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的难题：如何对待土著文明遗产？

长期以来，澳大利亚及其前宗主国英国，都将澳大利亚历史的开端确立于18世纪末。也就是1770年，英国航海家詹姆斯·库克航行到了今天的澳大利亚的东岸海区，给这片当时所谓的未知大陆命名为新南威尔士，以英国君主的名义拥有该地。英国政府正式接管该大陆则是在1788年，一支人数过千的舰队在悉尼海湾登岸，其中，部分船员是流放罪犯。此后，英国政府在几十年内曾不断规模化地向澳大利亚输送流放罪犯，后者也成为这个南半球大国最初国民的主要来源。

如果承认所谓的澳大利亚历史，就是所谓的英国主导的近代文明进程，其实就等于否认澳大利亚在此前更长时间内的文明史。事实上并非如此。澳大利亚的北端与巴布亚新几内亚相连，整块大陆其实与东南亚文化、文明片区存在相当久远的来往。也就是说，虽然澳洲处于地理上的相对隔绝状态，但自从5000万年前，其从超级大陆中分离出来以后，地质上又十分稳定。这块土地长期以来显得土壤贫瘠，地理上的隔绝状态使得动植物发生了与亚欧大陆上同属、同类很大的进化变异，以适应重大的环境和气候变化。

英国殖民者在“发现”澳大利亚时，深感惊讶，这块大陆的动植物甚至原住民都打破了欧洲知识分类学，很多动植物物种既是古老的、也是新生的，“单孔目动物、有袋动物和热血类动物通过产蛋或育儿袋生殖繁衍……（反映出）大自然的一种令人惊讶的生理倒位现象”。

澳大利亚动植物物种的多样性，以及相较于其他大陆的独特性，很大程度上与这块大陆的地理隔绝，以及气候特征相关。所以，植物必须将根札得很深以吸收水分，叶面狭窄，树皮很厚，减少蒸发量和液体流失。植物在补充营养方面要求不高，繁衍能力很强。还有桉树等植物，能在烈日散发蓝雾，主动喷洒助燃物质，从中获得环境的帮助，烧死其他植物并刺激自身的繁衍。

考古学家已经证实，在澳大利亚定居的最早人类，可以至少追溯到4万年前，这虽然相较于其他大陆算不得年代过于久远，而在4万年以来的多数时间，土著居民也发展出自己的文明方式。这些发现和论证，造成了现代澳大利亚一个颇为悖谬的难题，那就是，相对久远的文明起源，证明澳洲大陆的宜居性，说明土著人民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展现了大无畏的勇气以及高超的航海技艺，这有益于证明澳大利亚国家屹立世界的活力；但土著文明被证明时间前推得越早，文明发展程度被论证越发达，就越说明英国18世纪末的殖民占领，的确属于对澳洲原生文明的毁灭。

20世纪后期以来，澳大利亚政府不得不将保育、展现土著文明作为重要的政治议题，但殖民者的后裔即所谓的白澳分子所展现出的对土著居民以及20世纪晚期以后移居该国的华人等其他种族居民的排斥，与英美等国的白人种族主义别无二致。这也意味着，土著文明成为了该国意识形态之争的一张牌，反而可能因此增进澳大利亚白人居民对于其他种族人士的敌意，拒绝承认其他种族人士对于澳大利亚建设发展的贡献。

东方出版中心近日引进出版了澳大利亚著名历史学家、墨尔本大学名誉桂冠教授斯图亚特·麦金泰尔所著的《苏醒大陆：澳大利亚史》一书。这本书开篇首先相对详致地考察了在殖民时代开启之前的数万年里，澳洲大陆土著文明的发展脉络。当然，书作者也公允指出，之所以这片大陆的土著居民未能如亚欧大陆上的早期文明成员那样，发展出更高的文明程度，一方面是因为地理隔绝性，阻断了澳洲土著文明与其他文明之间古代进行技术文化交流的通道，另一方面则是澳洲大陆的气候复杂性，迫使土著居民不得不长期主要致力于环境适应。

书中指出，18世纪末、19世纪初，居住在澳洲的英国殖民者已经达到了5000人。当时，澳洲的固定用途就是供英国流放罪犯，所以英国殖民当局并不禁止白人与土著居民通婚。换言之，当时的澳洲就是一个超大型的英国罪犯劳动改造农场。与之同时，英国探险家仍源源不断地涌入澳洲，进行探险，并探明各种资源。这一过程中，流放罪犯、探险家频频与土著居民发生冲突，并因此也造成了大量的土著部族聚落被毁。

澳大利亚作为现代国家正式稳定确立，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贡献了可观的人力供宗主国驱使，却仍然不免在二战中期面临日本大兵压境的威胁。澳大利亚当时孤立无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宗主国英国已经完全靠不住。这种被抛弃感和危机感，在二战后促使澳大利亚、新西兰与美国签署合作协定，等于加入美国的防卫护翼。

转自：“学术那些事儿”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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