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与越女剑：黄宗羲制造张三丰神话象征意义的灵感——从斯坦勒.恒宁武术神话研究的反满象征出发

    斯坦勒.恒宁（韩宁）自从有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在于象征意义——象征着反满（相对与反抗）的结论之后，据此结论推证出中国将军岳飞及其与拳派鼻祖关系的神话故事背后事实与动机，同样是象征意义——象征着反满。2007年，他将武术神话研究的对象锁定到中国武术著名的“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发表的文章《越女：中国武术理论之源》（STANLEY E. HENNING.THE MAIDEN OF YUE:SOURCE OF CHINESE MARTIAL ARTS THEORY[J].Asian Martial Arts Magazine ， Volume 2 Number 4 (50-53) - 2007.），又有何推论呢？他发现，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背后的事实，有中国武术理论的精髓（“SOURCE OF CHINESE MARTIAL ARTS THEORY”、“The story of the Maiden of Yue is a legendary short story that describes the essence of Chinese martial arts theory.”）。

    他指出“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的武术神话故事背后的事实是中国武术理论精髓——内在精神与外在动作是相互结合的，而黄宗羲制造的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内家武术与少林外家武术是人为分开的，是一种中国武术理论精髓的谬论（The story concisely describes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characteristics where mental and physical attributes are combined, contrary to the fallacy that later artificial categorizations of Chinese martial arts would establish that divided them into internal and external schools.）。他认为中国所有武术都有自己的内与外（the listed precepts are applicable to all forms of close combat），是内在精神与外在动作的紧密结合，像越女说的那样“内实精神外示安宁”，而黄宗羲制造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内家武术与少林外家武术主要是一种象征——反满（an artificial interpretation with possible political connotations）。

    斯坦勒.恒宁是反对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象征意义与宗教有关的，而偏向于军事（格斗与武器）的理解，在这篇文章的开篇就有反映。他第一句话就是“中国武术理论建立在道家哲学观念的基础上，道家哲学观念是构成中国世界观的主要元素，是在道教正式建立之前所持的世界观。”（Chinese martial arts theory is based on Taoist philosophical concepts that form a main element of the Chinese worldview; a worldview held before the formal establishment of the Taoist religion. ）。在这里，他将道教（Taoist religion）与道家哲学概念（Taoist philosophical concepts）进行了明显的区分，与他之前批判李约瑟、查尔斯.霍尔科姆认为中国武术与道教的紧密关系，是一脉相承的。所以，他指出中国武术理论的精髓在于精神与身体（内与外）的结合，并没有偏向于宗教信仰上的灵性（精神）。

    该文，斯坦勒,恒宁大量篇幅是在翻译“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的神话故事，传播其背后中国武术理论精髓的事实。他在翻译的时候，基于他自己对中国武术理论精髓的理解，仍然体现了一种批判与创新。比如，他的三个注释都有批判，有专门针对他的“老对手”道格拉斯.怀尓的翻译。他认为“道有门户”的门户之“门”是进攻或进攻模式，而“户”指防御或防御模式。所以他质疑“开大门关小门”的汉译，为“开正道之门，挡歪门邪道”有负面意义。这是因为他见到了明代俞大猷《剑经》中就有“门户”概念——（直接）攻击姿势。和防御（横向）。

    他翻译“杳之若日”的“杳”，是从汉字的构成上来看，“杳”由“木”和“日”构成。他认为“杳之若日”字面意思是透过树木看太阳，而实际是指让对方像透过树木看太阳一样看你的攻击，对方是看不清的。也即我的攻击是神秘的，不为对方所知，正合“内实精神外示安宁”。他的引证有葛洪的“所有的武术都有其秘密，如果一个人面对一个不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那么他就可以获胜”。所以，他批判道格拉斯将“杳之若日”翻译为“他的能力应该像太阳一样明显”是因为对“杳”字解释不同。

    道格拉斯.怀尓将“纵横逆顺，直复不闻”翻译为“无论你是垂直还是水平地遇到对手，顺势还是逆势，都不要正面攻击”，斯坦勒.恒宁则不认同。因为他在越女文本中没有看到任何反对正面攻击的迹象，只是应该以不被对手察觉的方式进行攻击（En el texto de la Doncella de Yue no veo en ninguna parte una indicación contra un ataque frontal, tan sólo que se debería atacar de modo que no sea detectado por el adversario）。

    斯坦勒.恒宁在该文中关于越女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象征意义的阐述着墨很少，仅仅在括号中做了一些提示性的解释。比如这句说“内外”武术时是在括号里解释来源——“At the time this was written there was no distinction in Chinese martial arts between Internal and External schools, a concept that was first enunciated in 1669 in Huang Zongxi's Epitaph for Wang Zhengnan (an artificial interpretation with possible political connotations ( Henning, 1997: 10-19)).”他的阐述重点是落在其中中国武术的进攻和防御方面的理论。这与他以前强调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相对与反抗，特别是“反满”的宏大的政治意义，有一些远离，虽然也紧密相关——直接说进攻与防御。当然，斯坦勒.恒宁在文章前面部分对越女神话有关于越王勾践被吴王战败，然后卧薪尝胆决心复仇的政治背景的介绍。但是，斯坦勒.恒宁并没有深究这个复仇的政治背景。既然斯坦勒.恒宁认为黄宗羲制造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内家武术与少林外家武术，是有着政治象征——反满，为什么不将黄宗羲制造这个神话的依据或灵感，延伸到或者勾连到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呢？

    我们是可以推测的，黄宗羲制造神话的依据是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或者说黄宗羲制造神话的灵感来源于越女故事，包括“内“”“外”的武术理论。第一，越女神话的政治背景是“反吴”，越王勾践失败后决心复仇，而黄宗羲是抗清失败后也是要复仇——反满，特别是黄宗羲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对这个著名的“春秋故事”很难说不知道（黄宗羲用的是春秋笔法？）。第二，越女是越王召之，张三丰是徽宗召之。第三，越女在见越王的路上接受了白猿的这位神仙的武术考验（supernatural being），而张三丰是“道梗不得进”，遇到的神仙是玄帝，授之拳法。第四，越女的手战之道有“内实精神外示安宁”“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张三丰内家武术是“以静制动，犯者应手即仆”。第五，越女手战之道可以“一人当百”，而张三丰是“单丁杀贼百余”。第六，越女手战之道是“忽自有之”，张三丰是夜梦而来。这样看来，黄宗羲制造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神话，实则不是原创，只是越女遇白猿悟手战之道的神话再造。这种神话再造是体现柯文的说法：远古故事能够与当代现实进行互动，产生共鸣，因为远古故事虽然仅有一星半点历史基础，但是其中有一种神秘力量（《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2015；中文版再序）。而黄宗羲想获得的何尝不是这样一种神秘的反满力量？

转自：体育学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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