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心神不宁老是缠着自己,甩也甩不掉,放也放不下,礼拜天起床后这种感觉,弥漫升腾的更加强烈,此时才想起好久没有回家看母亲了,于是,喊上女儿我们便一同上路回家了。坐在车上,车厢里《想起老妈妈》那首循环往复的优美旋律牵扯起了自己无尽的思绪,思绪里参杂着浓浓心酸和难过,不知道这心酸和难过是因自己的不孝还是母亲的艰辛。泪水模糊了双眼,却也勾起了那深埋心底不愿触及的记忆。
从记事起就是我们兄妹五个围着母亲转,时常是稍大点的孩席地而坐,把腿一叉,围着哇哇大哭的弟妹,母亲就开始忙里忙外了。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又沉默寡言,我们都很怕他,却也时常盼着父亲能够回家,父亲回家的那一晚上我们兄妹总会分到一小份谁也叫不上名子的吃食,我们拿着这难得的美味,总要反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又看,瞅了又瞅地欣赏一番,才会小心奕奕带着十一分的不情愿把它放在嘴边,先是舔一舔,在吧唧吧唧嘴,那感觉也许就是人间最美好的幸福了。最忍不住的就是馋猫似的小弟了,每一次他最先下口,妹妹是兄妹中最舍不得的一个,等我们先后都吃完了,她还没吃,经不住我们的死磨硬缠不得不分给我们一人一点,每当此时使我们这座终日不见了阳光的小院里,由充满打闹、欢笑声凝结成的浓浓的暖意。
难忘的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元宵节,家人踏着村民用锣鼓敲出的欢乐与喜悦刚家门,父亲早已把自己最拿手的拉面給我们盛到了碗里,我们就着说笑,品着父亲的美食,吃出的是喜乐融融的节日气氛。谁也没有注意到父亲始终坐在火炉旁,双手伸展,叉开五指,烤着火一言不发。作为家里的“老大”,我心里在犯嘀咕:父亲回家要走时总会给我们做一顿他最拿手的拉面,吃过以后,全家就去送父亲等车了,今天难道父亲要出门吗?此时,父亲浑厚的声音硬挤进了兄妹和母亲不断的说笑中:“你们聊会吧,我有点累,先去躺会儿”说完就去了里间,这一趟就再也没有起来,他不管我们撒手走了,那年母亲才45岁,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母亲一病不起,躺在床上不哭不闹,只是一刻不休的自顾自地喃呢着,说的大都是早已过世的人和事,却又让人难辨真假,我们兄妹看在眼里,怕在心里,我这个”老大”更是如此,手足无措的体会令我刻骨铭心。从此母亲真正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的下田,旁若无人拾荒,麻柴棍棒,砖头瓦块自顾自的塞满屋里,哭笑不得兄妹们只好由其自便,以此博得母亲的高兴。每当回家看望母亲只好隔着门窗向屋里望望,再无奈的在院里坐坐而已,谁也不敢贸然动一下母亲的东西,不然她会和你急的。
“嘀、嘀、嘀——”汽笛长鸣打破了自己的沉思,携女儿下车后,还在想今次回来难道还是只能在院里坐坐吗?
本就不宽的水泥路,仿佛害羞似的早已被路边茂盛的茅草遮去了大半个,草头上那饱满结实的果实不时拍打着自己的腿管,不大的村庄静的可怕,以致让自己心里五味杂陈,难以真正体味出个中滋味。走过那座曾给过我们孩童无穷乐趣,演驿过净旦丑末,忠奸英雄的舞台前,抬眼望去早已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台前阴凉下一字排开的暮年老者,低头垂脑,一言不发地享受看丝丝凉意。
蓝天下云卷云舒依旧,“鸡犬相闻,阡陌交通”的田园风光却渐行渐远。炊烟袅袅、孩提嬉闹、謩归长牟仿佛都被那不断扩张的砖混框架所包围而难见阳光。
推开柴门,入眼的是那“草色入帘青”,青翠的尽头一石墩上,苍老的母亲呆坐着,看到我们进来,母亲一动没动,只是两眼放光地说“你们回来了,越儿,过来”,这句熟悉而亲切的话让我看到了母亲的喜悦,却是我再也控制不住早已在眼眶打转泪水,顺着脸颊凉丝丝地滑下来,难道这就是经给了我无穷乐趣欢乐的家吗?
探头望了望满屋的柴草,只好仍旧坐在院里被杂草掩埋的石墩上,示意女儿,懂事的女儿赶忙拿出带来的香蕉剥开送到母亲嘴边,母亲此时露出满脸笑容,忙用她那粗糙的大手挡住说“孩儿,我不吃,你吃吧”,拗不过女儿的执着母亲只好接过香焦说“给你爸爸一个”,我的心一阵颤栗,酸楚难耐,还是那句话,早已听惯了而且心安理得接受了母亲无数次的施舍,如今却如此动人,让人揪心,透过泪花模糊地望着母亲那杂乱而花白的头发,黝黑削瘦而布满皱纹的脸庞,自己突然难以自已,溜溜地心中升腾着“母亲老了”这让人难以接受的情结。
稍事平息,和母亲拉起了家常,母亲告诉我:村里的年轻人全出去了,学校也没有了,只留下一些老年人,整个村死一般寂静……正在此时,女儿尖叫着跑到了我的身边,母亲心痛的问:“越儿,怎么了?”女儿指着地下惊恐地说:“虫子,有虫子”,我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发现是蚂蚁排着整齐的队搬运落在地上的玉米粒,看到他们那吃力的样子,我体会到了他们那充实的生活,“不怕,那是蚂蚁,在辛勤劳动”女儿仍不敢近前,远远地望着,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女儿那里会知道正是这些虫虫草草给了你爸儿时的欢乐。
告别母亲,回望死寂的山村,无以言表,带着遗憾再次和女儿钻进了谁也铸就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