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文献综述是医学杂志的重要组成部分，给广大读者提供了医学研究的最新进展和前沿思路，深得医务工作者的喜爱。优秀的综述并非简单的文献罗列，作者不仅需要对文献中的重要发现和亮点进行总结，更要对当前的研究状况做出公正的评价，深入剖析不足之处并提出自己独到的观点，目的是让读者全面和准确地了解这一领域的研究进展，并启发读者开拓思路，把握未来方向，开展创新研究。文中将重点针对医学文献综述撰写过程中的选题、文献搜集和筛选、资料分析和评价等环节，重点诠释如何提高医学综述的写作水平。
随着现代医学的快速发展，面对浩如烟海的医学文献信息，人们通常选择综述性文献作为突破口，来梳理本领域知识的脉络，了解研究进展和前沿动向，寻找知识的空白点或研究的热点；同时，在探索某领域的科学问题时，将了解到的相关知识信息系统化、条理化，并在此基础上获得自己创新性的独到见解。医学综述不仅仅是重要的文献信息资源，撰写医学综述的过程更是积累知识、锻炼能力、提升科学素养的一种基本治学方法与路径。如何写好医学综述更是值得深入思考的课题。
一、文献综述（review）简介
文献综述是一种学术论文的类型，它是通过全面系统地搜集某一段时期内某一研究专题的文献，由综述作者对它们进行综合分析、归纳整理、甄别精炼后，全面深入地对这一研究领域的问题加以概述和评论，引出自己的观点［1］。根据论述内容的侧重点不同，医学类综述可大致分为研究现状和进展综述、临床研究综述、专题学术会议综述和荟萃分析等类型［2］。按照对文献的加工深度可分为叙述型综述和分析评论型综述。优秀的文献综述基本属于后者。分析评论型综述的主要特点是在对某一课题综合描述的基础上，结合作者在相关领域的研究，提出作者本人的深刻见解，能够启发新思路、揭示新的研究方向。分析评论型综述的内容深度和写作难度都较高，一般由某一领域的资深专家执笔或指导撰写［3］。文中重点阐述传统文献综述的撰写技巧，对于系统综述或荟萃分析的写作，我们将另行撰文专门阐述。
文献综述的写作格式与其他类型的研究论文相比，有其自身特点，一般分为前言、正文、总结和参考文献4部分［2］。
（一）前言部分
在对近年代表性文献进行筛选整理和凝练后，一般用一小段文字简要介绍研究背景，包括研究范围、目的与意义以及研究现状和不同观点的主要差异，使读者对本篇综述的主题范围有个大致的了解，并有兴趣进一步阅读正文中的论述。
（二）正文部分
是论述的主体，也是体现综述写作者分析能力的主要部分，应介绍清楚本综述关注的研究方向中所发表的主要文献资料情况，一般按照研究进展的时间线逐步展开为历史背景、研究现状分析、未来发展趋势预测［4］。以观点全面性、代表性、时效性为原则对文献进行梳理，并在此基础上简要说明所关注的研究方向在各个阶段发展情况，包括共识和已经解决的问题。研究现状分析是文献综述的横向对比，主要是对尚未解决的问题中不同研究者的观点进行综合分析评判，系统全面地反映该领域研究水平和成果。因此需要精选出有代表性的文献，对其研究方法或观点进行概述和解读。对不同学术观点要有客观公正的论述。在背景介绍和现状分析的基础上对未来发展趋势做出合理预测。
（三）总结部分
是对正文的概括。这部分要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和见解，避免论而不述。要对已有的研究成果和下一步的发展动向进行高度凝练。在总结部分可以通过对现阶段不同研究者的科研成果进行科学的分析和比较，凝练出核心观点，并进一步指出是否还有未解决的理论问题或未完善的研究方法，争取能找出该研究方向上的空白点，对尚未解决的问题进行进一步论述，为后继的研究提供方向和参考。
（四）参考文献
要注意收录参考文献的观点全面性、代表性，保证收录文献的时效性。未公开发表的内部资料或论文通常不能作为综述的参考文献。
二、如何撰写高水平文献综述
文献综述首先是“综”，即需要领域内的深厚知识储备和大量文献积累，同时，优秀的文献综述并非简单的文献罗列，而是要做到综而有述，避免论而不述。作者不仅需要对文献中的重要发现和亮点进行总结，更要对当前的研究状况做一个公正评价，深入剖析不足之处和存在的问题并提出自己独到的观点和可能的解决方法。1篇优秀的文献综述除了能让读者全面和准确地了解本领域的研究脉络和最新研究进展，更重要的是启发读者开拓思路，从而凝练科学问题，把握未来的研究方向，最终有针对性地开展创新研究。接下来我们将结合文献综述写作过程的各个环节，介绍高水平文献综述的写作技巧和方法。
（一）文献综述选题
文献综述动笔之前首先是选题。选题的好坏决定了1篇综述论文的起点高低。高水平的文献综述通常需要选择前沿科学最关心的热点和最需要解决的难点问题，或新的学说和新的技术等作为自己的选题，这就对作者在领域内的研究积累提出了较高的要求，需要作者熟知本领域的研究现状，了解本领域的最新重大研究发现和进展，还能够准确把握和预测本领域研究趋势和动向，在领域内有一定的权威性和发言权，因此高水平的综述作者往往是领域内的领军人物。当然，对于年轻的科研工作者来说，他们并非领域内的资深专家，对自己的选题能力没有把握，想要写出高水平的综述论文，就需要利用Web of Science等专业数据库，查询领域内的高被引论文和高影响力专家，归纳高被引论文的研究方向从中选题，或者与高影响力专家沟通讨论，在领域内资深专家的指导下完成选题甚至后续的论文撰写，以提高综述写作的质量。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与研究论文一样，对高水平的综述论文选题同样有创新性的要求。定题之前，作者要仔细查询文献数据库，了解相关选题是否在近期已有综述发表，认真阅读，避免重复他人的综述。
（二）文献的搜集和筛选
一旦确定好选题，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围绕选题开展对相关文献的搜集和筛选，这是进行文献综述的原材料。由于文献量浩如烟海，我们要善于利用各种文献数据库和文献管理软件，帮助我们高效搜集整理和分析各类文献专著或会议文献。
1.文献检索策略和文献管理：对于综述论文，最常用的检索策略是关键词检索，即根据选题内容确定5个以上的关键词用于文献检索，必要时还需要利用关键词的同义词来避免文献检索可能的遗漏。对于得到的大量文献，我们还可以进一步通过相关性分析和时间排序分析，寻找最切合主题以及最新的研究报告。除了关键词检索，另外一种检索策略是按照研究者检索，特别是当某一领域内的某位或某几位学者对该领域的研究有突出贡献或有独到见解，可以重点检索他们的学术论文。
对于检索得到的文献，通常可选择Endnote、Noteexpress、Zotero和Citavi等软件来进行文献管理。其中Endnote由于其强大的Web of Science数据库适配性，目前最为常用。
2.常用文献数据库：对中文期刊论文我们要重点关注中国知网中的核心期刊，其他常用的还有万方和维普数据库。对英文期刊论文要重点关注Web of Science索引型数据库（https：//www.webofscience. com/wos/woscc/basic-search），特别是其中的高被引期刊和高影响力作者，使用好被引频次降序排列功能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需要重点精读的文献。另外，免费PubMed数据库（https：//pubmed.ncbi.nlm.nih.gov）收录大量生物医学类论文，适合我们根据检索到的文献摘要进行初筛。Elsevier发行的ScienceDirect全文数据库（https：//www.sciencedirect.com）也具备相关文献的推荐功能，当我们查找到感兴趣的文献时，数据库可以自动在检索页面右侧推荐出相关主题文献列表供我们下载阅读，适合我们查缺补漏。
除了文献数据库的辅助分析功能，由于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某些文献数据库还提供了对某一研究方向文献的综合可视化分析，能帮助我们快速找出重点文献或某一研究领域的重点研究方向或高产作者。如百度学术提供的开题分析功能可用来进行文献的整理和筛选。在百度学术开题分析功能模块中，“研究趋势”和“相关学者”能帮助我们查找热点研究方向或高影响力作者；“关联研究”模块中某一关联领域文献数量的变化趋势图能帮助我们发现新的研究增长点。
3.文献的优选：为了进一步保证文献综述的时效性和高质量，通过上述数据库检索初筛得到的大量文献，我们可以遵循以下几个原则进行进一步的优选：（1）优选3~5年内发表的高水平研究论文或综述；（2）优选本领域内的顶级期刊；（3）优选本领域内的高被引论文；（4）优选本领域高影响力资深专家的论文。
（三）综述的撰写
1.综述文献资料的整理和分析：在做好了选题和文献搜集后，需要对获得的资料进行进一步的整理、总结和分析，从而对本领域目前的研究进展的概况进行总括，同时展示作者的观点和见解，对现有研究的不足之处提出客观的评论和意见，对凝练出的前沿科学问题提出创造性并富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对于搜集到的文献资料，我们可以根据其内容特点进行提炼，列表对照分析能使我们需要的信息清晰有序，便于随时引用（表1）。必要时还可将相关信息以精美的图表形式呈现给读者，一方面图表比文字更加直观和高度概括，极大地提高了读者的阅读效率；另一方面图表也增强了文献综述的美观度。简洁并具有一定艺术性的图表是优秀文献综述的重要特征之一。
2.文献综述的正文撰写：优秀的文献综述往往行文有非常清晰的逻辑关系，撰写时通常可参照以下规律：（1）按照时间脉络进行阐述：这种思路撰写文献综述需要注意前后的承接关系，突出不同时期的重大发现和研究进展，在重要发现的时间节点处插入自己的理解和观点，例如帕金森病中医药研究。这种写法特别适用于历史回顾型综述（historical review），也是初入门的学者最喜欢的综述类型。（2）按照选题的主流或非主流观点进行阐述：把相互竞争的不同观点进行分别阐述，例如阿尔茨海默病的发病机制假说。这种撰写思路往往适用于机制尚未阐明且存在多种理论假说的研究领域，而且对综述作者提出新观点和新理论假说的能力有很高的要求，通常需要有领域内的资深专家参与撰写。（3）按照选题观点的内容主题分别阐述或以问题为导向逐步深入阐述：这也是目前综述最常见的撰写模式，把选题内容所涉及的不同主题进行横向罗列，或就某一专题按照特定主线纵向逐步递进，阐述研究领域内的重要发现和最新研究进展，并把个人观点融入其中，例如后文实例解析。
3.高水平文献综述的思维要素：对于高水平的综述论文，一定要做到论而有述，切忌写成文摘。优秀的文献综述鼓励两种思维要素，一是批判性思维，二是创新性思维。前者是对现有思想和观点的评价，而后者更倾向于形成新想法和新观点，二者相辅相成，都旨在完善现有理论和思想体系并发展新的观点，也是高水平文献综述最闪光之处。
综述论文撰写中要有批判性思维，不能墨守成规，大胆地提出自己独到的创新性见解。批判性思维也要有扎实的工作基础，不能凭空臆想，需要作者在自己或他人的研究工作基础上，勇于挑战或突破传统或经典的理论框架，提出现有不足并提出新的见解和观点。当然，如果作者不是领域内的资深专家，这种批判性观点的提出一定要注意尽量避免过重的语气，尽可能少用否定词语，对于传统观点或传统理论，需要继承性地批判。在具体撰写中，我们可以尝试首先肯定传统理论观点的重要性和学术贡献，其后再总结现有研究的不足，最后提出可能的新观点。
高水平综述论文撰写的另一个要点——创新性思维往往继发于批判思维，通过找出现有研究的不足和问题，在行文中明确提出有别于现有观点的新观点，以及突出体现自己的新观点可能对本领域做出的贡献。勤于思考发现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新的理论和解决问题的方法，对本领域今后的发展做出前瞻性规划和建议。
三、文献综述写作要点的实例解析
1篇好的综述通常都是纲举目张，有对文献的系统分析归纳，形成自己的解读和批判性分析总结，而绝不是相关文献的堆砌。在泛读和精读搜集来的文献基础上，要找出研究脉络和研究者之间学术观点的异同和相互联系［5］。要注意客观全面地做出有理有据的判断，既要有核心观点的明确性，又要有论证的完整性，重点分析已有研究的分歧点和空白点，这样才能指出未来研究的切入点［6］。因此在综述中“综”的目的不仅仅是综合呈现相关文献，更是为了通过对大量资料的分析整理和评价，提出自己的观点或新的研究思路。很多文献综述的亮点部分，往往是能找出对立的观点，体现出不同观点之间的张力；通过文献的深度挖掘，指出研究空白或未来的趋势，体现出综述作者的洞察力。文献综述的写作反映了新知识是如何从文献中综合产生的过程。综述写作者要善于从多点开花的单个研究梳理出研究脉络的主线，最后能扩展这一研究领域的知识疆界。综述中的图解和表格是对文字的有益补充，能够使综述更加清晰易懂，作图不能照搬其他文献中的图，要体现出独立的见解和创造性。下面以2021年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获得者David Julius的2篇综述和国际著名神经病学专家Joseph Jankovic的1篇综述为例，具体了解一下如何写好医学综述［7, 8, 9］。第1篇是介绍瞬时受体电位（transient receptor potential，TRP）离子通道与疼痛关系的“TRP channels and pain”；第2篇是深入研究TRP离子通道的方法学论文“Single particle electron cryo-microscopy of a mammalian ion channel”；第3篇综述是分析探讨帕金森病遗传学机制的“The genetics of Parkinson disease”。这3篇综述充分体现了叙述型综述和分析评论型综述的特点，为我们提高综述的写作水平提供了良好的范例。
1.首先在选题和文章标题方面，作者David Julius和Joseph Jankovic分别是TRP离子通道和帕金森病的研究权威，文章标题范围大小适中，紧扣作者的研究领域。第1篇综述标题明确了讨论对象，第2篇综述标题虽然没有明确指出研究的是TRP离子通道，但由于文中关注的TRPV1离子通道的结构是由单粒子低温电磁法测定的膜内在蛋白的第一个原子结构，所以标题本身就反映了这篇综述内容的先进性和新颖性；第3篇综述更是直接提出了文章的主题思想和讨论内容，更易于读者检索和关注。
2.在文献的搜集和整理方面，3篇综述的作者根据研究主旨和分类论述的思路精心提炼了不同研究者的代表性文献。在第1篇综述中作者按照3类TRP离子通道分别阐述TRPV1、TRPM8和TRPA1如何分别作为热刺激、冷刺激和化学刺激的分子探测器，促进感觉神经元产生急性或持续性疼痛。作者以这3条研究方向为线，按照研究的逐步深入依次引出各个研究方向的进展情况，通过对TRP通道功能和表达的分析，证实了痛觉感受器作为一组专门用于检测伤害性刺激的体感神经元的存在。明确指出TRP通道的研究通过验证痛觉受体的存在，帮助解决了疼痛领域长期存在的争议，点出了此项研究的意义。第2篇综述的选题承接了第1篇综述引出的问题：即如何利用冷冻电镜更好地揭示TRP通道的作用机制。作者通过文献整理，首先概述了TRP通道的生物学功能，继而通过蛋白表达纯化和稳定性、高质量数据记录、异质蛋白分类3方面强调了单粒子冷冻电镜的技术优势。好的综述通常能揭示出未来研究的方向，第1篇综述指出的TRP通道作用机制研究问题在第2篇综述中用更先进的研究方法得到了解决。第3篇综述中，作者对帕金森病相关基因及其神经遗传学机制进行分类阐述，包括常染色体显性帕金森病基因座和基因、常染色体隐性帕金森病基因座和基因、X连锁遗传帕金森病基因座和基因以及不明确的遗传帕金森病基因座和基因。
3.在综述的写作方法方面，前2篇综述都采用问题导向逐步深入。第1篇侧重叙述型的综述采用了问题的横向展开方式，根据不同的刺激物通过一个共同的分子机制（初级传入神经纤维上TRP通道家族的特定成员）引起不适和疼痛，分别引出TRPV1（辣椒素受体）、TRPM8（薄荷脑受体）和 TRPA1（芥末受体）3条主线进行研究进展的展开。第2篇综述在对TRP 通道研究方法的论述过程中体现了纵向的逐步递进的写法：首先指出这些通道的研究能为开发新的镇痛药物提供依据，TRPV1成为理解整个TRP通道别构调节结构基础的模型；然后指出在影响TRPV1原子结构测定的关键因素方面如何取得了突破，使用单粒子冷冻电镜在分析哺乳动物的膜蛋白，在多种功能甚至是瞬时构象方面，证明了以一种不需要晶体制备的方式来确定整合膜蛋白原子结构的真正可能性。第3篇综述首先汇总了当时已知的23个位点和19个帕金森病相关致病基因，并用时间轴图示的方法将帕金森病神经遗传学机制进行了简要的历史回顾；然后围绕上述基因按照四大类进行分别阐述，并对帕金森病的潜在遗传风险因素进行了讨论；最后作者用图示总结了上述基因如何参与帕金森病病理发生发展过程的神经遗传学机制。3篇文章最后更是对领域的未来发展方向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4.3篇综述的文献选取都是围绕着论述的主题精选了最有代表性的文章，在论述的过程中能够分析出现有研究的不足，延伸出新的问题和假设，指引下一步新的研究领域。
四、总结
综上所述，写好1篇优秀的文献综述需要在选题的新颖性、文献归纳分析的客观性和时效性、综述撰写的批判性和创新性等方面下足功夫，在多与同行专家讨论沟通的同时，一定要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充满“个性”，切忌人云亦云，写成文摘。文中所述观点仅为一家之言，旨在抛砖引玉，未必普适，谨期作为读者有益参考，并在综述撰写实践中不断提高写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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