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分享 | 中外合资经验对跨国并购绩效的非线性影响：跨组织过程的学习模式

作者简介

江诗松，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并购与创新；

游文利，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公司并购；

杨帅，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创新管理；

陈潇澜，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创新管理。

研究缘起

跨国并购是获取战略资产、提升国际和国内竞争力的一种快速途径。跨国并购可以使公司迅速在当地建立业务，获得更大的市场力量，克服进入壁垒，并获得关于市场需求和技术的新知识。然而在跨国并购中，由于收购方可能面临着不熟悉的语言、商业惯例和民族文化等，也存在很大的挑战。中国企业的跨国并购活动在近十年中不仅在数量上迅速增长，在并购金额上也是屡创新高。对于开展跨国并购的中国企业来说，要想在海外获得成功，如何通过经验学习克服这些挑战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许多管理学者基于组织学习的视角强调经验学习对于并购绩效的重要性。以往文献主要研究了单个组织过程的经验学习，例如先前的并购经验对并购绩效的影响。组织过程是实现某些经营任务随时间重复的一系列行动，比如并购、联盟、产品开发等。也有文献比较了不同组织过程经验重要性的差异。如Mulotte (2014)比较了三种不同的新产品引进模式（内部开发，联合开发和许可证）中经验学习提高企业绩效的差异。然而，以往文献对跨组织过程中经验影响的研究仍然有限。正如Zollo (2010)等指出：“虽然单项活动领域（单一学习过程）的能力和学习过程已经在以往的文献中得到研究，但我们对这些活动领域（跨组织学习过程）学习模式之间的潜在相互依赖性知之甚少”。Bingham等 (2015)同样指出，已有研究主要关注一个特定领域（收购或者联盟）的学习，却没有讨论一个领域的学习如何影响其他领域的学习。该问题之所以重要，不仅是因为具有明显的现实意义，还因为已有理论机制在跨组织活动学习的延伸可能成为一个潜在的理论贡献领域。现实中的组织都会同时开展多个组织过程，仅关注单一过程的学习效应忽略跨组织学习的相互影响，将不能全面地理解组织内部学习效应的复杂性，从而不能对优化组织学习提供更加现实的管理对策。相比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一个独特之处是，此前在国内经历了较长期的中外合资过程，如何评估中外合资经验对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理论和现实问题。理论方面，该问题涉及探讨经验在跨组织过程学习的影响。一方面，实验研究表明，相关多样化学习比专业化学习的学习效率更高。这意味着跨组织过程存在正向经验转移效应。然而，Bingham等 (2015)认为从一种组织活动中获得的经验会抑制另一种活动中的学习，这意味着跨活动学习的负向经验转移效应。那么，中外合资经验的积累究竟如何影响中国企业的跨国并购绩效？在什么条件下，我们应该期待中外合资经验对跨国并购绩效更多的正（负）向经验转移？现实方面，该问题涉及对中外合资政策的重新评估。最近一些研究以中国汽车工业为例批判了源于中外合资的“市场换技术”政策，但即使是这些产业，如果把影响时间拉长，将其对后续开展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考虑进来，也许能得出更加客观的结论。

研究发现

基于经验学习理论，本研究在理论上预测，中外合资与跨国并购的相似性（如交易过程、了解外国国家文化和企业文化和管理制度的要求）使二者之间存在正向经验转移。同时，二者也存在差异性。比如中外合资面向的市场主要是国内，主要的利益相关者也在国内，而跨国并购主要面向国际市场，主要的利益相关者在国外。此外，与中外合资不同，跨国并购还有整合的要求。这种差异性导致负向经验转移。结合这两种机制，我们预测中外合资经验与跨国并购绩效之间呈现U形关系。我们还进一步考察了国内并购经验作为桥接机制以及国有股权作为组织情境在其中发挥的调节效应。国内并购作为中外合资与跨国并购的桥接机制，有利于二者之间的正向经验转移，并克服二者之间的负向经验转移，且以前者为主，因而中外合资经验与跨国并购绩效之间的U形关系在国内并购经验越多时更加陡峭。国有股权通过影响组织形式和决策规则抑制了中外合资经验向跨国并购的经验转移，不管是正向还是负向方向，因而中外合资经验与跨国并购绩效之间的U形关系在国有股权更高时更加平坦。基于2011-2016年中国88家上市公司发起的101起跨国并购样本，分析结果支持了所有预测。

理论贡献

本研究贡献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通过理论化中外合资和跨国并购之间的经验转移效应，研究了跨组织过程的学习模式，弥补了已有组织学习文献的不足。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单个组织过程中的学习模式，忽视了不同组织过程学习模式之间的潜在相互依赖性。现实中的组织都会同时开展多个组织过程，仅关注单一过程的学习效应忽略跨组织学习的相互影响，将不能全面地理解组织内部学习效应的复杂性。少有的跨组织过程研究仍然假定正向经验转移，本研究强调从中外合资到跨国并购的跨组织过程同时存在正向和负向经验转移，因而二者之间呈现U形非线性关系，并探索了其他组织过程（国内并购）经验和组织情境的调节效应，揭示了跨组织过程中经验与绩效关系的复杂性，对跨组织过程中学习模式的相互依赖性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第二，响应Argote等 (2011)的呼吁，研究中外合资经验对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从更细的颗粒度上考察组织学习过程。Barkema等 (2008)也强调组织学习过程无论在理论还是实证方面越明确具体，研究贡献越有价值。Argote等还详细阐述了在更细的颗粒度上研究组织学习的优势，包括有利于揭示不同经验属性对学习结果的不同影响，有利于考察不同经验类型的关系，有利于揭示经验何时对学习结果有正向效应，何时会带来负向效应，还有利于在实践上为促进组织学习而设计经验。已有文献基于组织学习理论研究了新兴经济企业内部国际化促进外部国际化的效应，但由于内部国际化和外部国际化都包括了多种进入形式，因而在理论和实证方面的精确性上还可以进一步提升。虽然国内关于跨国并购的研究也有将经验细化为成功并购经验和失败并购经验，或者从高管团队层面的并购经验等出发考察组织学习过程，但几乎没有文献从不同经验交互的角度切入。本研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聚焦更具体的组织过程，更有利于实现Argote等的优势，推动组织学习领域的理论和实证进展。

第三，通过关注中外合资经历的影响，展示了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独特性。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独特性在于，在开展跨国并购之前，经历了较长期的中外合资历程。正如浪潮集团董事长CEO孙丕恕所言：“我们在过去的时间里更多地谈的是引进来，把国外的经验、技术消化吸收，现在谈得更多的是走出去，全球化。”改革开放之初，中国通过中外合资的形式引进外资，弥补了国内资本的短缺，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对本土企业产生了积极的溢出效应。随着本土企业能力升级，通过跨国并购的方式获取海外优质资产、打通国际市场又成为重要的渠道。这种经历对于其他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企业是不存在的。因而已有研究并没有关注这种经历对于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本研究表明，中外合资经验对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呈U形。揭示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独特性有助于构建和检验管理的中国理论（Chinese Theory of Management），而不是一直在中国情境应用和细化西方理论。比如国内大量文献从国家文化、制度距离或从并购动机等西方文献关注非常多的因素来研究对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

实践启示

本研究还提供三方面的现实意义。第一，在利用中外合资经验转移到跨国并购时，管理者需要思考哪些经验是可以合理一般化的，哪些经验不能一般化，从而促进正向经验转移，避免负向经验转移，提高跨国并购绩效。第二，在跨国并购前，通过获得和累积国内收购经验，利用好国内收购经验的桥接作用，才能更大程度地发挥中外合资经验的正向转移，提高跨国并购的绩效。第三，更加客观评估基于中外合资的“市场换技术”政策。近来有研究以中国汽车工业为例强调市场换技术的中外合资政策并没有实现政策初衷——通过学习效应促进本土企业能力发展。然而，根据本研究，如果将时间拉长，考虑中外合资对跨国并购的正向经验转移效应，则这些研究似乎低估了通过中外合资实现市场换技术的积极作用。

原文引用

江诗松,游文利,杨帅,陈潇澜.中外合资经验对跨国并购绩效的非线性影响：跨组织过程的学习模式[J].南开管理评论,2022,24(3).

转自：南开管理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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