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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资本论

2023/9/15 15:26:47  阅读:51 发布者:

本文来源于《平台资本主义》

作者: 尼克·斯尔尼塞克

出版社: 广东人民出版社

原作名: Platform Capitalism

译者: 程水英

出版年: 2018-7-1

在经济危机爆发时,资本主义往往会重组。新技术、新组织形式、新剥削模式、新就业机 会和新市场都会出现,创造出一种积累资本的新途径。正如我们在20世纪70年代,通过产能过剩危机看到的,制造业试图通过打击劳动力(减少雇员、降低工资)和转向日益求精的商业模式来实现恢复。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互联网公司转向商业模式,从而把可用的免费资源变成现金收益。然而互联网的萧条打消了投资者对互联网企业的热情,接下来的10年中,科技公司在可支配的人力和资金的数量方面,取得了显著的进步。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是否有类似的转变?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主导性表述一直是变化的。特别是重新关注技术的兴起:自动化、共享经济、关于 “Uber for X"(意为类似优步这一共享经济的发展模式,可以适用于各个领域,如 “X 领域”或 “Y 领域”)的无数传说以及自2010年以来关于物联网的宣传。这些变化被麦肯锡(McKinsey) 称为范式转变 ”,并被世界经济论坛执行主席贴上“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标签。更为荒谬的是,有人称其重要性堪比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我们看到大量扩散的新术语,如“零工经济”“共享经济””按需经济”“下一次工业革命”“监测经济”“应用经济”“眼球经济”等,本章的任务是审视这些变化。

许多理论家认为,这些变化意味着我们生活在一个认知、信息化或非物质化的知识经济体系中。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相互关联但截然不同的主张。在意大利自治主义中,这将是一个于“一般智力”的主张,体现在集体合作和知识成为价值的一种来源。这样的论点也意味着劳动过程越来越非物质化,以符号和情感的运用与控制为导向。同样,传统的工业阶级也越来越多地被知识型员工或“知产阶级”所取代。同时,高收入经济体的普遍去工业化,意味着工作的产物成为非物质产品,如文化内容、知识、情感和服务。这包括媒体内容如YouTube和博客,以及通过创建网站参与在线论坛和制作软件的形式,提供更广泛的内容。

有一种相关的主张认为,物质商品蕴含着越来越多的知识,知识体现在商品之中 。例如,就连最基本的农产品生产过程,都依赖于广泛的科技知识。在阶级关系的另一面,有人认为,今天的经济主导者是一个新兴的阶级,它没有生产资料,但“拥有信息”。这么说有些道理,但这个观点对资产阶级之外的阶级而言,是错误的。考虑到这些公司和其他公司都一样,只要带有资本主义性质,这些公司就仍然是资本主义所有者。

本章的一个关键论点是,在20世纪,发达资本主义的发展重心,在于提取和使用一种特殊的原材料——数据。

重要的是要清楚什么是数据。首先,我们将区别数据(事情发生的信息)与知识(事情为何发生的信息)。数据可能涉及知识,但这不是必要条件。数据也需要记录,因此也是某种材料介质。作为一个记录的实体,任何数据都需要传感器来捕获它,并使用海量存储系统进行维护。数据并不是非物质的,随便看一下数据中心的能源消耗,都能快速被证明(整个互联网的用电量约占全球的9.2%)。我们也应该谨防一种想法,即认为数据收集和分析是无阻力或自动化的过程。大多数数据必须清理,并组织成标准化格式才能使用。同样,生成正确的算法,可能涉及将学习结合手动输入到系统中。总而言之,这意味着今天的数据收集依赖于一个庞大的基础设施来进行感知、记录和分析。

简单地说,我们应该把数据作为必须提取的原材料,用户的活动是这种原料的天然来源。就像石油一样,数据是一种被提取、被精炼并以各种方式被使用的物质。数据越多,用途越多。

数据作为一种资源,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但在以前的商业模式特别是协调精益生产的全球物流中较少使用。然而,在21世纪,将简单活动变成记录数据所需的技术成本越来越低。而以数字为基础的通信发展,使录音变得极其简单。大量新的潜在数据被开辟出来,出现了新的行业来提取这些数据,并将其用于优化生产流程、深入了解消费者偏好、控制员工、为新产品和服务提供基础,例如谷歌地图、 自驾车、Siri, 同时向广告客户销售。所有这些在资本主义的早期都有历史先例,但是如今这种技术转变的新颖性,在于可以使用的大量数据。

从展现企业外围方面的角度来看,数据越来越成为核心资源。然而,在21世纪初,数据将成为资本主义发生重大转变的原材料,这一点并不明朗。谷歌的初期努力,只是用数据来吸引传统媒体,比如报纸和电视。谷歌在组织互联网方面进行着有价值的服务,但在经济层面上,这并不是一场革命性的变革。然而,随着互联网的扩大,企业在业务的各个方面,都依赖于数字通信,数据变得越来越重要。正如我将在本章中所展示的那样,数据巳经为一些关键的资本主义功能提供服务:它们训练和赋予计算程序竞争优势;能够协调和外包给工人;它们允许生产过程的优化和灵活性;可以将低利润的货物转化为高利润的服务;而数据分析本身又生成数据,形成一个良性循环。鉴于记录和使用数据的显著优势以及资本主义的竞争压力,这种原材料不可避免地将会代表一种有待提取的巨大新资源 。

迄今为止,资本主义公司的问题在于,旧的商业模式没有经过精心设计,不能提取和使用数据。他们的经营方法,是在一个大部分信息丢失的工厂里生产商品,然后出售,从不去了解客户的任何信息或者是客户如何使用该产品。虽然全球精益生产物流网络使这方面有所改善,但除了少数例外,它仍然是一个有缺陷的模式。如果资本主义公司要充分利用记录成本日益减少的条件,就需要不同的商业模式。本章认为,最终出现的新业务模式,是一种强大的企业新形式——平台。平台通常由处理数据的内部需求而产生,并成为一种有效的途径,能独占、提取、分析和使用记录下来的日益增加的数据量。现在,这种模式已经扩大到整个经济体系,因为许多公司都融入了平台,包括强大的技术公司(谷歌、脸书和亚马逊)、有活力的初创企业(优步、爱彼迎)、工业领袖(通用电气、西门子)和农业巨头(约翰·迪尔、孟山都),仅举几例。

什么是平台?从最普遍的层面来说,平台是数字化的基础设施,使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群体能够进行互动。它们将自己定位为将不同用户聚集在一起的中介,这些用户包括客户、广告商、服务提供商、生产商、供应商,甚至实物。通常,这些平台还提供一系列工具,使用户能够构建自己的产品、服务和市场。微软 (Microsoft) Windows操作系统使软件开发人员可以为其创建应用程序,并将这些程序卖给消费者;苹果的App Store及其相关生态系统 ( XCode iOS SDK),使开发人员能够为用户构建和销售新的应用程序;谷歌的搜索引擎为广告客户和内容提供商,提供了一个平台,目标是搜索信息的人;而优步的出租车应用程序,使车主通过搭载乘客换取现金。平台不是从根本上建立一个市场,而是提供基础设施来调解不同的群体。它比传统商业模式更有优势的关键,在于数据方面的优势,因为一是平台的定位在用户之间,二是平台是用户活动发生的基础,从而使其有权记录他们的访问。谷歌作为搜索平台,吸引了大量的搜索活动(表达个人波动的欲望)。优步作为出租车的平台,提取了交通数据及车主和搭乘者的活动。脸书作为社交网络的平台,引入了各种亲密的社交互动,然后记录下来。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行业在线互动,例如优步将出租车行业转变为数字公司,越来越多的企业将受到平台发展的支配。因此,平台比互联网公司或科技公司要优越许多,因为它们可以在任何地方进行操作,无论数字交互发生在哪里。

数字平台产生并依赖于“网络效应” ——使用平台的用户越多,平台对其他人而言就越有价值 。例如,脸书巳经成为默认的社交网络工作平台,无非是凭借其用户的数量庞大。如果你想加入一个社交活动的平台,你加入的就会是大部分朋友和家人已经在使用的平台。同样,在谷歌上搜索的用户越多,搜索算法变得越优良,谷歌对用户就越有益。但是,这会产生一个循环 , 让更多的用户拥有更多的用户,从而导致平台具有垄断的自然倾向。它还为平台提供了动力,即不断访问更多的活动,从而获得更多数据。此外,通过依靠先前存在的基础设施和低廉的边际成本,快速扩展许多平台业务的能力,意味着其增长几乎没有自然限制。例如,优步快速增长的一个原因是,它不需要建立新的工厂——它只需要租用更多的服务器。结合网络效应,这意味着平台可以非常快速地增长。

网络效应的重要性,意味着平台必须采取一系列战术,以确保越来越多的用户加入。这是第三个特征——平台通常使用交叉补贴。例如公司在某一方面降低服务价格(甚至免费提供),但在另一方面则提高价格,以弥补这些损失。平台的价格结构,对于涉及多少用户以及用户使用平台的频率非常重要。例如,谷歌可以免费提供一些服务,如电子邮件,以便让用户上网,但它会通过其广告手段筹集资金。由于各种平台必须吸引多个不同的群体,其部分业务就是在什么收费、什么免费 、什么需要补贴和什么不补贴之间微调,以获得平衡。这与精益模式相差甚远,旨在精简公司以保持核心竞争力,并出售不盈利的企业。

最后,平台的设计方式也使得它们对不同用户具有吸引力。虽然经常把自己作为空白的空间,供他入互动,但事实上平台却体现出一种策略。产品和服务开发的规则以及市场互动由平台所有者设定。尽管优步把自己展示成为市场中空置的力量,其实却决定了市场的出现。它预测了哪里需要司机,并在实际需求之前提高车价,同时也创造了幻影出租车,产生供应最更大的错觉。作为中介,平台不仅可以获得更多数据,还可以控制和管理游戏规则。然而,固定规则的核心架构也具有生成能力,使其他人用意想不到的方式以它们为基础构建平台。例如,脸书的核心架构允许开发人员制作应用程序,允许公司创建页面,也允许用户以共享信息的方式吸引更多的用户。此法同样适用千苹果的App Store, 它开发出许多有用的应用程序,将用户和软件开发人员越来越多地捆绑进其生态系统。在某种程度上,维护平台的挑战在于修改交叉补贴环节和平台规则,以维持用户兴趣。虽然网络效应强烈支持现有的平台领先者,但其地位并非无懈可击。总而言之,平台是一种新型的公司 。它们的特征在于提供基础设施,以调解不同用户组,显示由网络效应驱动的垄断倾向,使用交叉补贴来吸引不同的用户组以及利用设计好的核心架构,控制交互的可能性。反过来,平台所有权本质上是软件的所有权,如谷歌的20亿行代码亦或是脸书的2000万行代;以及基于硬件如服务器、数据中心、智能手机等的软件开源资源,如Hadoop的数据管理系统被脸书使用。所有这些特性,使得平台成为提取和控制数据的关键业务模型。通过为其他人提供数字空间进行交互,平台获得自己的定位,即从各种渠道提取数据,包括自然条件如气候条件、作物周期等,生产过程如装配线、流水线生产等,以及其他企业和用户如网页跟踪、惯用数据等。平台是数据的提取装置 。

本章的其余部分,将通过介绍五种不同类型的平台来概述新兴的平台情况。在这些领域中,重要的因素是资产阶级拥有这个平台,而不一定需要产生实体产品。第一种类型是广告平台,例如谷歌 脸书,它们提取关于用户的信息,对信息进行分析,然后运用分析的结果来销售广告空间。第二种类型是云平台,例如AWSSalesforce,它们拥有数字相关业务的硬件和软件,并根据需要将其出租。第三种类型是工业平台,例如通用电气、西门子,它们构建了将传统制造转变为互联网连接过程所需的硬件和软件,从而降低生产成本,并将产品转化为服务。第四种类型是产品平台,如Spotify, 通过使用其他平台将传统商品转化为服务,并从平台上收取租金或订阅费而产生收入。第五种类型是精益平台,例如优步、 爱彼迎,尝试通过尽可能降低成本,将其资产所有权降至最低并获利。这些分析部门,通常可以在任何一家公司内一起运行。例如,亚马逊往往被视为一家电子商务公司,但它迅速扩大为一家物流公司。现在,亚马逊正扩展到按需市场,与跑腿兔 (TaskRabbit)合作,实施一个家庭服务计划,而它的土耳其机器人也在许多方面是零工经济发展的先驱。另外,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亚马逊的网站服务开发是一个基于云的服务,因此亚马逊几乎涵盖所有上述类别。

广告平台

作为这个新企业形式的“长老”,广告平台是建立适合数字时代模式的最初尝试。我们将看到,它们直接或间接地促成了最新技术趋势的出现一从共享经济到产业互联网 。它们脱离了宽松信贷推动的网络萧条,其效果是双重的。其中一个方面是许多竞争对手崩溃,使得技术产业的各个领域日益受到其余企业的控制。另一方面,风险投资 (VC) 突然不愿意为新的项目提供资金,意味着进入竞争格局的通道也是封闭的。早期科技公司兴盛的垄断趋势在这里得到巩固,因为一系列新兴的主导企业从灰烬中脱颖而出,并一直持续主宰。萧条的另一个重要后果是,风险投资和股权融资的枯竭,给互联网公司带来了新的压力,从而创造收入。在繁荣期间,没有明显的主导方式来提高可持续的收入来源——公司的方案各不相同,相对均分。然而,营销在金融资本“先发展再盈利"的策略中处于核心地位,意味着网络公司已经建立了面向广告和吸引用户的商业模式的基础。这些公司在广告方面投入的资金比其他部门的花费多了3倍到4倍,而它们也是购买网络广告的先行者。当泡沫破灭时,这些公司可能不可避免地会转向广告,以此作为主要收入来源。在这方面,谷歌和脸书是走在前列的代表。

谷歌创立于1997年,在1998年就获得风险投资的资助,并于1999年获得了2500万美元的融资金额。此时,谷歌一直在搜索用户资料,并利用这些资料改善搜索。这是在资本主义中使用数据的经典方式——它旨在改善客户和用户的服务。但谷歌没有可以赚取收入的剩余价值。在网络经济萧条的情况下,谷歌越来越需要一种创造收入的方法,但是收费服务可能会疏远作为其成功基础的用户。最终,它开始使用搜索数据、Cookie及其他信息,通过日益自动的拍卖系统向广告商销售目标广告空间。当纳斯达克市场在20003月达到顶峰时,谷歌于200010月推出AdWords,并开始转型为创收公司。提取的数据从旨在改善服务转变为旨在收取广告收入。

如今谷歌和脸书几乎完 全依赖于广告——2016年第一季度,谷歌收入的89%和脸书收入的96.6%,都是来自广告。

这是新千年早期网络出现较大转变,发展为Web 2.0(第二代互联网)时不可或缺的部分,它以用户生成的内容与多媒体接口为前提,而不是数字商店和静态文本。在新闻界中,这一转变包含民主化传播的一种修辞风格,即任何人都可以在网上创建和分享内容。报刊等大众媒体不再垄断社会上的舆论。对于网络的批判理论家来说,这种修辞模糊了以剥削“无偿劳动”为前提的商业模式转变。从这个角度来看,谷歌和脸书产生利润的原因就比较好理解了:用户是生产商品而不获报酬的劳动者(数据和内容),然后由公司将其出售给广告客户和其他利益相关者。但是,这种描述有很多问题。“无偿劳动“观点的第一个问题是,它总是会陷入宏大的形而上学的主张。所有的社会互动,都成为资本主义的无偿劳动,我们开始担心资本主义并不存在。工作与非工作密不可分,精确分类变成生硬的累赘。然而,重要的是我们要区别平台上进行的交互和其他地方进行的交互,以及区别在盈利为主的平台上进行的交互和在其他平台上进行的交互。我们的社会中,并非所有——甚至并非大多数的互动都被纳入利润生成的系统。事实上,企业必须竞相建立平台的原因之一,是我们大部分的社会交互并没有进入一个增值的过程。如果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已经在资本主义的增值过程中被掌握,就很难解释为何还需要建立平台的提取装置。更广泛一点说,“无偿劳动”只是谷歌这类公司所依赖的众多数据源的一部分,其他还包括经济交易、物联网中传感器收集的信息、 企业和政府数据(如信用记录和财务记录)以及公共和私人监控(例如用于绘制谷歌地图的汽车)。

然而,即使是将我们的注意力局限于用户创建的数据,把这种活动称为劳动对吗?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劳动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含义:它是劳动市场背景下,一种产生剩余价值的活动,也是一种以交换为主的生产过程。关于在线社交互动是否属于资本主义生产一部分的辩论,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其定义的单调乏味的学术辩论。这种交互是否为无偿劳动的相关性与后果有关。如果它是资本主义性质的,它将受到资本主义所有标准和要求的压力精简生产过程、降低成本、提高生产力等。如果不是,那么这些要求不会被强加。但确切地说,在检查在线用户的活动时,很难证明他们所进行的是劳动。认为给朋友传递信息是劳动,除了直觉上的犹豫,也缺乏任何对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设置生产流程的隐性标准——的想法。这意味着即使有压力让用户在网上做更多的事情,也没有让用户做更多事情的竞争压力。更广泛地说,如果我们的线上互动是无偿劳动,这些公司一定是资本主义整体的重要支柱——全新剥削劳动的格局巳经开放。在另一方面,如果这不是无偿劳动,这些公司都是寄生在其他价值生产行业中的,而全球资本主义则处于一种更为可怕的状态。稍微看一下停滞的全球经济,表明后者可能性更大。

本书的立场是,广告平台将数据作为一种原材料,而不是剥削无偿劳动。用户和机构的活动,如果被记录并转变为数据,成为原材料,可以由平台用各种方式进行提炼和使用。在特殊的广告平台,收入的来源有以下几个渠道一一提取用户的网上活动数据、分析这些数据以及拍卖广告空间给广告商。这涉及两个过程。首先,广告平台需要监测和记录在线活动。越多的用户与站点交互,越多的信息就可以被收集和使用。同样,当用户在网上闲逛时,他们被 Cookie和其他手段跟踪,这些数据越来越全面,对广告商也越来越有价值。数字经济中的监控和利润趋同,导致一些人谈到“监控资本主义” 。然而,收入的关键不只是数据的收集,还包括数据的分析。广告商的兴趣不在于散乱的数据,而更多的关注让他们洞察到消费者的需求信息,或帮他们匹配合适消费者的数据。这些是已经研究过的数据。这些数据已经经过处理,不管是通过数据科学家的熟练劳动,还是机器学习算法的自动化劳动。因此,卖给广告商的并非数据本身(广告商不接收个人数据),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约定,谷歌的软件包将在需要的时候,巧妙地将广告商与正确的用户匹配起来。

数据提取模型在线上的作用一直很突出,而它也巳转移到离线状态。特易购 (Tesco) 是世界上主要的零售商之一,旗下拥有邓韩贝 (Dunnhumby) ——总部位于英国,业务价值约为 20 亿美元的一家“消费者洞察“企业。该公司的美国子公司最近被出售给克罗格公司 (Kroger) ——美国主要的零售公司之一 。邓韩贝公司以跟踪在线和离线的消费者为前提,并利用这些信息出售给客户,如可口可乐、梅西百货 (Macy's) 和欧迪办公 (Office Depot) 公司。它也试图为自已建立一个垄断平台,通过会员卡,引导顾客进入乐购店,并承诺给予回报。同时,越来越多样化的顾客信息被跟踪——公司甚至建议使用购衣信息,作为顾客健康数据的来源。非科技公司也在开发用户数据库,并利用数据来适应客户趋势,有效地向消费者推销产品。数据提取正在成为构建垄断平台并从广告商获得收入的关键方法 。

这些广告平台目前是新平台企业中最成功的一一收入高,利润大,活力强。但它们用收入来做了什么事呢?美国、英国和德国的投资水平依然很低,因此固定资本增长不大 。相反,这些公司往往用现金做三件事情。一是保存,公司现金储量高是2008年后出现的奇怪现象。正如我们在第一章中看到的那样,科技公司在现金过剩的公司中所占比例相当大。领头逃税的也是科技公司,如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和优步 。二是使用这些现金进行高水平的并购——这是一个集中现有产能而不是建立新产能的过程。在大型科技公司中,谷歌在过去五年中收购最多,平均而言,它每周都会购买一家新公司。而脸书进行了几笔大的收购,例如以220亿美元收购了Whats App。谷歌于2015年创立了”字母控股公司”,即为并购过程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努力旨在让谷歌能够在其他行业购买公司,同时明确界定其核心业务的公司。三是将资金融入技术初创公司,许多广告平台都是这个领域的大投资者。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它们为最近的科技繁荣设定了条件。最重要的是,它们提供了平台这个商业模式,并正复制到各个行业。

云平台

如果说像谷歌和脸书这样的广告平台,奠定了提取和使用大量数据的基础,那么新兴的云平台,就是将平台整合成一种独特而强大的商业模式的一步。企业云租赁始于20世纪90年代的电子商务。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电子商务公司认为它们可以把交换的物质方面的业务外包给其他人。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够的,公司最终要承担着建造仓库和物流网络以及招聘大量员工的任务。到2016年,亚马逊一直在为庞大的数据中心、仓库搬运机器人和大规模的计算机系统而投资,并开创了使用无人机进行运输的先例,最近又开始为其航运部门租赁飞机。它也是目前为止数字经济中最大的公司,员工人数超过23万人,还有季节性员工数万人,其中大多数人在仓库做着低工资而压力大的工作。作为一个电子商务平台,亚马逊通过交叉补贴力求尽可能多地吸引用户。亚马逊 Prime 的所有需要送货服务的订单都会损失资金,Kindle 电子书阅读器是以成本出售的。对于精益企业的传统指标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不盈利的企业应该被砍掉。然而,快速和便宜的交付是亚马逊将用户引入其平台,以便从别处赚取收入的主要方式之一。

在建立庞大的物流网络的过程中,亚马逊网络服务 (AWS) 被开发为一个内部平台,以应对日益复杂的物流业务。事实上,平台形成的一个共同主题是它们经常出现在公司内部需求中。亚马逊需要用各种方法来快速获取新服务并快速运行,而答案是建立基础设施,使新服务能够很容易地使用这个基础设施。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也可以租给其他公司。实际上, AWS 出租云计算服务,包括服务器的按需服务、存储和计算的能力、软件开发工具和操作系统以及现成的应用程序。这种做法对其他企业的效用是 ,他们不需要花费时间和金钱建立自己的硬件系统、软件开发工具包或者应用程序。他们可以只根据需要租用这些。例如,软件越来越多地在订阅基础上部署——Adobe ,谷歌和微软都开始采用这种做法 。同样,谷歌开发出来的复杂分析工具现在已经开始对外出租,作为与对手 AWS 竞争的一部分。其他企业现在可以租用模式识别算法和音频转录服务的功能。换句话说,谷歌正在销售其机器学习过程——这正是谷歌在云计算领域优于其他竞争对手的地方。与此同时,微软已经建立了一个人工智能平台,为企业提供软件开发工具,构建自己的机器人(用当代的语言表达就是“智能即服务”) 。而IBM公司正在努力使量子云计算成为现实。云平台最终可以使公司信息技术 (IT) 部门的大部分工作外包。这一过程推动了知识型工作者的工作,同时也使他们的工作自动化。数据分析、客户信息存储、公司服务器的维护——所有这一切都可以推向云端。

它们背后的逻辑类似千实用程序如何发挥功能。亚马逊首席执行官杰夫·贝佐斯 (Jeff Bezos)将其与电力供应进行了比较:早期的工厂有各自的发电机,最终发电变成集中供应,并根据需要出租。今天,经济的各个领域越来越多地与数字层结合在一起。因此,拥有其他行业所必需的基础设施,能占据一个非常强大和有利可图的地位。而云平台对于数据提取的重要性在千,其租赁模式使其能够不断收集数据,而旧的购买模式涉及将其作为与公司分离的商品进行销售。通过将企业活动转移到云平台上,像亚马逊这样的公司,可以直接访问整个新数据集(即使某些数据集仍然保留在平台上) 。AWS现在估计价值约700亿美元,不足为奇的是,微软 、 谷歌等主要竞争对手以及像阿里巴巴这样的中国竞争对手也正在进军该领域。AWS现在是亚马逊增长最快速的一部分,也是最有利可图的,其利润率约为30 %, 2015 年收入达到近80亿美元。在2016年第一季度,AWS为亚马逊带来的利润超过其核心的零售业务。如果说谷歌和脸书建立了第一个数据提取平台,那么亚马逊则建立了第一个主要的云平台,以便为当代企业提供日益重要的生产手段。这些云平台不依赖于广告商购买数据,而是建立数字经济的基础设施,以一种出租给他人的方式获利,同时为自己的使用收集数据。

工业平台

随着数据收集、存储和分析的成本越来越低,越来越多的企业试图将平台引入传统制造领域。这些尝试中最重要的是名为“工业物联网”或简称“工业网”的出现。在最基本的层面上,工业网涉及将传感器和计算机芯片嵌入生产过程中以及将跟踪器(例如RFID) 嵌入物流过程中,所有这些都通过互联网连接在一起。在德国,这个过程被称为“工业4.0"。其概念是,生产过程中的每个组件都能够与组装机及其他组件通信,而无需工作人员或管理人员的指导。有关这些组件的位置及状态的数据,与生产过程中的其他元素不断共享。在这个愿景中,物质产品与信息表征密不可分。对于其支待者来说工业网将优化生产过程一他们认为能够将劳动力成本降低 25%;能源成本降低 20%,例如数据中心将在某时某地需要时分配能源;通过发出磨损警告减少40%的维护成本,通过安排适当的时间减少停机时间以及减少错误和提高质量。实际上,工业网确保生产过程更加高效,主要是通过降低成本和减少停机时间,有竞争力的制造业这么做巳经有一段时间。但它也旨在将生产过程与实现过程更紧密地联系起来。制造商希望基于现有产品的使用数据,甚至使用像A/B测试这样的在线方法,开发新产品并设计新特性,而不是依赖焦点小组或调查。工业网还可实现大规模定制。在世界上最大的化学品生产商巴斯夫公司 (BASF SE) 的一家测试工厂,装配线可以单独定制每一个从生产线下来的部件:单独的肥皂瓶可以有不同的香味、颜色、标签和肥皂,只要客户下订单,全部自动生产。因此,产品生命周期可以显著缩短。

当工厂开始运用工业网的组件时,面临的一个重大挑战就是建立通信的共同标准。组件之间的通用性需要得到保证,特别是在旧机器的情况下。这是工业平台发展的方向,它是连接传感器和执行器、工厂和供应商、生产者和消费者、软件和硬件的基本核心框架。发展中的工业巨头们正在建设硬件和软件,以便在涡轮机、油井、电机、工厂车间、运输车队和许多应用中运行工业网。正如一份报告所说,随着工业互联网的出现,“大赢家将是平台所有者”。因此,传统制造业如通用电气、西门子公司 (Siemens) 、英特尔以及微软等传统技术巨头,大力发展工业网平台并不奇怪。西门子巳经花费了40亿欧元来获得智能制造能力,并建立了自己的工业平台Mind Sphere,而通用电气一直在快速开发自己的平台Predix。迄今为止,该领域一直由这些老牌公司主导,而不受初创企业涌入的影响。即使是工业网的初创公司,也主要由老牌卫士(前五大投资公司中的四家)资助。在2016年,尽管其他创业领域总体放缓,但该行业的资金保持强劲。转向工业平台也是国家经济竞争的表现,德国——以西门子为代表的传统制造业大国,和美国——以通用电气为代表的技术巨头,是这一转变的主要支持者。德国热情地接受了这个想法,并建立了自己的财团来支待这个项目,美国也同样如此,像通用电气、英特尔、思科和IBM这样的公司,已经与政府建立了一个类似的非盈利财团,以推动智能制造业的发展。目前,德国财团只是为了提高对工业网的认识和支持,而美国财团则正在积极扩大对这项技术的试验 。

通用电气的首席数字官表示,这里的竞争归根结底在于,能够发展制造业垄断平台,胜利者嬴得一切。PredixMind Sphere都提供基础设施服务(基于云计算)、开发工具和应用程序用于管理工业网(即工厂的应用商店)。这些平台没有开发自己的软件来管理内部互联网 , 而是授权使用所需的工具。为了应对产生的大量数据,需要专门知识,也需要开发新的工具分析,诸如时间序列数据和地理数据等信息。通用电气的液化天然气业务已经收集了与脸书 一样多的数据,并且需要一系列专门的工具来管理数据的涌入。同样还需要设计软件,用于收集和分析大数据,建立基于物理系统的模型以及在工厂和电厂进行更改。这些平台还提供操作工业网所需的硬件,如服务器、存储等。在与更通用的平台如AWS的竞争中,工业平台提升了自身的制造业内部能力以及运行这种系统所需的安全性。像其他平台一样,这些工业企业依靠提取数据作为对抗竞争对手的手段,一种确保更快速、更廉价、更灵活的服务的工具。通过将自己定位成工厂、消费者和应用程序开发人员之间的中介,这些平台可以自如地监控全球制造业的运作情况,从最小的执行机构到最大的工厂,利用这些数据进一步巩固其垄断地位。通过部署标准的平台策略,西门子和通用电气都保持开放的态度,从谁可以连接到平台、数据存储在哪里(在现场或云端)以及谁可以为它构建应用程序。一直以来,网络效应对获得垄断地位至关重要,而这种开放使他们能够纳入越来越多的用户 。这些平台已经是公司的强大收入来源——Predix目前为通用电气带来了50亿美元的利润,预计到 2020年将实现三倍的增长预计到2020年,该行业的价值将达到2250亿美元——超过消费物联网和企业云计算。尽管如此,为了显示垄断的力量,通用电气仍在使用AWS来满足其内部需求。

产品平台

重要的是,之前的发展——尤其是物联网和云计算——已经开启了一种新型的按需平台 。它们是两种紧密相关但截然不同的商业模式——产品平台和精益平台。以 Zipcar和优步为例,这两种平台都是为那些想要租用资产一段时间的消费者而设计的。虽然两者在这方面很相似,但它们的商业模式却有很大的不同。Zipcar拥有出租的资产——汽车,而优步则不然。前者是一个产品平台,而后者是一个精益平台,试图将几乎所有可能的成本都外包出去 。不过,优步最终旨在指挥一群自动驾驶的汽车,这将把它变成一个产品平台。相比之下, Zipcar可能被认为是“商品即服务”的平台类型。

产品平台可能是企业尝试恢复某些商品零边际成本趋势的主要手段之一。音乐是最好的例子,就像20世纪90年代末,免费下载音乐就像安装一个简单的小程序。唱片公司的收入大幅下降,因为消费者停止购买光盘 (CD) 和其他的音乐实体副本。然而,尽管宣告消亡许 多次,近年来,音乐产业经由一些平台如SpotifyPandora得到振兴,从音乐听众、唱片公司和广告商那里收取费用。从2010年到2014年,订阅服务的用户数量从800万增加到 4100万,订阅收入将超过下载收入,成为数字音乐的最高收入来源。在经历了多年的衰落之后,音乐产业有望在2016年再次实现收入增长。订阅模式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例如在报纸上,然而如今的新奇之处在于它们向新领域的扩张,包括住房、汽车、牙刷、剃须刀甚至私人飞机。近年来,这些产品平台蓬勃发展的部分原因是我们在第一章所指出的工资停滞和储蓄下降。随着节省下来的钱越来越少,像汽车和房子这样的大宗商品购买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看似更便宜的预付费用显得更加诱人。例如,在英国,自2008年以来,大宗商品家庭拥有率在下降,而私人租赁则急剧上升。

但按需平台并不会影响软件和消费品。在按需经济模式中,早期的一种尝试是以制造业产品为中心,尤其是耐用品。这些尝试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喷气发动机的业务从出售发动机转变为租用推力。三大制造商——劳斯莱斯(Rolls Royce) 、通用电气和普惠公司(Pratt & Whitney) 都转向了这种商业模式,其中劳斯莱斯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处于领先。建造发动机,然后将其出售给航空公司的经典模式,是具有较高竞争水平而利润相对较低的业务。第一章概述的竞争动力在这里全面展现。在过去40年中,喷气发动机行业的特点,是很少有新公司涌现,也没有公司离开这个行业。相反,这三家大公司为了获得优势,通过引入渐进式技术改进,进行激烈的竞争。随着当今的喷气发动机行业开始使用叠加制造,这一技术竞争将待续下去。例如,通用电气最受欢迎的喷气发动机有许多部件现在是 3D 打印的,而不是由不同部件焊接而成的。但是发动机本身的利润仍然很小,竞争严峻 。相比之下,据估计,这些发动机的维护涉及更高的利润率。维护的挑战在于,外部竞争对手很容易进入市场,拿走利润。这促使劳斯莱斯引进“商品即服务”模式,航空公司不购买喷气发动机,但每使用一小时就支付一笔费用。反过来,劳斯莱斯还提供零件维护和更换。

与其他平台一样,数据的原材料仍然是这个平台的核心。传感器被放置在所有的发动机上,从每次飞行中提取大量数据,结合天气数据和空中交通管制信息,发送到英国的指挥中心。关于发动机磨损、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调度维护的次数等信息,全部可以由此得出。这些数据非常有用,可以阻止竞争对手,并且可以保护竞争优势,对抗任何可能希望打入市场的外部维护公司。关于发动机性能的数据,对开发新车型也至关重要——它们使劳斯莱斯提高燃油效率,并延长发动机的使用寿命,与其他喷气发动机制造商相比,创造了另一个竞争优势 。平台似乎再一次成为提取数据的最佳方式,并利用它们来获得比竞争对手更大的优势。数据和提取数据的网络效应,使企业能够占据主导地位。

精益平台

在刚刚描述的这一切的背景下,我们很难不把新的精益平台看作是互联网经济初期阶段的倒退。尽管以前的平台,都已经开发出了以某种方式产生利润的商业模式,但如今的精益平台已经回到了20世纪90年代的“先发展再盈利”模式。像优步和爱彼迎这样的公司,迅速成为家喻户晓的品牌,成为这种复兴商业模式的典型代表。这些平台的范围,从专业化公司如保洁服务、医生上门、百货购物、修理管道等,到更一般的市场比如跑腿兔和士耳其机器人,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然而,所有这些公司,都试图将自己打造成用户、客户和员工都能够满足的平台。为什么它们是精益平台?答案就在一个经常被引用的现象中:全球最大的出租车公司优步没有汽车,而最大的住宿提供商爱彼迎却没有任何房产。看起来这些公司都是无资产的公司,我们可以称它们为虚拟平台。然而关键在于,他们拥有最重要的资产——软件和数据分析平台。精益平台通过一个超外包的模式来运作,即员工外包、固定资本外包、维护成本外包以及培训外包。剩下的只是提取最小值——控制平台,就可以获得垄断租金。

这些公司把员工外包。在美国,这些平台合法地将员工解释为“独立的承包商”,而不是雇员。这使得企业可以削减某些方面的成本,如福利、加班费、病假补贴以及其他成本,节省大约 30%的劳动力成本。这也意味着培训成本外包,因为培训只允许针对员工。这一过程导致了通过信誉系统进行其他形式的控制,这通常会传播社会的性别歧视和种族偏见。然后,承包商就会按任务支付:从优步的每一辆车、爱彼迎的每一笔租金到每一个在土耳其机器人身上完成的任务。这种做法能实现降低劳动力成本,也难怪马克思写道:“计件工资是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最相称的工资形式 ”然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种劳动力的外包,是一种更广泛、更长期的外包趋势的一部分,这种趋势在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了。首先被外包的是涉及可交易商品的工作,而非人工服务。在20世纪90年代,耐克成为一个理想的外包公司,因为它把大部分的劳动合同都外包给了别人。耐克没有采用垂直整合的方式,而是基于一小部分设计师和品牌专家的存在,将产品的制造外包给其他公司。因此,到1996年,人们已经表示担心,我们正在过渡到“一次性”员工”按需送货"的时代。但这个问题涉及的不仅仅是精益平台。例如,苹果直接雇佣的员工中,只有不到10%的员工,是为其产品的生产做出贡献的。同样地,快速浏览一下美国劳工部,就会发现大量的非优步案例涉及将员工错误地标示为独立承包商,如建筑工人、保安、咖啡师、管道工和餐馆服务员。事实上,最接近精益平台模型的传统劳动力市场,是一个古老而技术含量低的市场:白天工作的劳动力市场——农业工人、码头工人或其他低工资的工人——他们会在早上出现在一个地方,希望能在白天找到一份工作。同样,移动电话在发展中国家变得至关重要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它们在非正式劳动力市场寻找工作的过程中不可或缺。零工经济只是将这些场所转移到网上,并增加了一层无处不在的监视。一种生存工具被硅谷作为解放的工具进行营销。

我们还可以在经济统计数据中,发现更广泛的在非传统工作领域的这种转变。2005年,美国劳工统计局 (BLS) 发现,近1500万美国工人(10.1%的劳动力)处于替代就业岗位。该类别包括根据替代合同安排雇用的员工(随叫随到的工人、独立承包商)和通过中介(临时代理、合同公司)雇用的员工。到2015年,这一类别已经增长到劳动力的15.8%。将近一半的增长 (2.5%) 是由于教育、医疗和行政工作经常面临风险,导致外包的增加。最引人注目的是,在2005年至2015年期间,美国劳动力市场新增了910万个工作岗位,其中包括 940 万个替代安排工作。这意味着,自2005年以来,美国就业岗位的净增长仅仅来自于这类(通常是不稳定的)职位。自谋职业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趋势。虽然自称为个体经营者的人数有所减少,但在美国,为自谋职业而申请报税表格的人数却有所增加。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实际上是一种长期趋势的加速,尤其是在2008年之后。同样的趋势在英国也可以看到。自2008 年以后,自营就业创造了66.5%的净就业率,这是唯一能避免高失业率的途径。

对此,精益平台在何处适用呢?最明显的一点,是独立承包商和自由职业者的分类。在2005年至2015年之间,这一类别增长了1.7%(达到290万人),但增长的大多数是离线工作方面的。鉴于目前还没有对共享经济适用的直接措施,人们采取的是调查方式和其他间接措施。几乎所有的评估都表明,大约 1%的美国劳动力参与了由精益平台形成的在线共享经济。即使在这里,分析结果也必须考虑到优步司机可能是这些就业人员中的大多数。优步之外的共享经济规模很小。在英国,迄今为止进行得最彻底的调查表明,大约有130万英国工人(相当于劳动力的3.9 %)每周通过精益平台至少工作一次,而其他劳动力估计的比例从3%到 6%不等。其他调查显示的数字略高一些,但那些包括更大范围的活动。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共享经济只是一个更大趋势的一小部分。此外,这是一个很小的行业,其前提是 2008年金融危机后失业率的大幅增长。基于前面提到的不稳定的工作趋势,金融危机使得美国失业人数翻了一番,而长期失业人数几乎增加了两倍。此外,此次金融危机的后果是“失业性复苏”一一表现为经济增长了,但就业人数却没有增加。因此,许多工人被迫寻找他们能生存下去的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自营就业不是一条自由选择的道路,而是带有强迫性的。看看精益平台员工的人口统计数据,似乎可以证实这一点 。在跑腿兔的员工中, 70%的人拥有学士学位,而5%的人拥有博士学位。国际劳工组织 (ILO) 的一项调查发现,亚马逊土耳其机器人的工作人员也多半受过高等教育,37%的人以群体工作为主要工作 。优步承认,在伦敦,约有三分之一的司机来自于失业率超过10%的地区。在一个健康的经济环境中,这些人不需要做微任务,因为他们有合适的工作 。

其他平台类型都有很多新奇的元素,那精益平台有什么新东西吗?鉴于刚刚概述的更广泛的背景,我们可以看到,它们只是把更早的趋势扩展到新的领域。尽管外包曾经主要发生在制造业、管理业和酒店业,但如今它延伸到了一系列新的工作岗位,如出租车、理发、造型师、保洁、管道工、油漆工、搬家、内容审核等。它甚至还在推进白领工作,比如编辑、编程和管理。而且在劳动力市场方面,精益平台将曾经的不可交易服务变成了可交易的服务,有效地将劳动力供应扩大到几乎遍及全球的水平。现在人们可以通过土耳其机器人和类似的平台,在网上发布大量的新任务。这使企业能够通过在发展中国家剥削廉价劳动力,从而削减成本,并通过将这些工作纳入全球劳动力市场,从而降低工资水平。精益平台公司外包其他成本的程度也是值得注意的(尽管并不新奇),这些可能是迄今为止虚拟平台上最纯粹的尝试。在这样做时,这些公司一直依赖于云平台所提供的能力。然而,企业不得不花费大量资金投资于其业务所需的计算设备和专业知识。如今的初创企业蓬勃发展,因为他们可以简单地从云端租用硬件和软件。因此,爱彼迎、Slack、优步和许多其他初创企业都在使用AWS。优步进一步依赖谷歌地图进行导航、用Twilio发短信、用SendGrid发送电子邮件以及用Braintree支付一它是一个基于其他平台的精益平台。这些公司还从资产负债表上剥离了成本,并将其转移给了员工,比如投资成本(爱彼迎的住宿、优步和 Lyft的车辆) 、 维护成本、保险成本和折旧成本。有些公司如 Instacart (运送食品杂货)公司,也将配送成本外包给食品供应商如百事和零售商如全食超市,以广告空间换取。然而,即使有这样的支持, Instacart60%的业务上仍然没有盈利,这还没考虑办公空间的巨大成本或核心团队的薪水 。缺乏盈利能力导致了可预见的削减工资的措施——在精益平台中,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

这也促使企业在数据提取方面展开竞争——平台提供的访问优化了这一过程 。优步是这方面发展的最佳范例,因为它收集了所有行车的数据以及司机的数据,即使在他们没有收到车费的时候。关于司机的行为和驾驶方式的数据在各个方面得到利用,以击败竞争对手。例如,优步使用数据来确保其司机不为其他的出租车平台工作;其路由算法使用交通模式的数据来绘制出最有效的行车路线。数据被输入到其他算法中,以匹配乘客和附近的司机,并对可能出现的需求做出预测 。所有这一切使得优步能够从乘客的角度提供快速而高效的服务,从而吸引用户离开竞争对手。数据是精益平台竞争的主要手段之一。

尽管如此,这些公司仍在努力盈利,而支持它们的资金必须来自外部。正如我们早些时候看到的,2008年金融危机的一个重要后果是,宽松的货币政策和加剧的日益增长的企业现金过剩。从根本上来说,精益平台的繁荣是2008年后出现的一种现象。这一领域的增长在初创公司的交易数量上,得到了最清晰的体现——自2009年以来,风投交易的数量增加了两倍。即使剔除了优步(因其在市场上拥有巨大的市场份额),按需移动服务在2014年的融资总额也达到了17亿美元——比2013年增长了316个百分点。2015 年,这一趋势延续出现更多的交易和更高的交易量。当我们关注按需移动服务的精益平台时,我们主要讨论的是优步。融资方面,Uber2014年超过了其他所有服务型公司,比例总计达到39 %2015 年,优步、爱彼迎以及优步的中国竞争对手滴滴出行,在按需初创企业的所有融资中占了59%。尽管对新科技初创企业的热情已经达到了狂热的程度,2015年的融资( 590亿美元)与 2000 年的高点(近 1000亿美元)相比,仍然相形见绌。钱是从哪里来的?从广义上讲,在低利率环境下,盈余资本寻求更高的回报率。低利率压低了传统金融投资的回报率,迫使投资者寻找新的收益途径。如今,过剩的资本似乎正在创造一场技术繁荣,而不是一场金融繁荣或房地产繁荣对冲基金、共同基金和投资银行等非传统基金,在科技股热潮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事实上,在科技初创领域,多数投资融资来自对冲基金和共同基金。更大的公司也参与其中,谷歌是Homejo产的主要投资者,而物流公司DHL也推出了自己的按需服务My Ways , 像英特尔和谷歌这样的公司也在各种各样的新初创企业中购买股票。像优步这样的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了超过135家子公司,也得益于偷税技术。然而,这些精益平台的专业能力,在很大程度上仍未得到证实 。就像早期的互联网泡沫一样,精益平台行业的增长,是基于对未来利润的预期而非实际利润的预期。人们希望,一旦优步获得垄断地位,出租车的低利润率业务最终会得到回报 。在这些公司达到垄断地位之前甚至到那时,他们的盈利能力似乎仅仅是由于成本的降低和工资的降低,而不是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总而言之,精益平台似乎是一些趋势和时刻的产物,如外包趋势、过剩的人口、生活数字化以及2008年后失业率上升和宽松货币政策的兴起、盈余资本和实现快速扩展的云平台。虽然精益模式获得了大量的炒作和大量的风投资金,但几乎没有迹象表明它将开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重大转变。在外包方面,精益模式仍然是长期趋势队伍中的一个次要球员。大多数精益模式的盈利能力似乎是最弱的,而且仅限于一些专门的任务。此外,即使这样,最成功的精益模式也是因为获得了风投福利的支持,而不是由于任何有意义的创新。在未来几年,这些模式似乎不会代表就业或经济的未来。

本章结语

我们在本章的开头提出一个观点,认为21世纪的资本主义,找到了大量新的原材料——数据。通过一系列的发展,平台已经成为组织企业越来越主流的方式,从而垄断这些数据,然后提取、分析、使用和销售这些数据。过去的旧式商业模式只有一种能力,即从生产流程或客户使用中提取数据。精益生产的时代稍微改变了这一点,因为全球”准时配送"的供应链要求有关库存状况和供应地点的数据。然而,公司外部的数据几乎是无法获得的;而即使是在公司内部,大部分的活动都没有被记录下来。另外,平台将数据提取技术植入其DNA中,作为一种模型,它能将其他服务和产品以及技术建立在自身之上,需要更多用户以获得网络效应;而作为一种以数字为基础的媒介,平台使记录和存储变得简单。所有这些特性都使平台成为提取数据,以数据作为原材料,并以各种方式使用数据的中心模型。正如我们在一些不同平台类型的简要概述中所看到的,数据可以多种方式使用,从而产生收入。对于像谷歌和脸书这样的公司来说,数据主要是一种可以用来吸引广告商和其他相关商家的资源。对于像劳斯莱斯和优步这样的公司来说,数据是击败竞争对手的核心——它们使这些公司能够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控制员工、优化其算法以实现更具竞争力的业务。类似地,像AWS Predix这样的平台也面向构建并拥有用于收集、分析和部署数据以供其他公司使用的基础设施,为这些平台服务以提取租金。在每一种情况下,收集大量的数据都是商业模式的核心,而平台提供了理想的提取设备。

这种新的商业形式与一系列长期趋势和短期周期性波动交织在一起。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向精益生产和“准时配送"供应链转变,一直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而数字平台在今天继续保持快速的增长。外包趋势也同样如此。即使是那些通常与外包没有联系的公司,也仍然参与其中。例如,谷歌和脸书的内容审核,通常都是在菲律宾完成的,据估计有10万名员工在社交媒体和云存储中搜索内容。亚马逊还有一个以低工资而著称的仓库工人,他们受到全面监视和控制系统的制约。这些公司只是继续保持低技能工入外包的长期趋势,同时保留高薪高技能劳动力的核心。从更广泛的层面来看,美国2008年后的净就业率增长,都来自非传统就业领域的工人,如承包商和随叫随到的工人 。这种外包和建立精益商业模式的过程,在优步这样的公司中走到了极端,它依赖于一种几乎没有资产的形式来产生利润 。然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金融危机过后,他们的大部分盈利都来自于压低工资。即使是经济学家也不得不承认,自2008年以来,“如果美国国内总收入中工资所占的份额,要回到20 世纪90年代的平均水平,美国企业的利润将下降五分之一”。因此,失业人口为低工资、低技能的工作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这批可被剥削的工人与低利率世界的大量剩余资本交织在一起。逃税、高额企业储蓄和宽松的货币政策相结合,促使大量的资本以各种方式寻求回报 。因此,看到对科技初创企业的融资自2010年以来大幅飙升,就不令人感到意外。在这一背景下,在一个超低利率和投资机会的时代,精益平台经济最终会成为盈余资本的一个出口,而不是一个注定要复兴资本主义的先锋。

虽然精益平台似乎是一种短暂的现象,但本章中提到的其他例子,似乎指出了资本主义公司运作方式的重大转变。在数字技术的支持下,平台成为引领和控制行业的手段。在顶峰时期,它们在制造、物流和设计上都有突出的地位,提供了其他行业运营的基本格局。它们使各种新行业从产品转向服务,导致一些人宣称所有权时代已经结束。不过,让我们明确一点:这并非所有权的终结,而是所有权的集中。关于“网络访问时代”的一些观点,只不过是掩盖现实情况的空洞言论。同样地,虽然精益平台的目标是几乎零资产,但最重要的平台都在建设大型基础设施,投入大量资金购买其他公司,并投资发展自己的能力。这些公司远非仅仅是信息的拥有者,而正在成为社会基础设施的所有者。因此,在分析平台对于更广泛经济的影响时,这些平台的垄断倾向必须予以考虑。

转自:“实践与文本”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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