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医学科研管理杂志, 2022,35(2) 毛发江, 史雯妍, 左玲, 等.
摘要
目的
通过研究近3年国家基金委查处学术不端案件的特点规律，探讨针对性加强医院科研管理和防范学术不端问题的对策。
方法
以2019—2021年国家基金委公开通报的6批次67例学术不端案例数据为研究对象，对涉案依托单位情况、学术不端问题具体类型和基金委惩戒处理措施等进行分类统计，根据学术不端问题频次占比，分析归纳其倾向性特点规律和原因，提出对策建议。
结果
96.36%的学术不端主体责任是个人，依托单位主体责任仅占3.63%。因科学论文和申请书学术不端共62起，占92.50%。涉及的问题论文中，数据造假占48.20%，署名不实或擅署他人占35.97%，抄袭剽窃占32.37%，擅标他人基金号占27.33%。国家基金委共撤销涉案基金项目55项并追回资金，67人次被取消最高7年、最低2年的项目申请资格，2名评审专家受惩处。
结论
医院科研管理应吸取他人教训，有针对性地从加强科研诚信教育、完善监督机制建设、严格落实过程管理和健全科研信用评价体系等方面提出具体的对策，以期为在医院科研管理实践中防范此类问题提供有益启示。
学术道德和科研诚信是科技工作者必须坚守的底线。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以下简称"国家基金委")是我国最重要的自然科学基础研究领域的资助机构，以2017年为例，投入的资助经费就占全国基础科学研究总投入27%之多[]。面对如此庞大规模的科技投入，国家基金委狠抓学术道德和科研诚信监督体系建设，研究出台了一系列科学基金监督条例、法规。2020年底，国家基金委印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科研不端行为调查处理办法》，建立了常态化监督、调查和处理机制。近3年(2019—2021年)来，国家基金委先后分6个批次通报了67个学术不端案件，有效遏制了近年国内学术不端高发的势头。本文通过对上述的67个查处案例进行分类剖析，试图探寻其内在的一些特点规律，为医院科研管理实践中防范此类问题提供启示。
01
查处的学术不端案件情况分析
相关数据全部来自国家基金委官网(网址：http：//www.nsfc.gov.cn/)公开通报的2019年1批次、2020年2批次和2021年3批次等累计6批次67个学术不端查处案件，部分数据根据通报行文内容或意思表达通过手工收集整理间接获得。
1.1 涉及的依托单位情况
共涉及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等依托单位55家(如当事人先后在多个依托单位就职，记为最近的依托单位)，除有2家涉及3起以外、其余依托单位均涉及2起以下学术不端案件。从涉案单位分布看，"双一流"和非"双一流"高校或学科建设计划依托单位数量差别不大；从发生问题的责任主体看，有2起是单位科研管理失责或举措不当造成，一个是中科院西北某研究所因所属人员在申请书中提供大量不实信息而负有疏于监管的责任。另一个是上海某高校在自然科学基金委正式公布评审结果之前违规公布项目评审信息，其余53个依托单位发生的问题，皆因所属人员存在学术不端引起，占总数96.36%(表1)。
表1查处的学术不端案件涉及的55家依托单位情况(N＝55)
1.2 存在的学术不端问题分析
从国家基金委通报的67起学术不端案件暴露的问题看，主要涉及科学论文和申请书学术不端、违反评审规定(含申请人和评审专家)和依托单位管理失措等3种类型。其中，科学论文和申请书学术不端共62起，占92.5%，具有明显的倾向性。上述67起不端案件共涉及学术不端论文139篇，问题主要集中在操纵同行评议、重复发表、代做实验、代写代投、数据造假、署名不实或擅署他人、擅标他人基金号、论文抄袭剽窃、图片重复错用和违反科研伦理等方面，问题频次前3位是数据造假、署名不实或擅署他人、论文抄袭剽窃(表2、图1)。
图1涉案的139篇学术不端论文问题分布情况
表2学术不端问题分类情况(N＝67)
此外，2019年第1批次查处案件主要集中在科学基金申请书本身存在抄袭剽窃、信息不实方面，2020年以来的5个批次，则主要集中在标注科学基金资助信息(含虚标擅标基金号)的科学论文学术不端方面，主要是数据造假、图片重复等问题，与近年来国际期刊撤稿事件频发的背景有一定关系[]。特别如2021年第3批次的22起，就有16起是科学论文学术不端导致。一般而言，科学论文从写作、投稿到发表，再到被曝光学术不端问题，再到杂志社启动调查和撤稿、基金委查处的过程，期间经历周期至少需2~3年甚至更长，因此可以认为这些问题都是早已客观存在，不属于通报查处年度的新的增量，总体呈有效遏制态势。
1.3 国家基金委采取的处理措施情况
对所有学术不端案例，国家基金委均按照"一案一查一通报"的方式，分批进行依法严肃查处。其中，对2例单位不端案例，采取了公开通报批评、罚减巨额间接经费等惩戒措施。对65例个人不端案例，针对具体情况和情节，采取了撤销项目并追回资金、取消申请资格等措施予以惩戒，共撤销涉案的基金项目55项并追回资金，67人次被取消最高7年、最低2年的项目申请资格，1人次被取消7年的项目评审资格，1名专家永久取消评审资格，1名专家5年禁止参评，1名申请人永久取消申请资格。相关责任人为学术不端付出了巨大代价。少数情节严重的责任人，更是实质上终结了自己的学术"生命"。
02
对医院科研管理工作的启示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设立以来，对我国科学事业的快速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是国家对基础研究领域投资的主渠道[]，也是研究型医院相关学科建设的重要支撑，而学术不端将直接破坏医院学科发展的根基。国家基金委查处的学术不端典型案件，不仅是对科技人员的警示，更值得医院科研管理部门反思。
向宇等[]研究认为，大型综合医院产生学术不端的原因主要包括5个方面：一是人员心态浮躁，急功近利；二是诚信意识淡薄，科研精神缺失；三是学术评价指标体系不当；四是缺乏严厉监督处罚措施；五是有关学术诚信体系缺失。特别是对三甲医院而言，在科技创新能力仍然是医技人才评价的重要指标，短期内尚未有更客观、更科学的评价工具体系完全取代奖项、项目和论文等背景下，客观上始终会存在功利驱动诱因，这是学术不端的根本动机。在"破五唯"背景下，医院科技人员分类分层管理，多维度全方位评价的新体系也在逐步建立并趋完善，学术评价指标体系也不断得到改进，科研管理的合理性、科学性不断增强。为最大限度防止发生学术不端问题，未来医院科研管理应着力从人员教育、制度机制、精细管理和信用体系等4个方面下功夫求实效。
2.1 坚持诚信学风为根本，提高主动免疫力
科研诚信教育是促进科技人员诚信素质养成，规范诚信行为的根本途径。医院科技人员是医院科研活动的行为主体，迫切需要塑造正确的科研价值观和诚信意识[]。诚信是一个人的内在品德，科研人员的作风学风则主导着他的科研行为，科研诚信认知和学术不端呈负相关[]。科研活动内在的特点规律决定，科技人员是科研活动全程的筹划者、实施者和掌控者，其是否具备主观故意和人为责任，也是管理部门甄别科研活动中系统性、操作性的"无心过失"和主观故意的学术不端行为的根本标准，亦即人是造成科研学术不端的核心因素。
近年来，国内外曝光的学术不端事件多发频发，医学领域一直是学术不端行为事件的重点防范区域[]。要深入贯彻国卫科教函〔2021〕193号文件精神，结合深入开展医学科研诚信与作风学风建设专项整治教育活动，充分利用会议、讲座等各种场合，以及网站、院报、墙报和海报等各种载体，深入开展经常性的科研诚信宣传，树牢自觉防范学术不端的意识，努力营造良好的作风学风。医院科管部门要把深入开展科研诚信教育，提高科技人员主动免疫力作为防范学术不端的第一道"屏障"。针对一些倾向性问题苗头和重点人员，要反复检查、反复整顿，不取实效决不松手。要定期开展专题宣讲，如我们利用每年9月份组织医院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申报动员大会时机，原文传达学习上级文件、规定和各类学术不端案件通报，有效提高了警示教育的效果。要突出重点对象，研究生群体是科研活动的主力军，要把抓好这一重点群体的科研诚信教育，作为防范学术不端的关键环节落实，确保在科研之路的起步阶段，就自觉筑牢防范之堤。有研究认为，对学术不端行为判断失范，是研究生发生学术不端行为的基础，而教育对促进研究生对学术不端行为判断能力具有明显促进作用[]。对此，应综合采取法规解读、案例剖析、警示教育和心得交流等多种形式，利用研究生入院报到、科室轮转和定期考核等时机进行学术道德宣讲教育，促进严谨求实的学风养成，提高对学术不端行为的辨识力和防控力。
2.2 坚持监督机制建设为抓手，提高刚性约束力
从上述国家基金委通报的67起学术不端案件看，通过2019年集中查处，申请书、科学论文抄袭剽窃类学术不端的案件业已鲜见，学术论文数据造假数量也呈遏制趋势。事实证明，只有靠有力、有效地监督和严肃依规地惩戒，才是遏制学术不端问题的根本。国家基金委2007年颁布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条例》是基金项目管理的根本遵循，该条例对项目申请、评审、资助和对依托单位、申请人的要求都有明确，对部分不端行为也明文规定了惩戒措施。近年来，国家基金委已形成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回避与保密管理办法》《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科研不端行为调查处理办法》《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会议评审驻会监督工作实施细则》等监督制度体系，并与六部委联合发布《发表学术论文"五不准"》。对医院管理部门而言，关键是要把工作重心放到末端落实上，创造性地把上级法规、规定融合到日常管理实践中。
一是完善医院部门监督职能。重点是进一步强化纪检监察部门职能。医院工作特点决定，科管部门平时更多是服务者的角色，有时在申报一些高层次项目时，科管部门和申请人还是紧密协作的合作者，对一些日常科研管理中发现的苗头性、倾向性问题，科管部门往往容易因面子而不敢管、不愿管，而纪检监察部门则可以很好地发挥独立监督"铁面包公"作用。
二是健全日常监督制度机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条例》明确规定了依托单位的监督职责，主要包括：审核申报材料的真实性，跟踪项目实施，监督经费使用，配合基金管理机构进行监督检查[]。医院科管部门要按照层次管理的原则，以经费使用、学术诚信和成果质量为重点内容，进一步细化完善日常监管制度体系，健全与人力资源部、纪检监察室等部门的工作联动机制，为形成监管合力提供制度保障。
三是严格落实各项惩戒措施。学术不端行为频发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现行机制的惩戒力度轻，学术不端潜在收益大、成本低。对此，医院要建立科研信用机制，实行学术不端"一票否决"，正在申请的项目要驳回，已经立项的要撤销，下拨的资金要追回，给予的荣誉要收回，特别是通过学术不端获得的职称、取得的学位要撤销。根据不端行为具体情节，要设立若干年不等的禁报期、反思期。总之，让学术不端者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主动防范学术不端的自觉性才会有多强。
2.3 坚持过程精细管理为重点，提高问题检出率
医院科管部门如何防范发生学术不端，归根结底是一个风险管理问题。科研项目执行过程中，每个阶段都对应每个阶段的科研活动，这些活动本身往往就是风险的载体[]。特别是对医院科学基金项目管理而言，主要是要在事前防范、事中监管两个方面下功夫求实效。
一抓风险点，主要针对科学基金项目生命周期划分的4个阶段(立项阶段、启动阶段、研究阶段和结题阶段)进行梳理[]，立项阶段的学术不端潜在风险点主要集中在项目申请过程中，包括申请书内容重复或抄袭、未取得他人知情同意擅组团队、研究基础部分数据造假、申请人科研成果夸大和虚标、医学伦理失范和干扰评审过程等问题；启动阶段的风险点主要体现在立项任务书降低考核指标。研究阶段的风险点主要是在课题任务的执行过程中，擅自更改研究内容(降低考核标准)、科研数据造假以及学术论文投稿发表过程的一系列不端风险。结题阶段的风险点主要是乱标不相关论文、专利充当结题指标等问题。
二抓重点人，医院科管部门平时和科技人员同工作同学习，相互联系比较密切，对科技人员的能力底数、提升空间大致有所了解。对既往存在学术不端问题、短期内论文专利等科研成果骤增，以及临近干部选拔或职称晋升等时机的突然新增成果，都应重点关注，有针对性地加强原始实验资料、科研经费使用和投稿记录等检查。前文所述国家基金委填报的涉案学术不端论文问题分布情况也启发我们，应有针对性地做好数据造假、署名不实、擅标基金和抄袭剽窃等重点问题防范。
三抓技防手段，主要是建立医院科学基金申报数据库，具备查重比对功能，防止发生申请书重复和抄袭问题；研发运用科研项目管理信息系统，依托系统报销经费，分阶段定期上报原始数据并禁止修改，发表论文原稿上传登记审核，结题材料在线电子归档等功能，实现对科研项目全过程在线监控，减少数据造假、虚标基金号、署名不实和代写代投等问题概率，通过尽早检出问题因患，努力消除学术不端风险隐患。
2.4 坚持科研信用评价为途径，实现管理长效性
科技人员个人主观上的动因是引发学术不端的关键所在[]。科研诚信是社会诚信的构成之一，故科研信用制度建设也是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构建科研信用制度体系，能有效规范科研活动，增强创新驱动，全面提升科研管理水平[]。医院科管部门应结合实际，抓紧建立科技人员的信用评价体系。
借鉴姚丽波[]等学者研究成果，医院科技人员信用评价体系可分为必要性指标和基础性指标进行构建，必要性指标主要包括科研诚信、经费管理、经费匹配、结题验收、技术保密、任务调整和重大问题上报等方面；基础性指标主要包括科研项目过程管理、科研工作规范等，在此基础上再细化建立二级指标考核体系，赋予相应分值，明确考评标准和奖惩措施。要突出重要项目、重大成果和重点任务的赋分权重，突出情节区分，对主观故意因素造成的学术不端失信问题，要从重从严掌握标准，影响恶劣的要坚决实行"黑名单"或"一票否决"制度，确保信用评价标准具有鲜明的导向性、合理性和科学性。要建立基于医院科研人员的科研诚信信息管理系统，对科研人员的科研诚信情况进行评价，特别是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等重大项目的负责人和课题组中担负统计的人员、咨询的专家和外送服务的公司等都要开展诚信评价，建立健全对应的相关人员信息采集、原始数据备案、不端问题通报和信用信息共享等工作流程机制。评定职称、遴选推荐科研项目等涉及个人科研能力评价时，应把科研信用评价情况作为科研成绩的组成部分，赋予相应权重。同时，要充分发挥群众监督，畅通举报渠道，鼓励对违反科研诚信的人和事进行实名举报，科管部门对实名举报的问题，要联合纪检监察及时查处，及时通报查处情况和科研信用积分扣罚情况，切实通过在科研管理全方位、全过程应用科研信用评价体系，实现在学术不端问题防范上取得长效。
03
小结
本文总结分析了近3年国家基金委查处通报的67起学术不端典型案件，根据不同类别学术不端问题的频次和占比，分析归纳相关学术不端问题发生的倾向性特点和内在规律，从中得到医院科研管理启示，认为在功利驱动、科研评价制度不科学、监督机制不健全和信用体系缺失等引起学术不端客观因素仍存在的背景下，当前要着力解决人员、制度、管理和征信等4个方面问题，即要深化科研诚信教育，提高科研人员主动免疫。要完善监督机制建设，严格落实奖惩约束。要抓好全过程、多角度精细化的过程管理，把问题苗头消灭在萌芽。要建立健全科研信用评价体系，有效防范学术不端问题发生，不断提升医院科研管理质量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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