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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弟海: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谁对经济增长更重要?

2023/8/30 15:42:58  阅读:42 发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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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弟海,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本文原载于《经济学家茶座》2016年第4期(总第74辑)。

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谁对经济增长更重要?

在各国经济发展过程中,健康支出在整个经济中的地位都变得越来越重要。例如,根据经合组织卫生局(OECD Health Division)的数据,美国健康支出GDP占比1960年为5.1%,1990增长到11.9%,2006年增长到15.3%;日本这一比重1960年、1990年和2004年分别为3.0%、6.0%和8.1%。健康支出的增加,固然是由于人们收入增加的结果。

因为健康作为人们生活追求的目标之一,其支出肯定会随着收入的提高而提高,一国健康支出GDP占比也会随之提高。正因为如此,所以目前各国的财政预算和政府开支中,健康支出都是作为一种“纯消费”花钱项目出现。但大量有关个人和家庭层面的微观数据研究都表明,个人健康水平会直接影响其劳动供给、个人产出和收入水平。

因此,同教育一样,健康也是一种人力资本。既然健康也是人力资本,那么健康水平和健康支出的提高就不只是经济增长的“副”产品,它也应该是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健康是否能促进经济增长呢?遗憾的是,经济理论已经证明,健康不能促进长期经济增长。

更悲观的是,经济学家甚至认为,健康水平的提高甚至可能是导致长期经济增长停滞的主要原因。同样作为人力资本,为什么教育和健康如此不同?

另一方面,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证明,尽管物质资本投资不能带来长期内生经济增长,但短期内物质资本投资仍是促进各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原因。那么,健康投资在短期内是否对产出和经济增长有影响呢?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这三者间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有什么不同呢?

一、健康人力资本、教育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有何不同

虽然都能提高生产能力,但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在投资目的、物质商品生产中的作用,以及各自积累的方式等方面都存在不同。

首先,个人投资健康同投资教育和物质资本的目的不同。由于身心健康是人们生活追求的主要目标之一,尽管健康状况也会影响到个人的工资和收入水平,但个人健康投资主要是为了追求健康服务所带来的效用,而不是为了健康的人力资本属性。健康对个人来说更像是一种消费品。因此,决定健康投资行为的不是其生产属性,而是其消费属性。相比之下,人们投资物质资本和教育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提高生产力水平,是基于物质资本和教育人力资本的生产属性。从数理经济学上讲,健康会同时进入生产函数和效用函数,而物质资本和教育只进入生产函数。

第二,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在提高生产能力的性质方面也有所不同。在现代化生产中,工具或者说物质资本是个人生产的先决条件,物质资本积累是一国经济起飞并入发达国家行列的必要条件。

物质资本的数量和质量直接决定了个人生产能力的大小。物质资本是一种同劳动者相对的、生产中必不可少的生产要素,它是作为一种同劳动相对的生产要素进入生产函数。教育和健康则不同,它们都是作为影响个人劳动能力的因素内化在劳动力中。

也正因为如此,经济学中称它们为人力资本。在生产函数中,它们都表现为倍增的劳动供给。不过,作为人力资本,教育和健康也存在重大差异。健康作为人力资本主要是提高个人的劳动供给时间以及延长工作年限,以及提高个人所能承担的工作强度和工作效率。

从整个社会来看,健康水平还可能会影响社会人口的劳动参与率。在生产函数它主要表现为劳动供给数量的增加。教育的增加则主要表现为个人劳动技能的提高,它在生产函数中主要表现为有效劳动时间的提高。

第三,就这三种资本的形成过程(即这三种资本的生产函数)和积累来说,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也存在不同。由于消费品可直接转化为投资品,物质资本很多时候都可通过把物质商品作为投资来形成,因此,物质资本的生产函数就是物质商品的生产函数。经济学中甚至直接就把物质资本投资定义为物质资本的增加。

当然,有时会存在投资形成成本,这使得单位物质的形成需要超过一单位的物质商品投资。教育人力资本的形成要稍微复杂些。由于教育人力资本是无形的,教育是一种同物质商品生产完全不同的活动,经济学中一般都把教育的形成或生产作为一个不同于物质商品生产的部门来处理。

不过,由于教育人力资本的生产或形成也需要生产普通商品一样的生产要素,包括物质资本、劳动要素以及人力资本等,在经济模型中,教育生产通常表现为一个同样需要物质资本、劳动要素以及人力资本、但不同于商品生产函数的教育生产函数。由于教育生产需要的要素同商品生产一样,教育人力资本的积累会挤出物质产品的生产和物质资本的积累。

健康人力资本的生产和形成则更为复杂。首先,健康投资,包括消费者的休息时间、购买医疗保健和医药治疗等方面的服务和商品、加强身体锻炼、提高饮食质量水平,以及改善住宿条件等,它们都是影响个人健康水平的重要因素。在个人的实际生活中,个人短期内能够影响自身健康状态的决策行为主要是这类健康投资行为。这种健康投资所形成健康人力资本同教育投资形成教育人力资本类似,它也会挤占物质资本积累和教育投资。

在经济模型中,这类型的健康人力资本生产一般可表现为一个需要物质资本的健康生产函数。但是,健康人力资本的形成还同内含在食物消费中的营养水平有关。因为食物消费和营养水平的提高能使人免于营养不良而导致的疾病,降低生病率,提高个人劳动参加时间;能改善整个人类的体魄和身体结构,如提高平均身高和体重以及改善身高体重比等,增强抗病能力,降低死亡率,提高个人所能从事的劳动强度;从整个社会看,食物供给的增长还能够缓解饥荒危机,降低社会人口死亡率和提高社会人均寿命。

因此,消费及其所决定的营养水平也是影响健康形成的重要因素,而且越是不发达国家,食物消费和营养对健康的影响越大。食物和消费水平对健康形成的影响对于不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人们也更为重要。

因此,在构建健康的生产函数时,可能不但要考虑健康投资对健康生产的影响,还要考虑消费对健康的影响。

此外,如果考虑到社会健康人力资本的动态变化,则公共卫生环境、医疗和医药方面的科技进步,以及知识和教育水平的普及和提高也可能会影响一国健康水平。

健康和教育的这一区别意味着在分析教育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时只需要考虑来自教育投资的教育人力资本即可,但在分析健康对经济的影响时,就必须考虑来自不同方面的健康人力资本,而且这不同途径产生的健康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还同经济发展阶段有关。

除了三种资本的形成(该资本的生产函数)外,它们各自的折旧也是影响其积累的重要因素。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的折旧也表现出差异性。物质资本的物质折旧一般只同物质资本自身的形态有关,其价值折旧(也称为精神折旧)可能还同技术进步有关,但同健康和教育的性质无关。教育人力资本的折旧一般由教育人力资本的载体——劳动者的死亡率来决定。

由于健康水平会影响死亡率,健康水平的提高会降低教育人力资本的折旧率,提高教育投资的净收益。健康人力资本的折旧同个人维持其健康状况的成本有关。

一般来说,由于个体的生物技能在一定的健康程度和年龄范围内具有自我修护的功能,所以,在一定的年龄范围内,健康折旧率几乎为零,但当年龄超过一定范围时,健康折旧率可能会随着年龄的提高而增加。由于一国健康水平会提高其人均寿命,因此,像巴罗等经济学家都认为,健康折旧率可能是健康人力资本的增函数。(1

二、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的差异使得它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完全不同。由于物质资本边际生产力递减,虽然短期内物质资本积累能促进经济增长,但物质资本不能带来内生经济增长,因而不能依靠它来促进长期经济增长。

教育作为人力资本,由于它能提高单位劳动的有效生产力,使得生产函数在宏观层面上呈现出规模报酬递增,从而能使得社会整体投资在物质商品的生产上不再出现边际生产力递减,所以能带来内生经济增长。

经济学家也都认为,当今各国间人均收入和产出的差距大部分可归功于为各国教育人力资本的差异。健康对经济增长的作用要更为复杂。如果要把健康对经济影响的所有渠道都考虑,关于健康到底会如何经济增长,经济学界至今没有定论。其实,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由于健康起主导作用的特征性功能不同,健康对经济增长和发展作用也不相同。

为了理解健康对经济增长作用,不妨先只考虑健康通过效用函数和生产函数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首先,如果只考虑来自健康投资的健康人力资本,即使存在教育人力资本,具有健康要素的经济中也存在一个没有内生经济的均衡状态。在这一均衡状态下,人均产出、人均消费、人均健康水平和人均教育人力资本都以同一速度增长,经济增长率由外生技术进步率决定。

这一结论就表明,健康投资不能促进长期经济增长,而且它会耗尽教育人力资本所带来的内生经济增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般来说,健康人力资本提高劳动生产力的效应和它通过提高教育投资净收益而促进教育人力资本积累的效应会倾向于促进经济增长,但健康投资也会由于挤占物质资本投资和教育投资而抑制经济增长。只有当健康投资通过提高劳动生产力和促进教育人力资本积累所带来的边际收益等于健康投资挤占物质资本投资所带来的边际成本,这才是对经济增长来说最优的健康投资规模。

但是,在健康能提高个人效用水平和提高个人预期寿命这两重效应的作用下,相对于经济增长下的最优健康投资规模来说,个人追求健康效用最大化的动机会使得健康投资“过多”,并对经济增长产生抑制作用。

“过多”的健康投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由于健康本身能带来效用,个人健康投资决策时的边际收益包括健康所产生的效用收益和健康人力资本的生产收益,这就使得健康投资会“过多”挤占物质资本投资。

二是由于健康水平提高了老年人口的比率以及整个社会的健康折旧率极高,为了弥补老年人更高的健康折旧所进行的健康投资会更大地挤占物质资本投资。

此外,由于老年人口的生产能力下降,健康水平提高所带来人口老龄化还会使得整个经济中的劳动人口比率减少,从而不利于经济增长。

一般来说,当经济不发达时,健康提高劳动生产力的效应和它促进教育人力资本积累的效应会占主导作用,这时健康投资会促进经济增长。当经济进入发达阶段时,健康提高个人效用水平和提高个人预期寿命这两重效应会占主导作用,这时健康提高会不利于经济增长。

当健康对经济增长的正负效应保持平衡时,经济达到一种稳定均衡状态,因而经济在长期没有增长趋势。所以,人们基于消费目的所进行健康消费可能会耗尽其他内生经济增长机制。

其次,在均衡状态上,健康、教育和物质资本的相互作用也显现出它们之间非对称性影响的一些特性,具体有:

①无论物质资本、教育人力资本,还是健康人力资本,该种资本的产出弹性越大,均衡状态时该种资本的投资率就越高,而消费比率会越低。

②人口增长率和技术进步率越大,三种资本的投资率会越高,消费比率会越低;时间偏好率越大,三种资本的投资率会越低,消费比率会越高。这两点说明三种资本通过生产函数对个人消费和该资本自身积累的影响相同。

③某种资本的折旧率越高,该资本的投资率会越高。这是因为某种资本的折旧率越高,均衡状态时需要更高的投资率来弥补折旧部分。由此可知,当一国健康水平的提高时,由于健康折旧率会相应提高,抵补折旧的健康投资会越高,因而健康投资在产出中所占的比重也会越高。

④个人越看重健康,健康投资率会越高,消费比率会越低。这是健康通过效用函数对消费和健康投资的影响,这一点是教育和物质资本所没有的特性。

⑤物质资本和教育人力资本投资独立于健康的性质(如健康的产出弹性、折旧率和健康的效用弹性等),但物质资本和教育人力资本的性质(如它们的产出弹性和折旧率)会影响健康投资。这表明健康同教育和物质资本间的相互影响是不对称的,这主要是因为健康的边际效用受到消费的影响,而物质资本和教育的性质会通过生产影响到消费水平。

最后,由于健康作为人力资本能提高生产力,在短期内,只要经济没有达到均衡状态,健康投资同物质资本投资一样,它不但会提高人均产出水平,而且会提高经济增长率;不但健康投资会影响经济增长率,而且健康投资的变化也会影响到经济增长。从这一意义上讲,短期内健康投资类似于物质资本投资。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如果考虑到消费和营养对健康的影响,健康还可能会带来贫困性陷阱,它会使得穷国会陷入“低健康-低生产力和低产出-低消费和低投资-低健康”恶性循环。对于这些国家和地区来说,健康投资可能会比教育投资和物质资本投资更重要。

1)当然,由于个人的知识文化水平对个人的生活习性会有影响,而个人的教育水平可能会影响到个人的健康水平。因此,也有经济学家认为,教育人力资本也可能会影响健康人力资本的折旧率。

转自:“经济学家茶座 Teahouse”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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