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还有不足三年的日子我就可以退休了。
离开农村已经多年,老家的房子虽然还在,但却是大门紧闭,门前长满野草了。山林田土也都还在,但都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其实在当代,无论是老家,还是其它什么地方,经过了改革开放的洗礼,都应有重新认识的必要。
然而我对于农村老家固有的印象,多少年来似乎都没有改变。
老家村口是条湖南通往广东的省道,过去叫1861,现在叫S355二级公路。村口转几个弯不远处便是207国道,与207国道平行的是洛湛铁路,与207国道相交的是道贺高速、厦蓉高速公路。
村后是一座座蜿蜒苍翠的萌渚岭大山,延绵千里。
S355公路两边一边是森林,一边是河流,四周群山拱拥,说起千里瑶山第一镇的名号也是人人皆知的。
早些时候我们的目光,不可能和当下人们的目光一样,动不动就是诗和远方。因为时代的局限,谁也不能让自己漫无边际地张开想象的翅膀。
但一切都是会变的。
我的农村老家坐落在一个小地方,过去叫码头铺,别名小南京;现在叫码市镇——千里瑶山第一镇。地处湖南、广东、广西三省交界,是一个边界小镇,但小地方并非就不会爆发出大能量,并非就没有展翅腾飞的潜力。家乡的山水之间,其实是蕴藏了上千上万年的丰富资源的,只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人们被一种固有观念束缚住手脚,低估或忽略了对它们的利用价值。
譬如李启汉故居,譬如所城,又譬如距离镇政府稍远一些的大龙山国家森林公园。
李启汉,又名李森,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码市镇朝阳村人(1898~1927),中共省港罢工委员会书记。五四运动期间,积极参加毛泽东发起的驱逐湖南督军张敬尧运动。1927年,被秘密杀害。中国共产党创建时期最早的党员,著名的早期工人运动领袖,曾任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干事,中华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兼组织部长,省港罢工委员会委员兼干事局长。一九二七年四月中旬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为中国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切。
我的祖父名叫李启轮,我的父亲名叫李继森,按照我们李家的辈分,我应该叫李启汉伯公。
这些都是我的家乡码头铺的依托,码市的资本。
我一向认为,一座具有知名度的山,一定是由文化累积而成,具有相当的历史厚度。一条贴身而过的河流,它源源不断输送的,一定是丰富的文化资源。而一个历史人物,恰恰是他的脚迹,首先书写了这里最早的历史篇章。
有历史,有文化,有故事。这就够了,够写一篇大文章了。
当我在所城行走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王德榜、赵金龙、叶蔚林、李谷一,这几位也是与码市有重大关系的重量级人物啊。
王德榜(1837-1893),字朗清,广东东莞石排埔心村人,父经商湖南,生于湖南江华县码市镇,清朝湘军名将。王德榜,这个瑶家的好汉,中国的民族英雄,在历史的风云中,熠熠熠生辉。是他,在家乡码市招募楚军,杀出大山,威震四方;是他,配合抗法名将冯子材取得了有名的镇南关大捷;是他,被清廷任命当过福建、贵州的布政史,赐过巴图鲁的英雄称号,赏穿表示赫赫战功的黄马褂,享受八抬大轿的殊荣。
赵金龙,清道光间湖南瑶族人民反封建剥削和民族压迫的武装起义发起人。清道光十一年(1831)十二月二十九日,湖南江华码市锦田寨瑶民赵金龙聚众起义,攻占两河口,义军迅即发展至二三千人。江华知县林先梁、永州知府李铭绅、永州镇总兵鲍发智等率清军镇压,均被义军击败。义军乘势攻入江华县麻冈和宁远县鲁观洞等处。次年二月,湖南提督海凌阿与宝庆协副将马韬率兵前往镇压,行至池塘墟(蓝山县境),中义军所设之伏,海凌阿被义军击毙,清军溃退。义军乘胜攻克新田县,声势益大。道光帝遂命湖广总督卢坤、湖北提督罗思举合兵围剿。三月,在桂阳弥勒铺、大坪等处,义军与清军激战,失利。四月,各股瑶民义军四五千人在清军进逼下,纷纷汇集至常宁羊泉镇。清军调集各路兵马,对义军层层兜围,利用兵力与火器的优势,向羊泉镇发起总攻。义军奋起反击,杀伤清军甚众。清军围攻四昼夜,轮番作战,设鹿角、炮位,挖深壕,造木城,多次强攻,均未奏效。后以火攻,致义军死伤千余人。五月,赵金龙战死,余部固守镇内房屋阵地,最后全部壮烈牺牲。起义失败。
叶蔚林,广东惠阳人,生于1933年,2006年12月5日逝世于海口,前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前海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国家一级作家。其作品《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一等奖。叶蔚林的文学创作,很大部分源于他下放江华码市镇大柳村的生活经历,是立足于瑶族文化的文学寻根。美丽、富饶、原生、自由的瑶族文化,使叶蔚林的小说摇曳多姿,得到了广泛的喜爱。
李谷一,1944年11月10日出生于云南省昆明市,祖籍湖南长沙,中国内地女高音歌唱家、演员,国家一级演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69年,李谷一随湖南花鼓剧团下放到边远的江华瑶乡码市镇水口寨村。李谷一血液里流淌的是歌唱的艺术细胞,江华瑶乡的瑶民同样是爱唱歌的胚子。当秀才遇到诗人,当然弹冠相庆。于是乎,瑶乡的山,瑶乡的水,瑶乡的人,都成了可弹奏的音符,这所有的一切均融入到日后歌唱、生活的骨髓里。经过后续几十年传唱,李谷一终随《梦里边城》成就人生丰碑而《难忘今宵》!
我在码市的村村寨寨走走停停,一边看,一边听,一边思索。码市的风光绝佳,可观,可赏,可读。我认为可读的成分更多。山可读,水可读,花木可读,大龙山可读,雷公岭可读。一片花草,一缕清风,一束阳光,一句诗情,足可让人眼花缭乱。有人说码市活脱就是一本大手笔的诗集,有人说不,这是一本绝对精美的画册。但孩子们却说,这分明是一部让人着迷的童话,读一天也读不厌倦。
此时此刻,我已穿越时光隧道,攀上一个山头,沉下心思,阅读与大龙山擦身而过的冯河源头。洪波浩渺,逝者如斯,隐约间,我似乎听见船工们的哟呵,他们的哟呵化作阵阵涛声从历史深处传来,打湿了我的耳鼓。后来我将目光停留在一艘游艇上,我想乘着游艇溯流而上,去追涔天河的足迹。不,还是顺流而下吧,去永州见证潇水与湘水的牵手,见证这两条姊妹河如何孕育出辉徨灿烂的潇湘文化。
因为快节奏的生活,我们身边很多的美被我们忽略了,很多人生中的滋味来不及品尝就过去了。经历了人生,却没有品尝人生,经历过生活,却没有享受生活,就如坐在轿车里赏美景,一晃而过,留下的只能是遗憾。
那么我们去码头铺的大龙山吧,放下焦灼,放下浮躁,去看一朵花开,去听一声鸟鸣,去欣赏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的轻歌曼舞,去关怀脚下一只蚂蚁的生活状态。我们不是时常将诗和远方挂在嘴上吗?其实诗无处不在,只是你平时过于行色匆匆,把一切都忽略了。我们既辛苦劳作,创造了生活的美,为什么不停下脚步,欣赏这美,享受这美?须知我们的生活,是要靠慢慢品尝,才能品尝出它的个中滋味来的,就如一个农夫,辛辛苦苦侍弄好一丘田,禾苗满厢了,抽穗了,这时你去田埂上驻足一小会,那种惬意,那种满足,岂是言语所能表达出来的?
我理解的慢生活,大抵就是如此吧。
回归老家,回归农村,回归田园,或许正是我们享受生活,品尝生活的最佳场所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