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的夜。橘黄色的灯光把小小的书房映衬出一缕温馨;我独自坐在书案前,品着白茶溢出的缕缕清香,时而看看闲书,时而闭目养神......长夜里,我安然享受着夜色的宁静;书案前,我放任着思绪海阔天空。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碎了宁静。
“喂,何警官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书友老钱的声音:“你还记得王文斌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一个老实醇朴的形象走到了我的眼前。这是二十年前我经办的一起滥伐林木案的当事人。案情清晰明了,当时,王文斌儿子被清华大学录取了,为了筹措儿子的学杂费,王文斌未经林业部门审批私自把承包山上的几十米杉木给采伐了,为此,王文斌被判了有期徒刑,失去了一年的自由。
“哦,记起来了。”我问:“王文斌怎么了?”
“他说,他想来看看你。”
看看我?一丝警觉闪过我的脑际,我与他素无来往,有的只是二十年前的那一次交集,莫非他想寻仇?
“他找我有事吗?”
“没事,他说二十年没见面了很想你。”老钱说:“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要不让他晚上去你家?”
“不、不,”我连忙挡住,可又不能一口回绝:“老钱,让他明天上午去我办公室行吗?”这样安排自有我的考虑,一则,办公区装有监控,对方有什么企图也说的清楚,就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另则,也顾及了书友老钱的面子。
翌日上午协警阿龙在接警区打来电话,说有个叫王文斌的人想见我,问我是否让他上去。
“让他上来吧。”我说。
二十年的岁月,让王文斌明显老了许多。
我泡了杯茶递给他,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现在还好吗?”
“好,好,”王文斌有点局促,“比以前日子好过多了。出狱后,我办了家庭农场,鸡鸭猪羊都养一点,儿子的五年大学和一家生活全靠它了。”
提到他的儿子,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儿子现在哪里工作?也有四十岁了吧?”
“快四十了。他毕业后分到了外交部,一天到晚到处跑,听说这几天在利比亚。”
我为王文斌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高兴,忽然想到了他找我的目的,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只是想看看您。”
王文斌见我疑惑的神情解释道:“二十年了我一直想来看看您,又怕打扰您,一直没来......”
我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入狱是我经办的。
王文斌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接着说:“您想多了,那是您的工作,何况,当初无证采伐林木本身就是我的错。您还记得我被刑拘的那天么,您说‘已到了吃饭时间,现在送进去(看守所)恐怕要饿肚子。’当时我袋里没钱,您说‘没关系’,您把我领到一家面馆,自己掏腰包给我做了碗加一的肉丝面。这对您来说也许是经常做的小事,可它让我这辈子无法忘记......儿子工作后,我经常对他说今后无论走到多远都要学您的为人。”王文斌似乎很激动,眼角闪烁着点点泪花。
“哦,人老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王文斌有些不好意思,我顺手抽了张餐巾纸递给他,“中午在我们食堂吃点吧。”我说。“不,不麻烦了,我......”王文斌欲言又止。“老王,有什么事说吧,只要不违反政策。”我说。“我、我想和您留个影,”王文斌见我不解的神情,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年纪大了,看一次少一次,留个影,时时有个念想.....”我心底最柔弱的神经被拨了一下,鼻子有点发酸,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老人心中仅有的小小要求呢?在同事的帮助下,我和王文斌就像一对久别的哥们定格在了他的手机上。
望着王文斌满足的神情,我的心潮久久无法平复,多么朴实的乡亲呵,在他的记忆里早早抹去了当初的不愉快,只留下别人对他的好,那怕只有那么一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