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23年第9期P38—P39
作者单位
北京师范大学价值与文化研究中心，摘自《中国社会科学》2023年4期，赵培杰摘
马克思具有丰富而深邃的哲学思想，其基本观点之间内在的逻辑联系和体系，需要我们解读并加以解释。
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形成与确立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首先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是苏联学者。德波林的《辩证唯物主义纲要》和布哈林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开启了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先河，但二者并没有明确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分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两个部分。
首次明确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分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两个部分的是芬格尔特和萨尔文特编著、1929年出版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标志着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即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二分结构”体系初步形成。米丁和拉祖莫夫斯基主编，分别于1932年、1934年出版的《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上下册，则标志着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基本形成。米丁等人的 《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关于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定义和定位，关于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关系的说明，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以恩格斯、列宁等人的思想为理论依据的，是对恩格斯、列宁等人思想的发挥。1938年，斯大林出版《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以有所变化的形式肯定了米丁的《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所建构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二分结构”体系。后来在苏联占主导地位、康斯坦丁诺夫在 《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中所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和米丁等人在 《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中所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在本质上、总体上也是一致的。
问题在于，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成史上，不存在马克思把辩证唯物主义“推广”“应用”到社会历史领域、创立历史唯物主义这一过程。恰恰相反，马克思在创立历史唯物主义的同时就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二者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关于历史唯物主义是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推广”“应用”的观点，既没有科学依据，又不符合历史事实；更重要的是，这一观点没有真正理解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第一个伟大发现的真实内涵，历史唯物主义创立的划时代意义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被忽视、被淡化了。
西方、东欧、苏联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重建
首先质疑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并力图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力图用“总体性”重建唯物主义辩证法，也就是重建历史唯物主义。哈贝马斯则以社会交往为中轴重建历史唯物主义。从总体上看，西方马克思主义否定的是自然辩证法，肯定的是历史辩证法或实践辩证法；否定的是辩证唯物主义，肯定的是历史唯物主义。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用现代西方哲学的某一流派来“补充”马克思的哲学，并以此为基础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正是在这一重建过程中，一个完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内部 “爆裂”了，“碎片”化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被“肢解”的马克思。它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变成一种仅仅“解释世界”的“学院哲学”“讲坛哲学”，马克思的哲学所确立的“改变世界”“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目标被束之高阁了。
继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后，对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提出质疑，力图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是南斯拉夫“实践派”与“辩证唯物主义派”，以及原民主德国学者。“实践派”明确否定辩证唯物主义，认为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范畴，人道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特征，辩证法只有同人的实践活动和人道主义结合起来才有真实意义。然而，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实践派”并没有建立起这样一种实践哲学体系。与“实践派”不同，“辩证唯物主义派”肯定并坚持辩证唯物主义。但是，“辩证唯物主义派”所理解的辩证唯物主义在很大程度上不同于苏联学者所理解的辩证唯物主义，所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在很大程度上不同于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
到20世纪80年代，苏联学者才开始反思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二分结构”体系，力图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1989年，苏联出版了由苏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弗罗洛夫主编的《哲学导论》，以实践的观点为初始范畴，以人类解放为理论主题，力图把人道主义精神贯彻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之中，建构一种苏联式的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哲学导论》标志着苏联式的人道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形成与苏联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哲学体系的终结。然而，随着苏共解散、苏联解体，《哲学导论》所建立的苏联式的人道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也寿终正寝。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探索和建构
在中国，首先较为系统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是瞿秋白。1924年出版的《社会哲学概论》，在中国开启了探索和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先河。
1937年，李达出版《社会学大纲》，在体系安排上仍然实行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二分结构”。但是，与同一时期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相比，《社会学大纲》力图用实践范畴连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所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又具有自身鲜明的特点，对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有着独到而深刻的理解。《社会学大纲》的出版标志着具有“中国元素”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体系基本形成。
艾思奇主编、1961年出版的《辩证唯物主义 历史唯物主义》，标志着具有“中国内涵”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体系的确立。虽然受到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影响，但《辩证唯物主义 历史唯物主义》所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不是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翻版”，在某些方面比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更高的水平，并具有独创性。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新探索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新探索，其标志是1958年出版的刘丹岩、高清海的《论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这部著作明确对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提出质疑，对重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提出了一系列深刻而富有启示意义的观点。然而，由于种种历史原因，这一探索中断了。重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新探索的是李达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大纲》。然而，由于“文革”，这一探索再次中断。
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新建构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学者重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新探索、新建构的思想进程。高清海主编，1985年、1987年出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上下册；辛敬良主编，1991年出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导论》；肖前主编，1994年出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具有标志性。
《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突破了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对实践范畴的认识论限定，明确强调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突破了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二分结构”体系，但也留下了理论难题。
《马克思主义哲学导论》把实践的观点作为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原则。但是，没有说明实践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以实践观点为理论基础和建构原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也最终难以确立。
《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力图以实践的观点为理论基础和建构原则重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真精神，但没有把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首要的和基本的观点这一精神真正贯彻下去，尤其是没有把实践的观点贯彻到本体论或存在论之中。
从总体上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新建构，正是沿着以实践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一体化”这一研究路径展开的。中国学者对实践唯物主义及其与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关系的研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探索和新建构，都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苏联马克思主义不可相比的，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章。
转自：“中国学派”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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