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收
60多岁的父亲病了,病的很严重。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还有三亩多地的玉米,半亩地的芝麻、半亩地的大豆。母亲腿疼,不能开三轮车,于是,我只好向单位请假,回老家秋收。
秋天的豫中平原已没有蝉鸣,蛐蛐叫与孩童时相比也少了很多,到处都是机械的轰鸣声。熟悉的乡土依然散发着往日的芳香,但玉米地里很是闷热,玉米叶又好像一把把小锯子,总是在不经意间在我脸上或者赤裸的胳膊上拉下一条条细小的血痕,痒痛痒痛的。母亲大概是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了,在茂密发黄的玉米地中间自由的穿梭着,一手挎着篮子,另一只手熟练地掰下一个个金灿灿的大棒子。我有些吃力,胳膊上、脸上满是血印,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怨气。
“妈,咱种这块玉米能卖多钱?”
“这块有一亩地,差不多800块,今年收成好。”母亲笑着说,顺便用手拢了拢花白的头发。
“妈,那咱这块地投资多少钱?”我又问。
“种子100块,肥料220块,耕地耩地100块,打药50块,差不多500块了。”母亲板着手指认真的算着。
“妈,那咱辛辛苦苦几个月就落下三百多块钱还种他干啥?我回来几天就耽误挣好几百呢?再加上路费,一点都不划算。你年纪又大了,俺大又有病,把地包给俺叔算了。”我怨声怨气地说。
“那我闲着干啥?你叔包的地多,他都忙不过来。你看后边你大娘,老两口都七十多岁了,你大大腿都不能走了,拄着拐棍还种四五亩地呢!你堂哥也不在家,他不是也干了了。”母亲显得有些不快。
“还有你老张娘,70多了,七八亩地的玉米,不是也能干吗?闲着也会生病。”
我无语,确实,记忆中的秋收,田间地头总是人来人往,到处是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拉着架子车,见面就笑呵呵的夸夸对方的收成好。现在,村里没有了年轻人,秋收的主力军依然还是从前那些拉架子车的人,只是许多都变得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打了照面也不再夸收成如何,而是顺便问一句“收完了没”,就匆匆走开了,就像从前吃饭时见人就要问“吃了没”一样随意,脸上也似乎缺少了从前那种秋收的喜悦。
“地是好东西啊,不向你要吃要喝,种一粒还你一捧,你对他好了他就加倍的回报你,对他赖了他也不怨你。”母亲说。
我很惊诧没上过学的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似乎懂了,她已不是单纯的耕种和收获,而是和土地进行的一种感情的交流。这种感情是千百年来积淀下来的,像一个不灭的火种,一代一代的传承着,而这些是不能用物质和效益来考量的。或许,这就是祖祖辈辈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坚守这片热土的的缘由吧。但是浮躁盲从的年轻一代却不能沉下心来感受和理解这份质朴的感情。
怨气顿时烟消云散,感觉矗立着的玉米杆是在轻轻的抚摸我,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亲切感。身上好像突然来了劲,挎起篮子,学着母亲样子,在茂密的玉米地中愉快的穿梭着。我也努力地试着和这片土地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