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学鸡叫
《半夜鸡叫》选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高玉宝的自传体长篇小说《高玉宝》。这篇文章曾经长时间出现在中小学课本中，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被删除。1964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改编拍摄木偶剧《半夜鸡叫》，几代国人几乎无人不知。地主周扒皮每天半夜爬起来，钻到鸡窝里模仿鸡叫，催促雇工下地干活。通过这种手段，进行剥削。然而，有人质疑：首先在于缺乏科学依据,动物生理学原理证明，公鸡报时并非人工所能诱发，而是公鸡机体内部的“生物钟”作用的结果。也有人指出，即使人声模拟可诱发鸡叫，周地主完全没有必要把头伸进鸡窝里学鸡叫，他只需躺在床上学鸡叫即可，如果有人把头钻到鸡窝里学鸡叫，公鸡会感到惊恐，是不会正常啼叫的。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一复杂而又麻烦的手段，却最终徒劳无益。事实上，《半夜鸡叫》故事中的雇工们“看着空中不明的星星，走到了地头，放下锄头，打火抽了一袋烟，倒在地上就呼呼地睡了”,雇工非但没有多干活，而且干活的效率会更低，精明而唯利是图的地主，怎么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虽然众人都质疑半夜学鸡叫的真实性，但高玉宝一直坚持说半夜鸡叫确有其事，在2005年大连电视台的鸡年新春联欢晚会上，年近八旬的高玉宝被奉为上宾，现场表演了一段生动的鸡鸣，获得满堂喝彩，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半夜学鸡叫的人并非地主周扒皮，而很大可能是少年高玉宝的恶作剧。那么高玉宝为啥半夜不睡觉跑到鸡窝里学鸡叫呢？我分析，大概是地主嫌弃高玉宝吃得多干活少而对其训斥打骂甚至不管饭，高玉宝万般无奈想出了这个馊主意，以示反抗，半夜起来学鸡叫，吵得地主东家和雇工们都睡不好觉。我之所以这么分析，是因为我有干了累活不让吃饭的亲身经历。
我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小时候贪玩不爱学习，小学三年级留了级，考初中两年没考上，自认不是上学的料，只好在家务农，1958年初冬的一个夜晚，我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要去参加全公社深翻土地大兵团作战，在崔李村南，陈庄到利津城公路北一块肥沃的麦子地里，挖一米半深的沟，挖出来再填起来，把熟土压到底下，生土盖到上面。啥作物都不会生长了，但大家还干得热火朝天，当时的口号是:“麦根插黄泉，深翻能增产”，“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我和一个十四岁的同龄伙伴因为个矮劲小挖得最慢，开饭了，会战指挥把我两个揪出来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吃饭。又饿又渴又累又羞辱，泪水在冤屈、愤怒中夺眶而出，恨会战指挥的残忍无情，埋怨那些没头脑的社员明知道这种翻地法是在破坏土壤结构，不利于庄稼生长却要拼命的干，如果他们都能消极怠工，就不会显得我们挖得慢，也就不会被揪出来捞不着吃饭。我当时还在想，如果我会学鸡叫，引起全村的鸡都齐声跟着叫，吵得社员们都睡不好觉就好了，只可惜我没有这种特异功能。和我两个一起被迫站在一边看着大家吃饭的还有会战指挥的老父亲，一个身材高大魁伟，两脚浮肿的七十多岁的老人。理由是“这老东西吃得很多，啥活都不干”。我流着泪，抹着眼，饿着肚子跑回家，发奋复习再应考，第三次考试终于考上初中了，后来又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成为一名科技工作者。而那次被揪出来捞不着吃饭的场景则时常在脑海里浮现，特别是那位有病的老者，儿子为了升官立威，而被罚站示众吃不上饭。1958年大跃进，先扒炕做肥料，后砸锅炼钢铁，村村都办大食堂，放开肚子吃饱饭，由于浮夸虚报产量，大批粮食被调走，剩余的粮食吃了几个月就光了，接着就吃虚无的问题粮食，说粮食被干部藏起来了，结果导致很多的农民浮肿干瘦而死亡。先死的是老弱病残者，后来身强力壮饭量大的也有人死亡。我们村有很多人离乡背井到潍坊烟台，沂蒙山区逃荒要饭。后来上级及时发现问题严重，调拨来救济粮救济款，全国各地支援了大量的干菜，甜菜渣子，菱角等代食品，不少人在领到的干菜中发现粮票和钱。1964年的高考作文题就是《读报有感<关于干菜的故事〉》。陈庄公社当年办起了上百人的孤儿院，我岳父曾任院长，文革开始，造反派夺了权，孤儿院没了粮和款，岳父带领全院孤儿投奔到孤岛济南军区军马场（军马场场长曾任垦利县政府住陈庄时期的县长，系我岳父的老领导）了。
即使在如此艰难困苦时期，勤劳善良的家乡父老，仍然坚定不移地热爱共产党，热爱新中国，亲身体验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我记得最清楚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经是好经，都让歪嘴和尚念歪了”。为了确保国家长治久安，人民幸福安康，今后对把党和政府的“真经”念歪了的歪嘴和尚及其提拔重用歪嘴和尚的人，一定要及时清除出各级领导班子，并且要从严查处。
其实半夜学鸡叫并非高玉宝首创，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人用过，当年秦国国王昭王请齐国（今山东省淄博临淄）孟尝君访问秦都咸阳。孟尝君到达秦国后，秦国的国相很嫉妒他，劝秦王把他杀掉，以免他在秦国了解情况回去后，对秦国不利。孟尝君得知这个消息后，决定立即逃走。逃到函谷关时，正是半夜。关上规定，每天鸡鸣以后才能打开关门让商旅通过。这时随从中有一个善于模仿鸡叫的人，模仿起鸡叫来，如同真鸡叫一样。守关人听到鸡叫，便打开关门，让孟尝君一行人过关，从而逃出了秦国。等到秦王派兵追来时，他们早已离境很远了。
作者： 冉汝俊，山东省利津县人，退休的科技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