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与 雾
海浪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清晨，简称晨，女，今年二十九岁，至今未婚；再介绍一下雾，她叫孔海雾，简称雾，今年四十二岁，当然是已婚。看起来，我们不是同龄人，对吧？可她是我的闺蜜。
回想起来，认识雾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从学校毕业，到某中学实习，遇到了实习老师贾一文。贾老师是全校有名的女工作狂，兢兢业业，早出晚归，很受校领导的器重。
一天，下课后，我听完贾老师的课，跟在贾老师屁股后头回到办公室。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帮她批改作业。有了我这个助手，贾老师就可以暂时轻松一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贾老师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嗨，孔老师好！请坐！”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进来一位女老师，一米六的个头，穿一身休闲的运动装，瘦瘦的，面带些许的微笑，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教案和一本教科书，封面上赫然印着“语文”两个字。这位女老师就是雾。
听到贾老师的招呼，雾脸上的微笑很快扩大为开口笑，径直走到贾老师旁边。说：“知道你上完课了，过来看看你！”贾老师说：“还是你了解我，连我第几节有课都记得。”“那当然，不记你的我记谁的呀！别人我才懒得记呢！哎，你现在级别不一样了，都有助手了，真牛！这个女孩是帮你批改作业的吧？”“人家小姑娘是来实习的，特勤快，下了课就帮我改作业，闲不住！抽空我怎么也得请人家吃一顿早点！”“好事呀！到时我陪着，你们俩个人吃饭多少有点寂寞吧？”贾老师特爽快地说：“没问题，你那点微小胃口，有点儿就够了！像喂猫似的！”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说了几句，没什么话题了，这时雾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这里来了。看了看我，关切地说到：“像你们这样刚毕业的学生，还是趁年轻大胆地去一线城市闯一闯，那里城市大，机会多，很可能就能找到适合你的位置，免得以后后悔！”
我答应着，礼貌地点了点头。原来，她和贾老师是闺蜜。可是我没有想到，从那以后，我和雾也成为了闺蜜。连我自己都有点奇怪，我们并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话可说呢？我年轻，涉世不深，许多事都要向她请教，确切地说是咨询；而她呢，拖家带口，整天柴米油盐的，和我在一起就觉得顿时年轻了十岁，暂时忘却了家庭的烦忧。所以，我们这一对组合属于互补型的，非常合理。
吃早点
我和雾第一节都没课的时候就会一起去校门口吃早点。早点的“内容”往往是包子、拉面、八宝粥。潜规则是轮流请客。喝粥的时候，我要黑米的，她要八宝的，我可以将勺子伸到她碗里品尝八宝粥的味道，同理，她也可以品尝我碗里的，十分惬意。吃面的时候，雾吃得很少，在未动筷子之前总要拨出一些给我，在我的碗中央堆起一座可口的热气腾腾的“小山”，而她的碗则成为了不满的池塘，水面上飘着几片嫩绿的香菜叶子酷似“荷叶”，她便津津有味地喝汤，“荷叶”便很快为她所吞。尽管如此，每次都是我先吃完，等着他把最后一片“荷叶”吃进去。
雾还有一大特点——常常是前脚从早点铺出来，后脚就要上厕所。我必须陪着。所以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第一节课的时间就全部用来解决问题了，从第二节课才开始工作。
吃早点时也会碰到学校的其他老师或领导。如果遇到领导，雾会抢着付钱。这一点上，和贾老师完全相同。因为开始时我们多半会叫上贾老师一起去，后来就只有我俩去，把贾老师这座“友谊之桥”给“拆”了。当然，在需要她的时候就会去找她。比如我俩想聊天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的时候，就想到了贾老师。因为贾老师的老公在外地工作，孩子在外地上学，平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非常适合做我们聚会密谈的地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凡志趣相投的人都会有许多共同点。我和雾的共同之处是什么呢——爱磨蹭。早晨懒得起床，所以吃早点就会很晚。有一次，我俩第一二节都有课，只好下了第二节课才去吃。这时肚子里已是咕咕地叫，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进了一家早点铺，一个顾客都没有，老板在擦地板。问我们来干嘛——这话说的，到你这儿能干什么呀？
见我们差异的表情，老板也给予了解释：“已经上午十点了，我们该准备午饭了，我以为你们是来吃午饭的！”
现在这社会，连小饭店的老板都这么牛，这叫什么态度啊？不过，吃早点晚了也有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会碰到其他老师。有时候下了早自习去吃，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先后不约而同地走进同一家饭馆，于是就出现了十几个人在一家饭店的情形，此时小饭馆里顿时谈笑风生，热闹非凡，像进入了闹市。可是谁来买单，依然是最现实的问题。大家边嘻嘻哈哈地往嘴里送着面条，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该不该付钱，很是微妙。
后来，大家都总结出一条经验，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局面，采用了先付钱后吃饭的方法，这样即使后面遇到了其他老师来吃，也可以从容坦然地面对——我们的已经付了。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逛街
我逛街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光看不买。但是有一点也是千真万确的——我很喜欢逛街。而雾是什么情况呢？一方面拖家带口的，没有那么多时间闲逛，另一方面她本身不是很爱逛，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腰包里钱多的时候才爱逛”。因为她不太能经受美食和时装的诱惑。一旦看上了一样美食或一件时装，就会日思夜想，萦绕在心，久久不忘。而且在决定要买的时候几乎不砍价，要多少给多少。而我则不然，即使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也要三番五次、不厌其烦地砍价，乐此不疲。所以她自己是很少逛，多半是我缠着她陪我逛。开始还可以，她硬撑着陪我。时间一长，她就有些“忍无可忍”。在此情况下，她表现出了自己的聪明才智，隔一段时间答应我一次，周期一般为两个星期。
别以为我爱逛街心情就好，其实远不是这么回事。真实的情况是我每次逛街都很紧张。因为我太胖，每次试穿对我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拉不上拉链是常有的事。有的店里的服务员说话较为含蓄，亲切地说——没有你穿的号，而有的服务员干脆就面无表情地扔过来一句——你穿不上！根本就不接待我。
这叫什么事儿啊？当时我那个失落，就别提了，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有时我喜欢一件衣服，可又没有自信去试，只能欣赏一番后，恋恋不舍地带着无比的遗憾离开。而雾的情形则是一片喜人——只要看上的衣服，百分之九十都没问题，一试就成。哎呀，我真是羡慕嫉妒恨！每当雾不陪我，我又特别想逛的时候，徜徉于繁华的大街小巷，我不光是看我能穿的衣服，而更多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这件衣服，雾穿着一定漂亮，可惜她今天没来！
逛街的另一项主要内容是寻找美食。
所谓的美食也就是一些小吃。我们本地的小吃首推面筋，也叫酿皮。而面筋的最大亮点又在于它的调味品，调味品的核心在于那红红的辣油。这辣油，红得发亮，像一团火，叫你看上一眼，就会激情四射，既而垂涎三尺。我和雾往往是在逛完服装店后开始寻找面筋。吃遍了附近所有的面筋摊儿之后，我们锁定了味道最好的一家频频光顾。以至于面筋摊的老板都熟悉了我俩各自的口味。我喜欢多加点咸菜，雾则喜欢汤少油多。如果是在下午，我们都不觉得饿，就俩人要一碗，用两个碗各盛一半，老板也不嫌麻烦，是看在我俩是老顾客的份上，一般人来了是不给这样分的。红红的辣油配上洁白爽滑劲道的酿皮，还有几小块面筋，碧绿碧绿的黄瓜和香菜，那种感觉，还用说吗？许多在外地工作和生活的人每次回来，第一想吃的就是这面筋。外地人到我们这里游玩，最想吃到的也是面筋。即使是到大饭店吃饭，也不忘到小摊上买两碗面筋，当做一道很重要的菜。这道菜一上来，大家便不由自主地纷纷举起筷子，动手慢的人也许就吃不到了。
偶尔也吃吃烧烤。不过大多数我吃的又快又多，吃完了马上就无比后悔，嘴上念念叨叨地说本来就不饿，又吃多了。
此外，我还喜欢吃甜玉米、雪糕，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想吃，这食欲要想控制，真的好难！为此，我真得好羡慕雾，她虽然年龄大了些，可身材保持得很好，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她没事的时候可以美美地睡一个懒觉，而我的这种权力早被我爸剥夺了。在爸爸的监视下，我每天早晨六点就得起床，出去跑步。我当然知道爸的心思，为了我，爸不惜重金买来了跑步机，放到客厅里，我怎么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呢？可我真的好想好想睡个懒觉……
哎，我的美好青春呀！
减 肥
为了我心爱的时装，我下定决心要减肥。其实，这样的想法由来已久，早就不新鲜了。关键是我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见了好吃的就想吃，本来说就吃一口，尝尝就行。就拿起筷子，先吃一口。吃完了，实在是欲罢不能，那就再吃一小口。就这样，不知吃了多少“小口”。因此减肥始终是装在心里的一个计划。
不过，最近我是真的痛下决心了——找到一位专家，天天给我做按摩。按照专家的要求，我坚决不吃甜食，不吃油腻，不吃油炸，再加上不吃晚饭。坚持了一星期就见效了。我顿时喜出望外，信心倍增。高兴得连雾都没来得及通知，便开始疯狂逛街，疯狂试穿，疯狂购物。只要合适就买。有一天，在一家店里居然同时买两件衣服，都是当下最流行的进口蕾丝面料，款式也绝对新潮。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当然了，砍价这一环节是绝对不能省略的。我来了个“拦腰一刀”，售货员脸上的“花朵”一下子就变成了“苦瓜”。尽管如此，她也只能强压怒火，平静得跟我说这已经是最低价之类的话，还夸我是美女，穿出了这件衣服的最好效果等等。我自然是很享受这一过程，但我还是没有动摇，我腰包里的钱可不能轻易给了她。因为我深知我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得上多少节课才能上出这么一件衣服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漂亮的售货员终于在我面前低头了，嘴里念叨着“一分钱都不挣”，恋恋不舍地将衣服打包好递到我手里。
我大获全胜。拿着“战利品”到了雾的家里展示给她看。雾满脸惊喜，连连称赞，给予了我极高的评价。说我的眼光不错，审美能力强。我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雾在对衣服一番赞赏之后，问我多少钱买的。我就更加得意了。开始大讲特讲我砍价的经过，告诉她售货员如何如何失落。雾对我本人又是一番赞赏。
就在这时，聪明的雾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到的话：“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知我者，莫如雾！
约 会
虽说我和雾关系好，可是约会总不能也带着她吧？问题是不带着她怎么才能让她看到我男朋友长的什么样呢？为此，我也是很用了一番心思。
暑假到了，酷暑难耐。一天，雾一大早就跑到我们家来，说中午就在我家吃饭。我睁大眼睛，满脸好奇，还以为她和老公闹翻了，要离家出走。可看她那一脸轻松的表情又不像。她说中午老公的一大帮同学要来，不光吃饭，还要喝酒，她嫌吵，躲出来了。我说你这样合适吗？人家同学来了，你不热情招待，还故意躲出来？她说和老公商量过了，就说我正好不在家，放暑假去旅游了。天天在家里做饭，都成了家庭妇女了，正好我也出来潇洒一天，这多好呀！
于是我俩就坐在我床上，打开我的小电风扇，开始神聊，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关键是无所顾忌，没有任何人打扰，那才叫畅快呢。
到了中午，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雷声大作。不一会儿，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我们立刻关了窗户，一起向窗外望去，看着无数密集的雨点倾斜地落下来，使劲冲刷着玻璃，感受着从外面渗透进来的湿润的气息——赏雨，的确是一种享受。
好容易才盼来一场大雨。雨后，气温明显下降，推开窗户，一股清新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爽心润肺。此时如果能到外面散步，感觉一定好极了。这时雾也说估计老公的那帮同学走了，她该回去了，家里一定是杯盘狼藉，老公一定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得回去收拾残局。于是我拿起手机，给我男朋友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我，顺便把雾送回家去，这样雾就能见到他了，也好帮我参谋一下。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叫宋毅，在一家公司任职。他开的车不是他自己的，是他们公司的车。他常常用这辆车接送我，时间一长，我也就把这辆车当成是他自己的。既然是他的，那我就可以随便用了。今天刚下过雨，路上肯定有很多积水，步行是不方便的。所以我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让他来接我。可他却说车坏了。真是扫兴。我很生气地立刻挂了电话。不知该如何是好。正一筹莫展之时，电话响了，是他打来的。说让我别着急，他马上打车过来。我立刻又高兴了——他还不算太笨，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
我和雾就在路边等他。很快，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向我们飞奔而来，在我们面前缓缓停下。宋毅从车上下来，为我们打开车门，动作也算得上有绅士风度。把雾送回家，我俩就去了公园，度过了一下午甜蜜的时光，直到暮色降临。要不是因为那些可恶的蚊子，我晚上也不想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雾的电话，想听听她对宋毅的看法。雾在电话里说你这个男朋友看上去尖嘴猴腮的，不过一脸天真相，人很实在，不像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你怎么老说他跟你玩心眼儿啊？
看来是我多疑了吗？可我有证据呀！比如说放假前他就说家里正在装修房子，让我和他去选家具。可这已经放了好几天假了，他却只字不提。有几次，他明明在家，我约他出来，他却说他不在，公司有任务，派他到乡下办事去了。我只好独自到街上闲逛，偏偏碰到了他妈妈，说他在家里——他到底什么意思？我能不多疑吗？
不仅如此，我俩几乎每次约会都要吵架，把我气个半死，他倒是特别的镇定，永远不急不缓，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急什么呀，着急也没用呀，我这个人做什么事不求太好，能过得去就行”——听到了吧，这就是他对人生的态度，整个一个年纪轻轻，不求上进。这样的人我跟着他能好到哪儿去？我可不愿意一辈子受穷，生活像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的长进，看不到任何的变化。因为我有很多的梦想。都说女人天生爱做梦，我也不例外。而且是一个梦想实现了，我会在此基础上滋生出另外一个梦想。这也没什么稀奇，人往高处走嘛，好事呀！可问题是我的人生要往高处走，他却停在原地不动，在后面拽着我，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真不敢想象……
唉，算了，不说了，越说越烦心。不过仔细想想，正像雾所说的，他也有很多优点，比如说脾气好，从来不对我发火。这一点也很难得呀！以前我谈过几个朋友，刚开始的时候挺好，可是到后来就对着我大喊大叫，玩大男子主义，我真受不了，所以就分手了。唯独宋毅，在这一点上是最让我放心的。
我到底该如何取舍呢？
过 节
日子就在我犹豫不觉中向前走着，那场大雨之后就开始下小雨。几场小雨过后，中秋到了。满世界都弥漫着节日的欢乐气氛，走到哪儿都能闻到月饼的香味。我似乎也欢乐起来了。学校给我们发了月饼和苹果，又因为遇到国庆节，双节连庆，校长还搞了聚餐，然后放七天的小长假。我享受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很幸福。
在如此幸福的时刻，自然不会忘记宋毅。我好想牵着他的手，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听到他满怀深情地对我说“清晨，我们结婚吧”，然后缓缓地拥我入怀。然而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这样想可能是看韩剧看多了的缘故，纯属奢望。当然，他给我打电话了，说要我去他家，正好我也想见他，就去了，还买了很多水果。
我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他和他妈妈两个人，见我来了，他从卧室里出来，紧接着他妈妈也出来了。坐到沙发上跟我聊天，他去给我倒了杯水，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我的对面。这一切都很正常。让我费解的是接下来的情形——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宋毅竟然对我——他亲爱的女朋友说“我们家啥也没准备，就把你买来的水果洗净吃了吧”。边说边站起来，去洗水果。洗净后拿起一个最大的苹果来削皮，然后分给我和他妈妈每人一半。见我们吃完后，又递给我们每人一个香蕉。我吃着自己买来的水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吃完香蕉，我就站起来要走，他和他妈妈说不急，吃了饭再走吧，我说不饿。
如此情形，叫我如何能吃得下饭？
大街上依然是热热闹闹的，我也没兴趣看了，说不清想哭还是想笑。
雾仿佛是一个宁静的港湾，不论我在外面遇到多大的风浪，一到她那儿就安全了。于是我拨通了雾的电话，雾说她在家里，让我过去。我就来到了雾的家里，絮絮叨叨地向她讲述刚才发生的真实的故事。她默默地听着，还给我端上了她做的红烧肉，刚出锅的，香气扑鼻——这也正是她的最可爱之处，在我最伤心和最快乐的时候，她都能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倾听我心灵深处的声音，赶走我内心的寂寞，还能给我吃红烧肉，只可惜我这身材……
难怪古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作者简介：海浪，中学语文教师。出生于1969年，爱好文学、音乐、旅游。利用业余时间从事创作，作品以小说、散文为主。散文《微凉的感觉》、小说《老婆嚷着要买房》等曾在地方报刊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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