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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年春节不回家

    类别:小小说 作者:华山村夫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21/4/19 11:14:51 网友阅读:727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多年来,我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到春节长假,我便背上行囊,携妻带女,回到生我养我的故土瑶乡。

    一踏上故乡村头的水泥路,一种别样的情愫便奔涌心头。这里原是我幼时牧牛归来的山间小路,这里原是我踩着学校的钟声一路小跑赶赴课堂的山间小路,这里原是暑假“双抢”时挑着新谷赤脚走过的山间小路,这里原是我调离本乡后离开故土挤进县城的山间小路。

    我在那个冬天冷得要死,热天又热得要命的小城一住就是28载,整日在钢筋水泥中穿行,为生计而苦苦奔波。有过欢笑和得意、更多的则是酸楚与无奈。但我始终觉得,我只是这座城市的一名过客,我的心永远属于那个至今并不富足的小村庄,我的家始终在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

    回到家卸下行囊,我就直奔屋边的那条小溪,双手掬起清凉的泉水直往嘴巴里送,一种久违的惬意和欢畅顿时漫布周身,洗去了我满身的疲惫,滋润了我干渴的心灵。

    除夕黄昏,一家人欢聚一堂,吃团圆饭,品尝各式各样的菜肴,一边谈论着祖国几十年沧桑巨变,一边交流着近些日子来的家常事,一边细谈今后的家常话,那份温馨,那份和谐,那份欢畅,着实令人依恋和向往。我想,国人几千年不变的过年情结,千里之外的游子长途奔波回到家园,就是为了这一顿团圆饭,就是为营造和感受这份温馨、和谐与欢畅。以往,我在小城里与那些预知或不预知的人和事打交道的时候,吃那些知名的或不知名的菜肴的时候,喝着那些正宗的或不正宗的“美酒”的时候,说着那些知心的或不知心的话语的时候,也可谓气氛热闹,也可谓气象万千。但与这顿团圆饭比较起来,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一家人围坐吃团圆饭的情景才是最最美丽的风景,母亲做的家常菜才是世上最可口的佳肴。

    真好,感觉真好,回家过年吃团圆饭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无论我身居何处,也不管人生之路是风雨雷霆还是鲜花吐艳,我都会尽可能常回家看看,无论是春节,还是中秋等重大节日,都会多回家住住,因为我始终是个乡下人。

                     

    可是,2017年回家过中秋节,却发现老父亲身体大不如从前。重阳节后接父亲到县城人民医院住了十来天后,他却固执地不在县城儿子家住,一定要回自己在农村的老家。

    唉,是故土难离,也是因为老家是块风水宝地吧,屋前有个小池塘,再远几步还有条小河;屋后有山坡,还有成片的森林;屋右边有小溪一条,左右均有良田数亩。这里是进入“国保”名录的全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江华瑶族自治县码市镇田沟村,是湖南省“十二五”时期水利“一号工程”涔天河水库的水尾所在地。视野也还算开阔,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他喜欢老家的环境。

       然而,就这么个好地方,却是处于大山深处的一个偏僻小山村,虽然不能说是与世隔绝,但祖辈们要走出大山,就是要到码头铺去赶闹子,也必须得在崎岖的山道上摸爬滚打好几个钟头,有时想顺便带点山里的香菇、茶叶等山货到闹子上换点日常生活必需品,也要在路上休息好多次,等赶到集市,又快要到响午了,赶紧买上一些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又得急急忙忙往回赶,要是碰到买米的日子,就更加是“两头黑”了,必须得起得更早,还回来得更晚。直到1966年,在解放军的帮助下,离家一点五公里外才有了一条镇上通往县城的公路经过,这才叫改变了家乡不通公路的历史。

       镇上通往县城那条路,是省道,也是湖南通达广东的边界道路。很长一段时间那路都是沙子路面,就是在路基上面铺上一层河沙的,赶集路上经常能看见养路班的工人一铲一铲地将沙子铺撒在公路上。  

       后来,那一点五公里的小路也成了公路,再后来又成了水泥路。通水泥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却在2007年5月有了想头,通往家门口的道路列入县里的通畅工程建设项目。2007年10月18日,农历九月初八,实实在在是个好日子!是自己的生日,通往家门口的道路完全竣工!父老乡亲们彻底告别了“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历史。

    父亲己经有些神志不清,但讲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他却很有精神。

      只是现在,想到路上走一走,却迈不开步子了......

    父亲有时终日处在半昏迷状态中,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人是精神的动物,精神一旦崩溃,生命也就迅速衰朽了。

      正是冬天,眼前萧条阴暗,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恍恍惚惚中他知道自己正躺在地上的木板床上,这股冰冷而又麻木的感觉时时在告诉他,自己的生命已经濒临死亡。儿子给喂了一小口水,却不能顺利的下咽,像一阵浓痰涌上喉咙,和溺水的人一样挣扎着衰弱的身体。

      周围的人似乎在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他听任自己的生命衰弱地浮荡在床上,大概是周围环境的活动引起了他一丝注意,他将眼睁开一线,矇矇眬眬地看着身边发生的事情。

      房间里又是一片轻声的嘀咕,一个人向自己俯下身来,她要和自己说什么,父亲知道,这是自己的老伴,于是说了句:“我好的,我没有难受”。

      然后听之任之地躺着,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衰朽。十来天了,他失去了自理能力,任由儿子和老伴为他清洗身体,更换衣服。现在,他麻木不仁地听任着这些处理,自己刚才不争气地又拉了大便,恶臭的裤子被一条一条解除了,下身被包裹在一条新换的自己喜欢的裤子里,又盖上了棉被。

      这次儿子回家来陪他共住一间房住了十来晚了,也是难得,这是儿子出去工作后在家里住得最久的一次吧。他相信儿子己经牢牢地记住了他几年前在县城儿子家就说过的话:“算了,我就每年到你这住几天就行了,等我老了以后,你才接你妈跟你们一起住吧。”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窗外的天空他基本上看不见,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汁液在逐步耗干,身体越来越干燥轻飘,像一段被烘干的树木渐渐失去了弹性,四肢和身体越来越僵硬。他不禁想到自己用过的那把算盘,然而现在己经拔不动上面的珠子了。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性子,终有一天会轻飘飘地升入天国,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他已经没有信心领取政府每月发给的100元长寿老人生活补助了,生命的责任心只是使他还在极力记住每天是几月几日。

       元旦小长假来了,儿媳回来了,大女儿女婿回来了,孙女孙女婿带着重孙子都回来了,还有邻居远房堂弟堂妹到场看望,2017年12月31日下午六时四分,灵魂进一步解脱,自己轻轻飘离了身体,让心脏停止了跳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记忆里,我总爱坐在父亲的膝上,听大人们讲那吴刚嫦娥牛郎织女的故事,唱那浸着无尽爱意的童谣:月亮光光,月亮球球,河边仔仔,养水牛……

    就那么跟着一句哼一句的,日子就悄没声息地过来了。

    可如今,年关临近,我却再也无法亲眼面对父亲的音容笑貌,再也无法亲耳聆听父亲的谆谆教诲。父亲的牵挂我懂,我会照顾好母亲,善待社会,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父亲的话我记住了,我己经接母亲和我一起在县城住下了。因为二十多年前,母亲在这里帮我带小孩时住过几年,所以比较容易就习惯了新的生活。

    于是,今年我们就在县城过春节了!

    (载于《微篇小说百年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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