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火（散文）
前一阵子，我老是有个疑惑，小时候为什么缺吃少穿，就连柴火都不够烧，在寒冷的冬天里要省着烧，宁愿冷点也不会多烧一点柴火。
一天晚上，我与媳妇在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新农村建设节目，现在的农村人，不缺吃、不缺穿更不缺柴火烧。于是，我就问我媳妇：“为什么我们小时候，缺吃缺穿缺柴火呢？”媳妇说：“现在都科学种田，再说现在有化肥，电力煤炭充足，小时候没有呀。”是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们只有不断的探索创新，才能打出高产的粮食，就像袁隆平院士，在盐碱地上种出水稻，要是在我们小时候，那时的盐碱地是一毛不长的，更谈不上能种水稻了。所以在小时候，那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取暖有电热设备、空调和煤炭，不像小时候，冬天里取暖只有柴火这一种，千家万户都用柴火，那自然就缺了。现在只有农村还烧柴火，但自家地里果树枝就够烧的了，山上的野草一茬接一茬也没有人去拾，就连近处小水沟旁的野草都没有人问津，更不用说大山里的了，环境好了，人脸上都藏不住笑容，更不用说以前我们这没有的野兽，现在也有了，山鸡满山叫、兔子满山跳，听说也有狼的出没。
小时候，我们那的山是不可以随便上的，有专门的人看着，就是怕有人上山砍树偷盗柴火。等到秋后，农活都忙活完了，村两委就开会商议开山的事。所以，每年秋后赋闲在家的村里人，就等着开山拾柴火了。开山那天真热闹，前一天，人们就开始整理绳子、磨镰刀把小推车轮胎打足气，放在院子里，再叫上三五的亲戚帮忙。第二天，人们凌晨就起来，用小推车推着头天准备好的绳索和镰刀，披星星戴月亮的就向大山进发。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因为雨水好的年头，荒草长得旺盛，占不占地方也无所谓，但在与雨水不好的年头，草长得也不那么旺盛，人们就抢着去占野草旺盛的地方。再说就是雨水好的年头，也有的地方长得不好的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很规矩，更讲究个先来后到的，只要有人占下了割草的地方，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去抢的，更不会为了割草而打架，如果打起架了，那今天就不用割草了，那多划不来。再说开山后，人们就可以天天上山拾草了，今天没占着好地方，以后走的虽然远点，但也能拾到更好的柴火。
记得有一年，我只有7、8岁的样子，那年冬天特别的冷，开山前一天，母亲就开始准备第二天上山拾柴火的饭菜，父亲则是找绳索，磨镰刀，一切拾柴火的工具都准备停当后，才停下来。父亲与母亲说：“今年我在“铜青哇”（这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山名）发现了一个野草密集的地方，明天早上早早起来，如果去晚怕被别人占去，你两点起来做好饭，我们两点半出发，到山里吃早饭，然后就使劲地割柴火，我觉得把哪里的野草都收拾来家，我们整个冬天就不用挨冻了。“母亲嗯了一声，就继续做明天带到山里的面食了。
头天晚上，母亲为我们找出上山要穿的旧衣服，那时哪有很新的衣服，都是旧衣服，只是有的打的补丁多点，有的少点罢了。母亲找出所有的衣服进行比较，比较完后，把最破的放到我们兄弟姐妹的的枕边，然后拿着父亲和自己的旧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第二天，凌晨一点多，我就被母亲炒菜的铲子与锅的碰撞声叫起，躺在被窝里，那菜和馒头的香味直接飘进我的鼻孔里，好长日子没有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了，嘴角的哈喇子一下子就落到了枕头上。确实，村民们为了家人能有劲拾柴火，家家户户都像过年一样，拿出最好的饭菜，然后家里的人能吃饱好甩开膀子拾柴火。一年拾柴火就这一回，而且还不像过年那么悠闲。平常吃的都是地瓜干、饼子和咸菜更子，只能维持温饱，不吃点好的，我们又怎能把一冬天的柴火准备好呢？因此，那时候不管家穷还是富裕点的，那天都吃的比平常要好很多。我们也都盼望早早开山，一是为了吃点好的，最重要的是把一冬天要烧的柴火准备齐全，不要在寒风刺骨的大冬天还没有过去，而柴火却没了，大冬天里风大雪滑的，再到大山里去拾柴火，那该是多么的沮丧和危险呀。
两点已到，父亲就挨个把我们叫起来，穿好衣服。我们都囫囵的洗一把脸，父亲推着小推车，我们拿着扁担镰刀跟在后面就向“铜青哇“进发了。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我们还以为有蛇，可一会又传来了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父亲气呼呼地说：“看有人比我们还早，叫你们起来，你们还说太早，快点走，不然我们就占不到好地方啦。”父亲说着话，脚步已开始快起来，我们在后面几乎是一溜小跑。还好，到了父亲选的地方，没有别人。这时，静悄悄的大山里，没有别的声音，只能听到刷刷的割草声。父亲给了我一把镰刀，让我在离他很远的边上割草，其实他不指望我能割多少草，而是让我占着地方才是真。
当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已经拾得一个小草垛了。父亲说：“再忍一忍，太阳爬出来后，我们再吃饭。”我饿的不行了，草也不顾的割了，眼睛直盯着那东边的山头，希望太阳早点从那山头上升起，我们好早点吃饭。太阳公公好似理解我的意思似的，不一会就露出月牙般橘红色的太阳，这时，我忙喊：“太阳出来了”，父亲则说：“再等会儿，等太阳全出来后再吃也不迟。”我心想：哼，大人说话不算数。没办法，那就只好等了。
过了一会，一轮火红的太阳，从东边的山头上爬了上来，山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男人的、女人的和孩子的说话声、叫喊声响彻大山，并在山间回荡。我连忙丢掉镰刀，跑向父亲，边跑边喊：“吃饭啦，吃饭啦”，当跑到姐姐身边时，姐姐正在弯着腰紧割着野草挥汗如雨，她没回头的说：“你拾了多少柴火，就知道吃饭，你看看别人家，哪有停下吃饭的，饿了自己吃去。”父亲在一旁说：“好了，我们不跟别人比，割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歇一歇了。都放下镰刀，我们开饭。”我没好气地瞪了姐姐一眼，说：“看，爸爸都叫吃饭了。”说着我就往盛饭的篓子那跑去。
吃饭时，父亲说：“大家再加把劲，我们割完这块地方，就回家，我们不要太贪了，要不就得半夜才能到家。”我们都没说话，只是独自地吃着饭，吃完饭后歇了一会，这时的太阳已爬上了三杆，虽然在寒凉的秋天，那天的太阳依然很温暖，再加上我们干活累的满身大汗，被太阳一晒就如夏天，浑身暖洋洋的。
那一年，多亏父亲选的是草密的地方，我们家的柴火直到清明都没烧完，可有的人家，在寒冷的三九天，还上山拾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