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百强，中央财经大学会计学院/中国管理会计研究与发展中心副教授、管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公司财务、公司战略、宏观经济政策与企业财务行为
陈占燎，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管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公司战略、公司治理
韩亚东（通讯作者），浙江工商大学会计学院讲师、管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公司治理、管理会计、宏观政策对企业财务行为的影响
郝恩琪，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资本市场与公司财务
研究缘起
税收是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也是保障国家治理能力、实现宏观调控目标和发展社会与经济的重要基础。依法纳税是每个公司应尽的义务，也是维系良好政商关系的重要方式。然而，尽管税收征管强度在不断加强，征管技术也在不断完善，税收规避仍然是全球共同面临日趋恶化的难题。已有研究指出，世界各国每年都会因为公司税收规避和逃税漏税行为损失上千亿美元。在中国，公司税收规避形势更加严峻。这一难题引起了监管层、实务界和学术界的共同关注。因此，税收规避的影响因素是一个重要且有意义的研究话题。
竞争战略是指公司为了在整个行业获取并维持市场竞争优势，以应对潜在进入者、替代品、供应商、客户和现有竞争者五大竞争力量，采取主动性或防御性方式建立的战略体系。Porter（1980）提出公司主要可以采取成本领先和差异化两种竞争战略。公司采取的竞争战略不同，意味着公司的融资需求、风险承担意愿以及信息环境等都会存在较大差异，进而可能影响其税收规避行为。基于此，本文以上市公司年报“管理层讨论与分析”为主要数据源，基于文本分析法构造了上市公司的竞争战略指标，并以此为基础考察了竞争战略对公司税收规避行为的影响。
理论渊源
公司竞争战略作为公司长期性、整体性、前瞻性的谋略，是公司最高决策机构关于公司发展方向、发展目标、竞争方式的布局与规划。公司的融资、投资以及分配等决策都要围绕和服从于公司竞争战略的落实与实现。Porter（1980）提出公司可以采取成本领先战略或者差异化战略处理和防御行业五大竞争力量，并获得竞争优势。成本领先战略要求公司在行业中以最低的成本获取竞争优势。实现成本领先的方式有很多，如大规模生产、大规模分销、规模经济、学习曲线效用以及提高资源的产能利用率等。差异化战略则要求公司全力提供全行业独特的产品或者服务。为实现差异化战略，公司需要在独特的产品设计、科学技术力量、客户服务、营销商或者渠道等方面投入更多的资源。Porter（1980）提出的通用竞争战略模型概念结构清晰，具有流行性、普遍性、简单性、通用性以及实证研究的可行性等诸多优势，这些优势使得Porter（1980）的竞争战略模型获得学术界和实务界的普遍认可。
对现有文献分析表明，公司竞争战略是影响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重要因素，Porter（1980）提出的竞争战略模型提供了基于文本分析度量公司竞争战略的理论框架，为大样本实证研究提供了基础。考察公司竞争战略对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影响及其内在逻辑，有助于丰富公司竞争战略与税收方面的文献，对于加强税收监管与完善税收治理也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国内外研究基本情况
国内外关于公司税收规避的影响因素方面的文献主要从公司外部环境和内部因素两个方面展开。
对于公司外部环境而言，现有文献发现税收监管强度、融资环境、劳动力市场等因素对公司税收规避行为具有较大的影响。例如，张克中等（2020）研究发现，信息技术等稽查手段在税务部门的应用能够有效降低监管成本和监管难度，进而约束公司的税收规避和逃税行为；Edwards等（2016）研究发现，当外部融资环境恶化时，公司可能会采取更多的避税措施，从而为经营活动保留更多的内部资金；Kubick等（2016）研究指出，当经理人市场竞争程度更高时，经理人可能会采取更积极的避税措施以提高公司业绩，巩固其地位并增加其在劳动力市场的价值。
对于公司内部因素而言，现有研究主要关注于公司规模、产权性质、股权结构以及高管特征等因素对公司避税行为的影响。例如，Rego（2003）研究发现规模较大的公司更容易进行税收规避；Bradshaw等（2019）以中国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发现国有公司的避税水平显著低于非国有公司；Desai等（2006）指出，家族所有权集中的公司对风险更敏感，进而降低了其税收规避行为；Olsen等（2016）研究发现，高管的自恋程度等个人特征对企业的税收规避行为具有重要影响。
部分研究注意到了公司战略与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关系（吕伟等，2011；闫焕民等，2021），这些研究均采用公司历史财务数据信息度量公司战略。由于公司财务数据是对公司历史经营成果的汇报和总结，属于历史导向（past-oriented）而非未来导向（future-oriented）的信息，因此在战略度量的准确性和全面性方面还有待进一步的完善。
研究发现
本文以2008—2019年中国上市公司为样本数据，采用文本分析方法构造上市公司竞争战略指标，研究公司竞争战略对避税行为的影响。结果显示，相比于成本领先战略公司，差异化战略公司税收规避程度较高。进一步研究发现，企业避税动机较强时（公司成长性较高、外部融资环境较差），公司竞争战略对避税行为的影响更加显著；而在以智能化、信息化为特征的“金税三期”工程实施后以及公司名义税率较低时，公司竞争战略对避税行为的影响较弱。上述结果表明，企业避税动机是公司竞争战略影响避税行为的重要前提，而“金税三期”工程的实施以及较低的名义税率能够有效约束差异化战略公司的税收规避行为。影响机制分析表明，较高的融资需求、较强的风险偏好以及较低的信息透明度是差异化战略公司具有较高税收规避程度的重要机理。拓展性研究发现，相比于技术特点与外观特点，通过品牌形象与设计、客户服务以及经销网络实施差异化战略的公司更可能进行税收规避；而无论是对于公司已经实施的战略还是未来即将实施的战略而言，差异化战略都会带来较高程度的税收规避行为。
研究创新点
本文的研究创新主要有以下三点。
首先，本文丰富了公司竞争战略的度量方法。现有针对基于公司竞争战略经济后果的研究中，大多使用问卷调查数据或公司公开的历史财务数据信息来构建竞争战略指标。上述两种方法中，问卷调查法成本相对高昂，且难以大范围推广应用；公司财务数据信息虽然获取相对容易，但受限于财务数据本身的特点，更多地反映的是公司的历史经营成果，属于历史导向而非未来导向的信息，在战略度量的准确性和全面性方面还有待进一步的完善。本文则以上市公司年报“管理层讨论与分析”为主要数据源，基于文本分析法构造了上市公司的竞争战略指标。相比于公司的历史财务数据，公司年报“管理层讨论与分析”能够更加准确地刻画公司对于未来发展目标及发展路径的规划，更加全面地阐述公司的战略意图、远期目标和配套行动计划的事前信息。本文丰富了关于竞争战略度量方式的相关研究，为大样本的实证研究提供了数据支撑。
其次，本文丰富了公司竞争战略与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相关研究。关于公司竞争战略影响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具体机制，目前已有研究大多是从理论层面进行的探讨，或者从审计治理、声誉风险、CEO过度自信等特定视角分析公司竞争战略与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关系。本文则从避税收益、避税成本、避税空间三个维度全面考察了两种竞争战略类型企业在资金需求、风险偏好以及信息操纵能力等方面的差异，以及上述差异如何影响企业的税收规避行为。本文丰富了公司竞争战略与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相关研究，有助于对不同竞争战略公司的行为特征进行更加全面深入的理解和评价。
再次，本文对税收相关政策的实施也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关于如何利用税收制度抑制差异化战略企业的税收规避行为，已有研究并没有给出答案。本文发现，在“金税三期”工程实施后以及公司名义税率较低时，公司竞争战略对避税行为的影响被削弱。上述结果表明“金税三期”工程的实施以及较低的名义税率能够有效约束差异化战略公司的税收规避行为，为相关税收制度的实施效果提供了评价依据，同时也对如何进一步完善我国的税收制度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借鉴。
研究展望
本文在指标构建过程中参考了已有文本分析研究的做法，并邀请了多位公司战略领域专家针对本文文本分析过程的各个环节进行多次讨论，包括但不限于对竞争战略相关著作的选用、竞争战略关键词组的生成以及最终指标的构建等，并对指标的有效性进行了反复论证。当然，考虑到企业年报披露文本内容存在被操纵的可能性以及文本分析本身的客观局限性，如何进一步优化指标的构建、克服文本分析法的局限性，尚待进一步研究探索。
心得体会
本文从投稿到最终定稿经历了多轮修订。非常感谢《南开管理评论》编辑部与各位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促使我们对文章的理论和结构安排都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思考与完善，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本文的质量。尤其是审稿专家提出的关于文章现实意义的意见，作者们对于如何将该研究问题写在中国的大地上进行了深入思考。基于此，本文增加了公司竞争战略对税收规避影响在中国特殊政策背景下的相关研究，考察了“金税三期”与“减税降费”宏观政策背景如何作用于企业竞争战略选择与税收规避行为之间的关系，研究结论不仅丰富了公司竞争战略对企业税收规避影响的理论框架，对于我国相关部门政策的制定实施和效果评价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真正从立意上提升了本文的质量。再次对《南开管理评论》编辑部与各位审稿专家的辛勤付出和提出的宝贵意见表示由衷的感谢。
原文引用
王百强.陈占燎.韩亚东.郝恩琪.公司竞争战略对税收规避的影响研究——基于文本分析法的经验证据.[J].南开管理评论,2023,(5).
转自：“南开管理评论”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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