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与爱国：岳飞、王宗岳与拳派中的象征——斯坦勒.恒宁武术神话研究相对与反抗的一个推论

    斯坦勒,恒宁（韩宁）揭开制造与再造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神话背后的事实与动机，在于象征意义的相对与反抗，具体来说黄宗羲制造张三丰神话是象征反满。民国初期（1912至1921）太极拳强行将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神话载入自己的历史，也即神话再造，也是象征意义的相对与反抗，具体来说太极拳大师再造张三丰神话是象征反满反帝反少林（商业性）。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相反”，可以说是斯坦勒.恒宁继唐豪武术神话研究之后的一个重要结论。那么，根据此结论，是否可以类推出其他中国武术神话同样象征着“相反”的意义？ 2006年斯坦勒.恒宁在亚洲武术杂志发表的文章《中国将军岳飞：武术的事实、故事和神秘》做出了尝试（Henning, Stanley E.Chinese General Yue Fei: Facts, Tales and Mysteries of Martial Arts[J].Journal of Asian Martial Arts . 2006, Vol. 15 Issue 4, p30-35. 6p.）。

    斯坦勒.恒宁本次推论时，除了中英文文本资料的运用以外，他采用了类似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法。他来到了岳飞的庙宇做了实地亲身参观与感受，还展现了图片叙事。

    斯坦勒.恒宁指出岳飞作为中国著名的抗金名将，十一岁时便武艺高强，国内无人能敌，十三岁能拉开300斤的弓，特别是中国一些武术拳派与岳飞联系在一起，比如形意拳奉岳飞为祖师。在他看来关于岳飞这些故事是神话传说，并没有历史记录予以支持，但是岳飞这些神话传说故事之所以存在和流传是有理由的（While the historical record has not supported these relationships, there were reasons for the myths, which have persisted to the present. ）。这就是他要探寻神话背后的事实与动机。他所推论的是，“证实了岳飞众所周知的武术技巧，并解释了他被认为是中国最受尊敬的爱国者之一和武术象征背后的因素”（It confirms Yue Fei's known martial arts skills and explains the factors behind his recognition as one of China's most revered patriots and martial arts symbols）。

  有意思的是，该文中，斯坦勒.恒宁引用他曾经多次批判过的“老对手”道格拉斯.怀尓的文章《晚清失传的太极经典》中的一个观点，有太极拳鼻祖称谓的王宗岳名字中的“岳”就是岳飞，“宗岳”也即“尊岳”，象征着对岳飞抗金爱国的当下互动（As Douglas Wile has pointed out in his Lost T'ai Chi Classics from the Late Ch'ing Dynasty (1996: 111), there is even a possibility that the name of what is now considered the originator of Taijiquan, Wang Zongyue, was actually a patriotic allusion to Yue Fei, as Zongyue means "Reverence Yue".）。注意，笔者这里的“互动”来自柯文在《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中说的，古代历史故事与当今现实能够互动，这种互动能够产生一种共鸣，具有相当大的历史意义，因为其内在有一个恒常不变的东西——人们从目前可以追溯到远古的故事中吸取的、经常用于讲述那些仅有一星半点历史基础的事件的神秘力量（2015，中文版再序）。当然，吸取远古故事中的神秘力量，在斯坦勒.恒宁之前的文章中是他要批判的（他要揭露这种带有宗教信仰或灵性作用的神秘力量）。

    斯坦勒.恒宁在引用道格拉斯关于“尊岳”观点的基础上，借用唐豪对《阴符枪谱》作者考证为王宗岳的说法，指出“1850年代初期，太极拳倡导者武禹襄的兄弟在盐店发现并归于王宗岳的所谓太极拳理论，可能实际上是启发武氏写太极拳理论的枪书。并归功于王宗岳，以纪念岳飞。”可见，斯坦勒.恒宁这里推测中国著名的《太极拳论》所署名的王宗岳，可能是武禹襄所托，目的是纪念岳飞。因为他推测武禹襄可能熟悉黄宗羲在《王征南墓志铭》中夜梦玄帝授拳的张三丰内家武术与少林外家武术有对满清的批判，再加上《王征南墓志铭》中有一位叫做“王宗”的内家拳师与王宗岳在名字上有重叠（王宗）。

    斯坦勒.恒宁指出，岳飞抗金，加上后背上刺的“精忠报国”，使得岳飞成为了中国爱国主义的象征人物之一。而满族人正是金朝开国元勋的后裔，“这样一来，以岳飞命名的武术就可以被看作是中国反抗满族统治的象征”（In this way, the martial arts named after Yue Fei could be seen as symbols of Chinese resistance against Manchu domination.）。证据之一就是关于岳飞的小说《说岳全传》在乾隆期间被列为禁书（During the reign of the Qianglong Emperor (1736-1795) Yue Fei's popular novel The Complete Patriotic History was listed for destruction.）。

    可见，斯坦勒.恒宁新世纪的2006年，从自己对中国武术神话研究的一个重要结论出发，推论中国著名抗金名将岳飞及其与拳派关系的神话故事背后的事实与动机在于反抗满族统治。他推论过程中除了应用中英文文本资料以外，还有了实地调研亲身感受岳飞的爱国主义。有意思的是他还引用了他曾经多次批判过的道格拉斯.怀尓在《失传的晚清太极经典》中的王宗岳有“尊岳”的观点。他这种对制造与再造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有“相反”象征意义的探寻，笔者看来，实则是在探寻武术神话与当时代社会（武术）现实的互动，也即为什么要制造、再造武术神话，制造、再造武术神话有何价值。或许斯坦勒.恒宁并无此意，他强调的估计是他曾经强调的历史视角（historical perspective）.这不得不让人想到柯文在《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中说到的，远古故事能够与当代现实进行互动，产生共鸣，因为远古故事虽然仅有一星半点历史基础，但是其中有一种神秘力量，特别是社会危机时刻。

转自：体育学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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