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世界考古论坛”
日前在上海举办
北京大学严文明教授
获得“终身成就奖”
世界考古论坛终身成就奖
是论坛对全球范围内享誉盛名
学术造诣深厚,学术成就卓越
对考古学领域影响广泛而深远的学者
颁授的最高荣誉
这是论坛首次将该奖项
授予中国考古学家
△论坛现场
现场颁奖词中提到
这不仅是对严文明先生在推进考古学科发展上的杰出贡献的认可,更是对他不懈地向公众宣传考古学对于当代社会及人类共同未来重要性的肯定。
探赜寻幽,彰往察来
怀“农人”之道,耕耘不辍
以精进之心,笃行臻善
让我们走近严文明教授的学术人生
共同领略他与考古相伴的日月春秋
△严文明先生近照
1932年,湖南省华容县终南乡严家湾的一户人家迎来了家族长孙。怀着无限希冀,这个孩子被名之以《舜典》“浚哲文明”的“文明”。
1953年,年轻的严文明从湖南来到北京西郊的燕园。身后多舛的童年与少年时光成为一种底色,在北大,新的时间起点悄然划下刻度。彼时至今,七十载光阴悠悠,他用几十年如一日的学术躬耕诠释了自己的名字,文德辉耀,照临四方。
从北大走出的考古“农夫”
一位北大教授何以将自己称作“农夫”?
在严文明2021年出版的文集《耕耘记——流水年华》的扉页上,他写道:“我是一个农夫,一生耕耘不辍。”如今获得终身成就奖,他依旧淡然以农人自比:“感谢给我崇高的荣誉,我不过勤于耕作,不问收获罢了。”
△严文明先生在书房
而正是这样一位从北大走出的考古学“农夫”,在日复一日被自谦地轻描淡写的“耕作”中,用毕生心血缔造了一个宏大瑰丽的学术世界。
严文明出生在湖南华容的山村。一路求学,他始终没有放弃,在极端困难的处境下依然决定考大学。
我填志愿的时候,第一是北京大学,第二是北京大学,第三还是北京大学!我就要考北京大学!
严文明一心向往着北大,考上北大也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之一。
那时候从岳阳去北京,要先乘火车到武昌,再转轮渡到汉口,从汉口再次乘火车抵京。而严文明走过的路又不仅如此。童年时,日本人的炮火让日子难以平静,少年时又经历了至亲的疾病与离世,几度辗转,坎坷动荡。
在北大,严文明与考古的结缘似乎是一种偶然。他本想考物理学,却被录取到了第三志愿历史系。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偶然的相遇竟也碰撞出持久而热烈的火花。
严文明对理科很感兴趣也颇具天赋,在当时考古教研室主任苏秉琦先生的建议下,结合自己的兴趣与特长,他选择了需要理科知识与技术的考古学作为自己的专业。
当时的历史系主任是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先生,为严文明授课、引路的有张政烺、邓广铭、齐思和、苏秉琦、宿白等著名的历史与考古学者,此外,历史系还邀请了来自苏联、德国、新西兰、埃及的外国专家交流授课。在学习历史学与考古学的专业知识之余,地质地理系的王嘉荫、中文系的阎简弼等其他专业的老师所开设的相关课程,严文明也多有涉猎。北大广阔的学术平台和多学科汇聚的优势为严文明在考古学道路上的起步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严文明先生在田野考古一线
1956、1957年,严文明先跟随裴文中先生赴内蒙古赤峰和林西一带实习,又和全班同学一起在老师的带领下在河北邯郸实习,收获颇丰。这两次田野经历中,对考古的热爱与坚定在他心中扎下根来,严格的田野考古学训练也为他之后从事考古学研究提供了知识与方法的支撑。
1958年毕业后,严文明留校任教,承担新石器考古的教学与科研任务。在翦伯赞、苏秉琦等先生们的指导和鼓励下,严文明从仰韶文化研究起步,一点点拓宽学术道路,延展到研究整个中国文化的谱系。如此多开放、活跃、创新的想法从何而来,严文明依然归结于北大:“北大就是开创思想。”他将北大比作沃土,“它时时刻刻用各种新鲜的思想激励我”。
“我为北大人,心中有明灯。”严文明在《燕园情思》中如是写道。未名博雅,光景常新,志气不移,精神不衰。一代代北大人像严文明一样,以这片沃土为起点,带着相连的血脉与不断的学脉,在祖国与人民需要的地方耕耘。
寻觅中华文明之源
严文明选择新石器考古作为自己教学科研的主要方向,一方面是由于当时教研室的实际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新石器时期“最能反映考古学特点”,拥有较为丰富的文化遗存,又没有别的学科知识可以依靠,需要发展一套考古学自身的理论的方法。
但他的视野又不仅限于新石器,从对仰韶文化的研究着手,他关注的时段覆盖了新石器之前的旧石器和之后的夏商周,每一项研究都紧紧围绕着中华文明的起源问题,进行不断深入的探索。他成功探索出了中国史前考古开展聚落形态研究的有效方法,确立了从物质文化史研究向社会考古研究的新典范。
我们国家虽然有着浩如烟海的典籍文献,但在没有文献留存和文献留存较少的时代,尚且有着巨大的空白等待着考古学来填补。
我家里种了30亩地,从稻谷的发芽到育秧、插秧,从除草、车水到最后的收获,我都实际操作过。那时我们有早稻、中稻、晚稻,还有灾患时救急的60天就能收获的60天稻,这些稻谷我拿到手里一看就能分清。
严文明对农活十分熟稔。这种与土地的亲近延伸到学术上,严文明的思考依然带着“农夫”和“耕作”的痕迹。他关注农业,从农业的起源着手,探寻中国文化形成和发展演变的问题。
△严文明先生在考古工地
文明的产生和农业的发展有着密切关联。此前关于稻作农业的起源中心有多种说法,而严文明从考古学的视角提出,长江流域才是稻作农业起源的中心。在长江流域发现的史前栽培稻遗存证明了稻作农业的长江起源说,中国其他地区、东北亚、印度和东南亚的稻作文明都是受到长江流域的影响。
粟作农业的起源与发展地在黄河流域,黄河、长江这两大河流域对周边地区产生巨大影响,形成了一种有中心、主体和外围的整体,这就是严文明提出的“重瓣花朵”格局:中原好比花心,是中国史前文化的中心。围绕中心的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是主体,主体部分涉及的山东、燕辽、甘青、江浙、湘鄂、巴蜀等文化区都好比内圈的花瓣。在内圈之外,还有外圈的花瓣,如闽台、粤桂、滇、康藏、新疆、内蒙古、东北等文化区。这三重结构组成的花朵,每部分之间都紧紧相连、不能分离,具有文化上高度的向心力与凝聚力。
“重瓣花朵”的比喻既精准形象,又颇具诗意,这也恰恰与严文明一直以来的学术主张和学术风格暗合。他曾说过:“考古是一门科学,又是一种艺术。”在科学的严谨求实与艺术的优美精妙之间,他达到一种美妙而融汇的境界。
面向世界与未来的考古学
此次为严文明授予终身成就奖的颁奖词里,“宣传”是一个关键词。在学者与教师的双重身份下,严文明始终致力于将考古的成果与价值传播向更多人、更广阔的世界,在学术研究和学术研究之外的层面,都为中国乃至世界考古学科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倡导考古学与自然科学相结合的多学科研究方法,并不遗余力地推动中国考古学的国际化,是中国考古学学科发展的重要领导者和中国考古学界的一面旗帜。在以严文明为代表的中国考古人的推动下,我们国家的考古学不断面向世界、面向未来,走向更加光明灿烂的前方。
“重瓣花朵”结构的提出是在一次国际会议上。1986年,“中国古代史与社会科学一般法则”国际学术研讨会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举行,严文明在研讨会上宣读论文《中国史前文化的统一性与多样性》,在论文中,“重瓣花朵”这一后来闻名于考古学界的名词被首次提及。
这是严文明在国际学术舞台上表达与交流的一个小小缩影。八九十年代,在美国、日本、韩国等地主办的重要国际会议上,他几乎每年都发表重要学术报告,引起国内外学术界对长江流域稻作起源问题的关注。他也曾参与或牵头与美国、日本等国家的考古学者和机构的合作,一些当年的跨国合作延续至今,成果颇丰。
△仙人洞吊桶环中美联合考古队合影(第一排右三为严文明)
在众多学生眼中,严文明先生是非常会当老师的考古学家。他先后主持了20余次重要田野考古发掘或调查项目,足迹走遍大江南北,正是立足田野的厚积薄发使他具有了学术上的前瞻性。
当老师的好处,是它逼着你不能只研究个地方,要懂全国的,甚至还要懂一点世界的,要懂考古学的方法理论,还要能指导学生进行田野考古,要告诉学生怎么学习和怎么研究。教学相长,我是真正体会到了。
在北大的讲台上执教多年,严文明培养了一届届考古学子,堪称桃李满天下。这些学生里有一批来自海外的留学生。
北大考古专业从恢复高考时就开始接收留学生,19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的这些海外“进修生”,是新中国考古的第一批见习者,后来均成为海外中国考古学研究的中坚力量,也通过北大这段留学经历搭建了国际学术交流的网络,成为中外合作考古的重要代表。
严文明先生从1977年开始担任导师,据不完全统计,先后指导了来自德国、英国、法国、美国、加拿大、墨西哥、新西兰、以色列、日本、越南等十余个国家地区近二十名进修生,并因此对海外的中国考古学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敞开胸怀,眼光向前。严文明推动着中国考古学被世界了解又影响世界,也不遗余力地支持引导国内考古的后学,为考古学的明天积蓄力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严文明多次表达,中国“是可以产生考古学大师的地方”。他希冀并欢迎着年轻的力量加入到考古学研究的事业中来,鼓励他们敢于吃苦,讲求方法,广博涉猎,严谨负责,在考古的道路上找到乐趣、享受其中。
漫漫修远路,前途有光明!
这是八十岁生日时严文明给自己写下的一首诗的末句。回望征途千山远,翘首前路万木春。代代相承,奋斗不息,考古学的明天,必然是光明在前。
参考资料:
严文明:《丹霞集——考古学拾零》,文物出版社,2019年9月。
严文明:《耕耘记——流水年华》,文物出版社,2021年9月。
来源 | 北京大学融媒体中心、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人民日报、中国考古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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