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已是年关二十八了,离大年三十只有两天的时间,我一时没认出他,只觉得很面熟,经他提醒才记起他是我三年前侦办的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我的意识深处立马生出一丝警觉------他想干什么?面子上我仍极力显出平静“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三天了。”他说。从外表看,三年的监狱生活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是农民出生啊,只是脸上的肤色有点苍白,我知道是太阳晒的太少和缺少营养的缘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我想他刚走出监狱,也许生活上发生了什么困难,需要找人帮助。“不,”他有点局促,手里的编织袋颠了两颠,发出一阵鸡的挣扎声。“快要过年了,我也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送你,”他有点结巴“这只老母鸡是我妈养的土鸡,送给你过年。”说完,放下编织袋转身就跑,我紧追了一段路硬是没追上。
我很疑惑,他刚从监狱出来就急忙忙送鸡给我,一定是有求于我,可他为什么不说呢!我打定主意,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帮他。可大半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来找我,从村干部处得知一开年他就去上海跑快递了。
很快,第二年的春节又到了,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次他的精神很好,只是皮肤有点黑。“什么时候到家的?”我想这正好,省得我专门找他付鸡钱。“还没到家呢,”他说“我是从上海租车回来的,路过县城顺道来看看你。”说着,他从轿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两条中华香烟“给你过年。”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能收了,不光纪律不允许,就是从做人的角度说无功不受禄嘛!“看不起我?”他有点生气。“不,不是。”我想告诉他,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接受他的馈赠,不光是纪律,就是人情上也不好意思啊。“大哥,请允许我叫你大哥,”他有点激动“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从心底感激你,敬佩你,想和你交个朋友!”我还能说什么呢,盛情难却啊!看着轿车扬起的灰尘,我从心底升起隐隐的担忧------眼下不是有很多被处罚的当事人为报复执法人员,利用高科技设备偷偷录制下他们受贿的证据,然后一个快递送到纪委。。。。。。我越想越后怕,背上生出阵阵寒意,打定主意:明天就把两条中华香烟交到纪委。同时,我又想起他说他是为了感激我,可我反复思虑,我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我只办过他的盗伐林木案件,把他送进过监狱,所谓的感激从何而来?按常理分析,只有怨恨啊。
他葫芦里到底埋了什么药?
又是一年过去了。临近春节的时候,他电话里说想见见我。也好,我也想见他呢,正好可以戳穿他心底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次是他自己开的车,还是辆奔驰车,看来他混的还不错。从外表看,从头到脚一身名牌,眉宇间更有春风得意的信息。
“这是给大妈的,”他从轿车的后备箱里吃力的搬出一台电动三轮车“大妈腿脚不便,用起来方便些。”我知道,他口中的大妈就是我妈,老人家脑溢血留下后遗症,至今行动不便。
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要他的东西,何况是价值不菲的电动车,弄不好就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我用力按住他的手,态度坚决不容商量“这东西绝对不能要。”
“大哥!”他发火了“我知道你们有纪律,可是我并不要求你帮我什么呀,当初要不是你的一番话,现在我很可能还在山里偷树呢,哪有我的今天。被抓的那些天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是你告诉我人是要有点精神的,不义之财迟早是要偿还的。你没有歧视我,从人格上尊重我,鼓励我,虽然我在你的手上被判了刑,可是我服!大哥,你就让我对大妈尽点孝吧!”
我被他的话深深地震憾了,没想到自己微不足道的工作还拯救了一个年轻人。作为警察,我感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和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