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田深处
中午在食堂,有一道清炒藕片,入口香脆,不由想起李渔《芙蕖》中的句子:“至其可人之口者,则莲实与藕皆并列盘餐而互芬齿颊者也。”顿感满口清香。
已是深秋,天高云淡,阳光柔柔地洒在身上,不知不觉迈步走向校园外的那片藕田。记得夏天,每天上楼爬楼梯,总会越过围墙眺望那片浓浓绿叶,又每天会念叨朱自清《荷塘月色》里的句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这些白花,……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有时又会想到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美景当前,美文在心,不知不觉爬楼梯的劳累也不觉得了,不由对种藕人心存感念。
荷花早谢了,绿叶也早已没有,眼前只是霜中败叶。那一片枯槁的田里,有几枝灰褐色的茎秆斜斜地杂乱地铺展在田间,而日光下亮亮的水便反射在眼前。这片田地就是这样子了吧。
突然,在藕田深处,在凌乱的枯枝间,我看到了一个蠕动的黑影。走近细看,分明是个“蛙人”。他穿着皮衣,整个身子陷在泥水中,只胸部往上露在水面。他两手握着一柄长杆的弯刀,像跃马横枪的将军,只是他的身下没有马,是一滩看不清的泥浆。只见他将刀顺着枯茎往下插,然后用力一拉,拽住茎秆慢慢往上提,手里变戏法一般多了只藕。这不是餐盘里洁白诱人的藕,如手臂长短,通体灰褐,上面还沾满泥浆。他看也不看,熟手将藕往身后一扔,我才见水面上零零落落、横七竖八躺着一只只藕,铺展成一条藕路。他的刀又慢慢插下去,又是用力一拉,手里又多了一只藕。我一直以为,长在淤泥中的藕,只要用手拔就行的,不想还要用刀割,而且还得在淤泥里像盲人一样凭着感觉去割,没有一定的体力和经验怕是不行的吧。我看他的受已浸泡得紫红,与那藕的颜色相近,直分不清藕是手,抑或手是藕。
我转身离去,不忍面对挖藕的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挖藕,想不到竟是如此艰难。我不知这一大片藕田,他要多久才能挖好。总以为播种是艰辛的,收获是喜悦的,看种藕人在泥水中蠕动个,重复单调的动作,喜从何来?
这以后,饭桌上见到藕,我总会想起这两句:谁知盘中餐,片片皆辛苦。
2017.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