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与反抗：斯坦勒.恒宁武术神话研究的坚持

1994年斯坦勒.恒宁（韩宁）以《Ignorance, Legend and Taijiquan》（Stanley Henning. Ignorance, Legend and Taijiquan[J].Journal of the Chen Style Taijiquan Research Association Of Hawaii, Vol. 2, No. 3,Autumn/Winter 1994, 1-7.））对13年前发表的《历史视角下的中国武术》（Stanley E. Henning .The Chinese Martial Arts in Historical Perspective[J]. Military Affairs , Dec., 1981, Vol. 45, No. 4 , pp. 173-179.）进行了转折性的反思。反思的主题围绕中国武术神话（张三丰夜梦玄帝授拳阙明单丁杀贼百余），从1981年的历史视角关注神话本身事实上的虚假，转向于武术神话背后的事实与动机。他指出，张三丰夜梦玄帝授拳阙明单丁杀贼百余的内家武术与少林外家武术，是一种象征，表达黄宗羲的一种反满意义。并且，自此以后该神话在中国武术历史中不断流传，同样是有着象征意义。比如1912年至1921年太极拳强行将该神话载入自己的历史，同样有着象征意义，一个方面也有反满反帝表达，一个方面也是反抗少林武术达摩故事的广泛影响（商业竞争）。也即斯坦勒.恒宁武术神话研究从其本身转而面向了社会大众的芸芸众生，不仅仅局限于其本身事实（虚假与捏造），而是其背后的事实与动机（相对与反抗）。

武术神话研究面向社会芸芸众生之后，1995年，斯坦勒.恒宁发表文章《论对中国武术神话的“政治正确”处理》（Stanley Henning.On Politically Correct Treatment of Myths in the Chinese Martial arts[J].Journal of the Chen Style Taijiquan Research Association Of Hawaii, Vol. 3, No. 2, Summer 1995），显示了一种对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相对与反抗的坚持。斯坦勒.恒宁武术神话研究的坚持，一个是坚持揭露武术神话。另一个是坚持武术神话的象征——背后事实与动机的相对与反抗。

该文一开始，斯坦勒.恒宁对西方不敢揭露中国武术神话的学者提出了批判（该文继续揭露达摩和张三丰神话），指出——这些西方学者他们这样做的方式给人一种印象，他们不知何故觉得揭露这些神话是一种不敬的行为，损害了中国人的敏感性，侮辱了那些在东方神秘主义中寻求新时代庇护的西方伪知识分子，或者更糟糕的是，使他们对这些“学者”喜欢撰写的、模棱两可的论文失去兴趣。他点名批判的西方学者有查尔斯.霍尔科姆（中文名何肯；Charles Holcombe）和道格拉斯.怀尓（Douglas Wile）。他认为查尔斯.霍尔科姆说的“现代唯物主义的冲动撕开神话的面纱，以揭示真正的武术”存在着误导（“事实是，对于大多数中国武术从业者来说，神话已经足够真实了，无论如何，精神目标对于历史武术来说比实战技能更重要。与其把神话传说看作是“真武术”的臭味，不如把武术看作是佛道大众宗教和中世纪神仙崇拜的相对次要的副产品。”——查尔斯·霍尔科姆，1990，战斗剧场：中国武术的批判性审视）。他认为道格拉斯.怀尓面对张三丰神话而说的——“传说与“客观”历史一样具有启发性，在传达经验的内在本质时更是如此”（Legend is as enlightening in its own way as 'objective' history, and often more so in communicating the inner essence of experience），是在表达道格拉斯本人练习杨氏太极拳对师父郑曼青的尊重（按郑曼青十分推崇张三丰武术神话）。所以斯坦勒.恒宁在文章末尾郑重呼吁“归根揭底，礼貌地尊重围绕中国武术的神话不仅是没有根据的，而且也不值得认真学习。美国自称为武术“学者”的人是时候迈出一大步，走出20世纪20年代，迈向21世纪的门槛了。”这是说对待武术神话无需礼貌、忠诚（信仰），得揭露与批判其虚假与捏造，要超越唐豪20世纪20年代揭露与批判武术神话——关注其背后的事实与动机。

斯坦勒.恒宁在文中坚持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认为“并不是神话本身，而是神话背后的故事，可以给人以启发”（It is not the myths themselves, but the stories behind them, which can be enlightening. ）。但是他随即笔锋一转，坚持的重点径直落在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相对与反抗，他说“但是，如果一个人把这些神话解释为宗教信仰的反映，就像霍尔库姆显然做的那样，那么这个人就注定是众所周知的“井底之蛙”，是被错误信仰所困的囚犯。”（But, if one interprets the myths as reflections of religiosity, as Holcombe apparently does, then one is doomed to remain the proverbial frog-in-the-well, a prisoner of misguided faith. ）。他指出霍尔科姆认为武术神话背后反映的事实与动机是有宗教信仰——属于“井底之蛙”之流和宗教信仰所困的“囚犯”。也即，相对于霍尔科姆认为武术神话背后反映的事实与动机与宗教信仰（按道教）有关的论点，在斯坦勒.恒宁那里是要反抗的，是要反对的。斯坦勒.恒宁认为这是“过度强调他们与宗教信仰的联系”，而他认为武术神话反映的事实与动机和武术的本质——拳击和武器，紧密相关，并非宗教信仰。在他看来，顶多“是由非正统的宗教团体，如白莲社、秘密团体和义和团(1900)所进行的，其原因与今天美国的大卫教派和民兵等邪教组织储备火器的原因基本相同”。

显然，斯坦勒.恒宁这种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探究，他关于拳击与武器的军事方面的坚持（相对与反抗宗教信仰的事实与动机）与他本人的军事学院历史学博士该有某种深刻联系——独爱军事（相对与反抗——军人底色？）。这种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相对与反抗，正像黄宗羲创造张三丰武术神话象征表达反满，1912年至1921年太极拳将张三丰武术神话强行载入自己的历史也有反满反帝反少林。

最后，值得说说斯坦勒.恒宁在文章标题中的“政治正确”（politically correct ）。“Politically Correct ”一个方面有“言行避免有歧视之嫌”的含义，用在对待中国武术神话中，就是说中国武术神话表面事实是虚假与捏造的，但是其背后的事实与动机却有启发意义——并不是神话本身，而是神话背后的故事，可以给人以启发（It is not the myths themselves, but the stories behind them, which can be enlightening）。也即对待中国武术神话要像卓越政治家那样，具有包容性，无任何歧视。但是，另外一个方面“Politically Correct”还有不要过度，避免矫枉过正的含义。用在对待中国武术神话上，在斯坦勒.恒宁这里就是不要过度信仰武术神话背后事实与动机的宗教（道教），否则就是像查尔斯.霍尔科姆（何肯）那样是“井底之蛙”和被错误信仰所困的“囚犯”。在斯坦勒.恒宁看来，张三丰夜梦玄帝授拳的内家与少林达摩武术的外家，其背后的事实与动机，在于象征一种反满，类似于军事性质的相对与反抗，其在后世流传同样如此。

转自：体育学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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