单传承一代创始人的经营业务，将很难区分是一代创业成长的延伸还是二代单独的增量贡献，从而不易得到企业员工的认可。因而，二代继承人更优的策略是在新的领域证明自己的管理能力，通过进入不同的领域以摆脱原有业务下其他家族成员的羁绊，打破已有的期望标准，证明自己的经营管理能力，避免与父辈直接比较。
与此同时，社会情感财富理论指出，家族成员在经营企业时具有从追求以家族为中心的非经济目标中获得情感效用的倾向，家族成员社会情感财富的得失是家族企业决策的首要参照点，当家族企业管理者在进行战略决策时可能会为了保护或是增加家族成员的社会情感财富而更加看重非经济效益的目标。具体地，二代继承人接手家族企业后，首要目标是得到企业员工和其他家族成员的认可进而建立自己的权威，从而才能实现家族控制、家族和谐等非经济效用目标。二代继承人在家族企业中建立权威的方式有多种，企业战略转型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种。家族企业战略转型的本质是多元化经营问题，多元化经营战略通常被认为是企业进行资源配置、分散风险、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的重要方式，这些都有利于为二代继承人 建立权威提供条件。由此可见，为了能够实现家族社会情感相关的非经济目标，二代继承人具有通过实施多元化战略以期快速建立自己权威的动机。不仅如此，家族二代继承人基于对社会情感财富的保护还会引导企业结合家族自身与企业内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进行考虑，表现出一种长期导向，此时家族更重视企业的长期生存以及成长性，而多元化战略的实施，是实现家族企业成长的有效途径。
因此，结合权威理论和社会情感财富理论的相关观点，本文认为相比没有进入代际传承的家族企业，进入代际传承的家族企业更倾向于进行多元化经营。
主要结论
本文从企业的多元化经营视角出发，利用中国家族控股上市公司 2003-2018 年的 13,124 个年度观察样本数据，实证检验了家族代际传承的相关经济影响。结果发现：（1）相比未进入代际传承的家族企业，进入代际传承的家族企业更倾向于进行多元化经营，多元化水平显著更高；（2）家族创始人的子女数量会正向调节代际传承与多元化经营之间的正向影响关系；（3）相比女性二代继承人，男性二代继承人会正向调节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多元化经营之间的正向影响关系。进一步，本文区分代际传承过程的阶段性差异后发现，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多元化经营的正向影响关系随着代际传承的不断完成而逐渐增强，随着代际传承的准备 时间变长而减弱，而且本文发现代际传承最终损害了家族企业的长期市场价值。
研究贡献
相比以往的研究文献，本文的贡献或创新点主要在于：第一，本文从多元化经营视角丰富了家族企业代际传承后果的相关文献。现有研究主要考察了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业绩和市场价值（Cucculelli 和 Micucci，2008；Mehrotra 等，2013；Xu 等，2015；朱晓文和吕长江， 2019）、战略变革（赵晶等，2015；祝振铎等，2018）、创新活动（黄海杰等，2018；Carney 等，2019）、并购活动（蔡庆丰等，2019）、慈善捐赠（Pan 等，2018）等方面的影响，本文的研究表明代际传承也会影响家族企业的多元化经营水平，从而为代际传承影响家族企业战略变革提供了更为具体的经验证据。与本文最相关的一篇文献是梁强等（2016），他们聚焦于二代接班的家族企业并考察了二代自主权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而本文则是比较了二代未 接班企业与二代接班企业之间的多元化差异。第二，本文扩展了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相关文献。本文扩展了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相关文献。现有相关文献主要从家族股权（Anderson 和 Reeb，2003；Gomz-Mejia 等，2010；Sanchez-Bueno 和 Usero，2014）、家族管理涉入（Chung， 2012；Tsao 和 Lien，2013；张玉明等，2015；窦军生等，2017）、高管团队（Jones 等，2008；Tsai 等，2009）等方面对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决定因素进行了研究，本文则从中国家族企 业正处于代际传承高峰这一现实背景出发，考察了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多元化战略的影响， 从而扩展了该领域的研究文献。此外，本文还考察了潜在继承人的数量和现任继承人的性别 这两个因素的调节效应，不仅增加了本文的研究深度，理清了代际传承影响家族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内在机理，还丰富了有关家族企业二代继承人特征的相关研究。
实践价值
原文引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和政策启示。首先，对家族企业主而言，应该树立危机意识，对传承过程中的各项变革提前做好准备，例如在多个潜在继承人之间合理分配家族企业的经营财产权，针对二代继承人的性别设计差异化的传承计划等。同时，家族企业主还应该加强与二代继承人的沟通，减少创一代与继二代之间价值观和经营理念的冲突，增强二代继承人对家族企业的认同感，把家业主业做强做优，最终实现“家业长青”的长期目标。其次，对于外部投资者，在选择家族企业投资标的时应该特别关注企业的代际传承情况，当家族企业处于代际传承阶段而且潜在继承人特别是男性继承人比较多时，企业将倾向于实施 多元化经营战略甚至是以牺牲经济收益的过度多元化战略，这时投资者应该“用脚投票”的 方式既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投资损失，也可以间接给家族企业主施加一定的市场压力以规制其 过度多元化的经营行为。最后，政府相关部门应该继续建设和完善制度环境和金融市场，为家族企业的代际传承及多元化战略实施提供重要的制度保障和金融支持，以便家族企业能够顺利完成代际传承并实现多元化的战略转型升级。
原文引用
罗进辉, 彭晨宸, 刘玥. 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多元化经营[J]. 南开管理评论, 2022, 24(5)
转自：“南开管理评论”微信公众号
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