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来源于北京大学出版社 ,作者小北
巴金:“我把《古文观止》背诵过之后,就自然写出来了《家》《春》《秋》这些小说。《古文观止》这两百多篇古文,可以说是我真正的启蒙先生。我后来写了二十本散文,跟这个启蒙先生很有关系。”
金克木:“读《古文观止》可以知历史,可以知哲学,可以知文体变迁,可以知人情世故,可以知中国的宗教精神与人文精神,几乎可以知道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切。”
“观止”二字,形容事物好到极点而无以复加。所谓《古文观止》,就是清朝康熙年间吴楚材、吴调侯为青少年编选的古文启蒙读物,算得上中国古代优秀的人文教科书。
教材和考试中的《古文观止》
《古文观止》被纳入《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是中小学生文言文入门的必备读物。
《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推荐的32篇文言文,有18篇收录在《古文观止》中。
新版高一语文教材有十几篇文言文,超过一半的篇目被《古文观止》收录。
2021年语文高考全国Ⅰ卷的作文题,就取材于《古文观止》选录的《史记·管晏列传》。
《古文观止》里的经典文章,既写进了语文课本中,也作为各种考试的常客,留在了中国人的文化记忆里。
我国古代出现过许多古文选本,但大部分被人们遗忘。《古文观止》作为两位不大知名的文人编的通俗性选本为何能流传不衰?
再换一个角度看,选定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距今已有300多年,这本书在今天过时了吗?
1934年出版的线装《古文观止》
一、瑕瑜互见
《古文观止》的那些长处和短板
《古文观止》为什么能这么牛?因为它确实有一些长处。
广跨度的选材范围——《古文观止》收录的是中华文明五千年历史长河中最牛的200多篇经典散文。这些文章大部分思想性、艺术性高,千百年来脍炙人口,经受了时代的考验,成为我们今天所要批判继承的优秀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韩愈、欧阳修、苏洵、苏轼、骆宾王等大咖的大作都编选在内,《曹刿论战》《烛之武退秦师》《邹忌讽齐王纳谏》《过秦论》《师说》《滕王阁序》《赤壁赋》《岳阳楼记》《报任安书》《报任安书》等经典古文都收录其中。
多维度的体裁标准——《古文观止》选收的文章具有题材和文体风格的多样性。不仅有史传、论说文,还有见闻札记、山水游记、杂文小品和其他应用文,更是破例选录了少量为历代传诵的骈文和韵文。而且,《古文观止》在编排上以时代为序,选文长短相间,显得眉目清楚。
一本《古文观止》可谓一本古代大咖的满分作文集,从多个层面反映出古文绚丽多姿的面貌,彰显了古代大家的文学成就和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人们可以在学习古文的同时轻松理解中华历史的来龙去脉。
不过,《古文观止》也并非没有缺点。
选本收录的篇目表露出编者的明显意图。编者囿于古文家的偏见,没有选收一篇先秦诸子的精彩作品。
后世的曹操被称为“改造文章的祖师”,他的作品也被排斥在外。此外,由于清王朝的专制统治,实行残酷的文字狱,一些表现强烈民族气节的文章也不曾入选,而为变节行为辩护的《李陵答苏武书》却不辨真伪地收了进来。
还有,已入选的著名作家比如司马迁和苏轼,其作品也不都是本人的代表作。
并且,选本中不少文章的客观意义又超出了编者的主观意图。例如《公羊传·春王正月》《檀弓·晋献公杀世子申生》《檀弓·曾子易箦》等篇,旨在宣扬旧伦理道德,却可以使我们从侧面认识旧伦理道德的表现形式及反动实质。
又如《国语·里革断罟匡君》原是歌颂直言敢谏的忠臣,而我们却从中得到了“伐木禁伐小树,捕鱼禁捕小鱼,幼兽要待它成长,鸟卵不准损伤”等保护自然资源的最早文献资料。因此,看似思想性、艺术性不高的文章,也可能有某些认识价值。
至于像伪托苏洵所作的《辨奸论》那样颠倒是非,进行人身攻击的坏文章,还是极为个别的。即使是这种文章也未尝不可一读,因为有比较才有鉴别,从正反两方面才能对事物有更深刻的认识,读一点坏文章,也可能增长些见识。
苏洵画像
苏洵手迹
如此说来,《古文观止》在客观上是瑕瑜共存的。
二、瑕不掩瑜
《古文观止》是开启文化宝库的钥匙
《古文观止》虽是瑕瑜互见,但终是瑕不掩瑜。如果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堪称一座宝库,那么《古文观止》就是开启这座宝库的钥匙。
透过古文名篇,我们可以探究历史真相与文化底蕴,锻炼实证精神与历史思维,养成智慧人格与正确价值观。
一些文章,蕴含着强烈的民本情怀和正义感。
《召公谏厉王止谤》指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劝诫国君要让百姓有表达意见的自由。对人民群众是让他们说话,虚心听取,还是采取高压手段,堵住他们的嘴,这是事关国家兴亡的大事,两千多年前的政治家早就深有体会。
《鲁仲连义不帝秦》中,鲁仲连在胜利后辞封爵、拒千金、飘然远去,厌恶不尊重文化、不重视道德、不爱护百姓生命的文明,表达了对自由、正义和美德的深深热爱。
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在描绘岳阳楼湖光山色的同时,以“进亦忧,退亦忧”的感慨表达了对民众福祉的深情关怀。
一些文章,展现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高尚志节。
春秋战国时期的士阶层,一般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知识分子,但也有些不愿为统治者效劳的人,他们清高自赏,不畏威权,不慕富贵,是士中的隐者。《颜斶说齐王》即通过颜斶和齐王的对话来表现和赞扬这种思想品德。
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表明中国古代读书人,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志节。
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述说了因李陵事件而蒙受奇耻大辱的始末,倾诉了郁积在内心的痛苦和愤懑,披露了封建最高统治者的专断不公,并说明自己所以隐忍苟活,是为了完成能流传后世的不朽著作,勉励读书人虽处逆境,也要奋发向上。
一些文章,闪耀着为人处世的哲理智慧。
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以三大志趣:读书、饮酒、写文章,表现了不慕荣利、旷达自任、安贫乐道的情趣,透露出强烈的人格个性之美。
苏轼的《留侯论》以刘项相争的实例论证了“忍小忿而就大谋”的重要性。
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通过游褒禅山所见的情景,说明世上神奇雄伟、美丽壮观的景色,常常在艰险遥远的地方,必须有志气,有毅力,不避艰险,坚持不懈,才有可能领略这种风光。
……
可以说,一本《古文观止》,可以当作历史,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来龙去脉。可以当作哲学,学习中国古人的人生智慧。可以当作文学,获得无尽的审美乐趣。
但《古文观止》不是给人灌输心灵鸡汤,而是以文表现刚健精神,让浩然正气充盈天地之间,贯穿整个文明。
三、经典重解
《古文观止译注》背后的故事
正因了《古文观止》是瑕瑜互见,瑕不掩瑜,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北京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的师生共同执笔,对《古文观止》每篇古文都进行了题解、注释和白话文翻译的工作,后来又经过了多次修订,以便今天的读者批判性地学习和欣赏这本名作。
《古文观止译注》
由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部分师生编写的。参加译注工作的有:向仍旦、王世厚、陈宏天、高秀芳、安平秋、王春茂老师;本专业1977级同学王瑞来、王凌、冯宝志、吕艺、江宝章、李国新、吴杰、吴仁华、陈植锷、张力伟、郑仁甲、杨继波、郑超、胡友鸣、黄爱萍、隽雪艳、葛兆光、詹鄞鑫、薛亮、戴燕。初稿完成以后又经几位教师反复修改。全书最后由阴法鲁先生在王世厚、陈宏天等同志协助下定稿。
北大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77级毕业照
主编阴法鲁先生,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的古文献学家、音乐舞蹈史家、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顾问。
《古文观止译注》底本采用中华书局的排印本,同时参照清乾隆年间映雪堂刻本加以比勘。题解部分交代选文背景、中心内容,并对选文做简单评价。
注释部分言简意赅,保持了清代初版的原貌,采用“意译”和“直译”相结合的方式来疏通文本,译文文笔优美,准确传达出原作的精神实质。
每篇文章都有夹批或尾批,对文章进行独到精辟的点评,篇末亦附有点校者的校勘记。
因而,《古文观止译注》有题解、有解释、有批判、有引导,兼具流行性、通俗性和权威性,是学习和欣赏《古文观止》的绝佳版本。
后来,葛兆光在就任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院长时回忆,当年北大古典文献专业的本科教育模式极其合理,“可以说是文史哲教育的理想路径。”“我们的功课很扎实,文学课跟中文系上,历史课跟历史系上,上哲学课到哲学系去。”
转自:“博雅好书”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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