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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浪游昆河线

    类别:散文 作者:芥末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19/4/9 17:45:14 网友阅读:945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昨天指导问“这个周末打算去哪儿呀?”我说“去周边走走。” “‘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是吧?”是的,我要去看看。

    去哪儿呢?此时正值初春,当然应该去踏春。我搜了搜昆明周边适合踏春的地方,结果发现那些所谓踏春胜地至少都在三十公里之外。算了吧,去那么远的地儿,还得坐车,劳心费神,还不一定好玩儿,不去也罢。小区外不远处不是有铁路吗?昨天还想去走走来着,只是囿于时间,又兼风大雨凉,只好作罢,待哪日阳光明媚再去游走也不迟。这不,今天便可以,5-20摄氏度,温度是低了点,可也是晴天,况且走着走着就会热和了。因此,洗漱完毕后,穿上运动裤,再穿上运动鞋,搭个白色休闲衬衫,再披件黑色薄外套,最后给头发打点发胶定个型,我便欣然出发了。

    在踏上铁道之前我还在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不过一个电话打完之后,我已在一个方向走出百米有余了,这倒让我避开了选择的纠结。

    回头看,铁路望不到尽头。

    而在看得到的尽头,两条平行的钢轨浓缩到了一起,成为一个点。

    想想在铁路上散步游心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对于我这个海拔的人来说,轨枕与轨枕之间的距离刚刚好,不宽不窄,一步一跨。而且,铁路本身就是一个风景,铁路沿线也是风景线,尤其是第一次走的铁路,陌生是使其成为风景的最佳要素。

    铁路有信号灯,只是跟公路的信号灯不同。固定在电线杆上的信号灯一般设在铁路与公路交叉口,信号灯之上或者之下十字交叉定着两块白色的牌子,有的上面写了字,有的没有,但意义应该都一样,警示过往汽车—“小·心·火·车”。

    信号灯下方正蓝底牌“呼”字我就不知是什么意思了,大概是一个指示过往火车做一个叫“呼”的动作的标志,跟“鸣”不同。旁边的男孩儿貌似四五岁的样子吧,他正在做的是在我们那里被称为“拌姨妈妈”的活动。可别笑,在他看来,他“拌”的可能是一道美食,他做的可能是一项伟大的创造,总之,跟受了喧嚣世界污染的成人想的绝不相同。他那好奇的眼神,或许是在凝视着下一秒可能会去做的让他更感兴趣的事情。

    那些标示着各种数字、文字和符号的或条或方、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石碑在告示着我知道或不知道的信息。昆明铁路局“电缆一断铁路中断 造成事故依法追究”的警示意义固然很明显。“曲线长 缓和曲线长 曲线半径 超高 加宽”标记曲线轨道的相关参数。一开始不知“超高 加宽”是何意,回程中慢慢想到:应该是曲线轨道的外侧需要比内测高,同时轨道宽度要比直线轨道宽。另外,在曲线轨道与直线轨道的交接处设有“缓 直”或“缓 圆”的标识,“缓”即缓曲线轨道;“圆”表示弧度较大,近圆弧线;“直”当然就是直线轨道了。

    信号装置的铁线看起来有点老旧,这使我开始怀疑这条铁路线现在是否还在用。为此我还将头伏在钢轨上,听听是否有火车到来的声音,毕竟钢是一种很好的传声介质,这是在初中物理课上获得的知识,作为当年物理考过满分的物理课代表,这个知识我不会不知道。但我没听到一丁点儿声音,这条铁路被弃用了吗?可一路走来,发现铁路并不老旧,并没有被毁损的迹象啊,况且钢轨也还挺光滑。有点奇怪。我看到路灯下有位老人在那儿休息,我问他知不知道铁路线是否还在用,他说不知道,我问他“大爷,您从哪儿来啊?”“从哪儿来啊?没从哪儿来。”本来我还想跟他多聊几句的,可我看他并没有想跟我聊下去的迹象,我也就罢了。

    在铁路与公路的每个交叉路口,都建有一间小屋,很明显是供铁路工作人员办公的,上面标有小屋序号、面积,及其相对于铁路线的位置。我发现这些小屋都被弃用了,于是我更加相信这条铁路线应该已被弃用,至少暂时是不用了。被废弃的小喜村站、被丢弃在铁道上的小黄车、被破坏之后填满了石子儿的信号灯、紧贴铁道而停的汽车都是证明。

    小黄车虽然倒下了,但它的出现却具有重要意义,就算不能被誉为共享经济时代的先行者、弄潮儿,也可以说预示着共享经济时代的到来。历史总是这样,先行者总是先牺牲,而后来者总是将他们踩在脚下,并忽视他们的价值,以至将他们遗忘。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但极具讽刺意义的是,历史就是在被人们遗忘的过程中前进的。

    信号灯为什么不用了就会被破坏?为什么被破坏了还被塞石头。大抵是小儿所为,调皮的小孩儿总是只顾自己好玩,而不管他们所做的事意味着什么,更想不到会有什么后果,不过这倒也是他们童心自然率真的一个表现。

    至于那辆汽车,我原先以为那位车主的素质真是大大地有问题,占公路的道就算了,你占的可是铁道啊!胆子真够大。而在看到以上那些迹象之后我才发现并非如此。想想也是的,若非铁路已废弃,在人人都视私有财产如生命的社会里,谁会像不爱惜自己的素质一样不爱惜自己的私有财产呢?

    另外,还有一些迹象表明铁路已废弃:经常有火车滚过的钢轨不会是锈迹斑斑的模样;老旧的木轨枕显然已不堪火车之重压。

    铁路沿线的风景线由一排排树、一丛丛木、一片片花组成,但树多有一棵一棵的,木多有一株一株的,花多有一朵一朵的,其中有些是熟悉的,比如夹竹桃。

    夹竹桃我是在大二文艺评论室外课上认识的,会开花,花色有红、白两种,我记得花期还比较长。记得当时老师问这种植物叫啥的时候,很多同学都答出来了,而我却不知道。有位同学说这是在当时一部很火的古装剧里面出境很高的一种植物,但那部剧我也没看过。我们的文艺评论课很多时候都会在室外上,目的就是让我们认识各种植物,老师说《诗经》《楚辞》《离骚》、唐诗宋词里面都有很多植物,如果不知道它们的实物,就不能真正明白它们的寓意内涵,那么对古诗文的理解必然是要大打折扣的。确乎如此。所以很感谢我的这位老师,他让我有幸接触并认识了很多植物,我常常把它们用在我的笔下,这使我写的东西增色不少。这位老师姓疏,他后来成了我的毕业论文导师,更重要的是,如果说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人生导师的话,那么也只有他能算得上我的人生导师了,因为我的人生轨迹之所以会产生那么大的变化,一开始也是因为受了他的影响。他对我写的东西大为满意,大家赞扬,并说会把我写的关于我哥的一篇人物传记推荐给校报,不过应该是失败了,因为我一直没见着那篇传记登报。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他的,我相信很多同学也会感谢他,不仅因为他的课得了高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作品经他推荐登上了很多知名的刊物,这必然是他们人生中光彩的一笔。

    桉树我是知道的,高中的某一次重要的考试还考过,我也就是在那时候得知这是一种很爱喝水的树种。它的一个品种速生桉,以长的速度快而著称。这种树好像很奇怪,会自己脱皮掉皮,都说“人要脸,树要皮”,这种树竟然不要皮,这让我很纳闷,不过我感觉它确乎不要皮。既然遇到了不要皮的树,那么我想,遇到不要脸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了。

    樱桃和杨柳我当然也是知道的,所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恰恰也合了当今时代的审美取向,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大嘴巴,不喜欢水桶腰。言归正传。记忆当中,我家后屋檐的小块地上是有一颗樱桃树的,据说我的一个哥哥还从树上摔下来过,还好无大碍。不过那颗樱桃比较小,比我见过的任何野的家的都要小,我从来没吃过,也没机会吃。其实我也没吃过几回樱桃,好几次看到想买,但就是太贵,索性忍住不吃。至于杨柳嘛,那是随处可见的,我想这跟它生存能力强有很大关系,“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就表明它生存能力很强吗?所以要想在社会上立足,倒是应该练就一身杨柳般的生存能力。

    石榴要开花了。石榴是我比较喜欢吃的一种水果。一直以来我吃石榴都是要吐籽的,后来在项目上吃过一种石榴叫软籽石榴,它的籽确实是软的,吃的时候不用吐。他们说吃硬籽石榴其实也是不用吐籽的,可以消化掉。我可能是受了吃了籽会从肚子里面长出树来的恐吓谎言的影响,所以基本上吃任何带籽的东西都要吐籽,包括橘子、橙子之类,还有一种叫做“八月瓜”的野果。

    说到八月瓜,我就又回想起了童年。农村的童年还是比较美好的,至少对于我们那儿的我们这一辈人的童年来说是如此。那时候虽然每个季节都会有干不完的农活,干不完的家务,但每个季节都会有寻不完的乐子,捉迷藏、弹珠子、抓石子、滚铁环之类,不一而足。更有吃不完的野果子,桃子、梅子、山梨子、地瓜、白蒂泡(平)、粘鞅泡、山核桃,诸如此类,八月瓜只是阴历八九月间的一个典型代表。当然了,桑鞅泡也是有的。桑树可是很有历史味道的一种植物,这暂且不提,人类食其果,桑蚕食其叶。

    三角梅被称为我们那个自治州的州花。这种花在我们那儿是很常见的绿化植物,为什么是州花呢?生于斯产于斯还是以斯为盛以斯为美?我不得而知。

    一丛红色的 “鸡冠花”又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其实这种好貌似不叫鸡冠花,鸡冠花另有其物,而且确实长得像鸡冠,甚至摸起来都有点鸡冠的那种肉感。我们之所以把这种花叫鸡冠花,大概是因为一代代的小孩子们都爱把它的花瓣一瓣瓣撕开,然后贴在额头上,名之为“鸡冠”。

    至于桃花儿红,李花白,竹子对楼排,肮脏的河道长青苔,嫩柳披头散发来,这些都不必说了。

    一棵已经死去的树我不知是什么树,更不知他为何会死去。我想,既然它已死去,没有名字也罢,因为有名字的都是活的,都是肉体凡躯。你看,它虽然死了,却依然毅力地挺拔在那儿,俯视着周围的一切,那是一颗崇高的灵魂。看看旁边那根电现杆,在被丢弃之后好像要靠着它才能立得住,这是崇高的灵魂所独有的魅力和魔力。它为什么会死呢?我明白了。因为它的旁边就是废水沟,它不愿受这股恶气,所以决然地选择死去,以崇高的灵魂直指天空,俯视大地,它倒要看看一张恶臭的皮囊裹着的肮脏灵魂到底能倒腾出个什么模样。

    在那位坐于信号灯下休憩的老大爷前边不远处,我发现一个挂在掰断了的树枝上的小水瓶,里面装有黑色的不知什么东西,我走近一看,发现是焚烧纸留下的灰烬。这个小水瓶应该是一个女孩儿用的,她烧掉的或许是一段沉痛的记忆或是悲伤的恋情,他想忘掉那一切,但又舍不得把它直接丢落在风中,所以决定把它装在自己喜欢,或是喜欢的人送的这个小瓶子里。然而,她又想找一个人倾述自己内心的苦楚,却又苦于无人倾述,所以把这个装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的瓶子挂在了铁路旁边,以期能被一个有心人发现。我姑且就充当这个有心人吧。我把小瓶子取下来,然后慢慢地把瓶盖拧开,当瓶盖打开的那一刻,一股风将里面的灰烬吹动,并吹了出来,灰烬飞向四处,她的秘密终于流出世界,让全世界的人都呼吸到了。然而我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做了件坏事。

    关于我一直疑惑的这条铁路线到底还有没有在使用这个问题,我在路的尽头终于得出了确切答案——因为看到了尽头,所以才得出的答案——这条铁路已被废弃。

    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就开始想,是不是该停下,是不是该回头了。但我一直没找到让我回头的理由,这下好了,前方的铁路已被一条垂直交叉的泊油路掩盖,再前方正在修建地铁站。所以,是时候回头了,虽然跨过地铁站可能还有路,但继续走下去已然没有意思,也没有意义了,回头吧。

    原路返回,返回到原点。路真的可以原路返回吗?不可以。上午走的路是上午的路,中午走的路是中午的路,正所谓“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人也不可能两次走同一段路。但有些路似乎又是可以返回的,比如心路。只是在回去的过程当中,你不再对当时感到好奇的那些东西再感到好奇了,因为它已成为你的记忆。另外,就算是原路返回,你走的路程也不一样,为什么呢?去的时候一切都是新鲜的,无论是美的丑的,香的臭的,好的坏的,你都会投入时间去了解和认知,去体验和感受,就算旁人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有些东西不要去触碰,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尝试,所以总会经历一些波折,浪费一些时间。但回的时候不一样,既然选择回了,那你已经是看过了,看够了,看透了,想通了,所以一步一跨地走回去,路多长你就走多长,路多远你就走多远,毫不含糊。

    感谢我走过的这段路,感谢给我机会走这段路的人,这段路让我看懂了路、看清了人、看透了世界、看明白了人间。我不知道这段路还会不会重新启用,也不知道我将来还会不会来走这段路,但可以肯定的是,毕竟已经走过,所以不再会有那么多的感伤、感慨和感悟,不再会那么累那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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