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从外面回来,时隔了半个多月。
年前一个月的忙碌刚起了头?或是秋末农事仍收着尾?地头边悠望田地的老农民是谁的父亲?他口中呼出的是热雾还是浓烟?这些我通通不知道,也欲变得烦于去想它。一定是长期离家的缘故,使我对农时、人事的感知都迟钝了莫。
…………
我打开家门,放下行囊。
屋子里又孤又冷,孤的不觉冷!简直不是待的地方。便草草燃了炉子后就又出来了。去哪儿?当然是去东院。相比于西院,东院因祖父母日居,故炉子是常燃的,况且此次离的时间也不短,就更觉得不可不去了。
“我回来啦!”
几声狗吠是少不了的,冷风掠过,我不禁打了一寒颤,高声报了个话后便欲步向屋内,却猝不及让一股不同于冷风的独特气息夺了感官。一时无了冷的感知,顿时伸长脖子,瞳孔不由得放大并检索着,向厨房看去。
“吱——”这是木门上生锈折页发出的声音。轻推开虚掩的门,这门防猫来偷食才关,平时是常敞的。
终于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香气的源头。只有与这屋子相处数年的它才配得上作这源头。我悄悄打开锅盖,轻轻地闻起来,即使不使用视觉也能辩出每一种食料,这是每一位农村孩子都有的技能。
关着的门防得了野猫偷食,却难防“家猫”的偷食。
拿了筷子,小心的夹了一块儿浸满汤汁的鱼皮放入口中,果然,差出锅前的一把香菜味道就全啦。自这,我与外头的生活才得以斩断。各些味道混合进入我的口腔,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无论你多少次咂嘴都仍能回到它的味道,多少次空咽也不能削淡它的痕迹。这时才感觉,我到家了。
恋恋不舍地掩了门出去,寒气急来催促。
我快步进入屋里,再打了招呼。客厅的祖母正忙着剥玉米粒,先用锤子在棒子上剜下一道,再用手将其他一行行撵下来,十分有节奏感、音韵美。祖父倚在炕上看着杂戏。我照了个面后也找了条板凳出来。
因为近着火炉,棉衣自然是脱下来,干活就更灵便些。
伴随着这些金粒被撵下,并和铁盆碰撞出的叮当声,与屋内的梨园唱音汇合,整个包容在暖融的热气里,没什么能比这更安抚人心了。
放下板凳,随意的坐下,随意的拿了根玉米,祖母仍是和蔼的笑望着我,只是手里用锥子剜下的金黄从每根上的一道变成了两道、三道。
我笑了,由心地笑着,我想,这才到了家。
与祖母交谈着,听她讲述不同于家常的过往,从田头菜事到乡尘鬼神,无所不及。
我虽集中注意频应,可实际上早已接收不过来了!这些无论用多少杯茶都换不来的奇幻故事把我拥到了祖母的世界里,导致我手中的活变得一顿一顿的。待这时,祖母告诉我她要去看看锅里的鱼我才反应过来,急忙笑着应了。
挺直身子,拍了拍衣上的糊屑。忽想起西院炉子还要添柴的事,可望了望余下的几根,又实在不舍。思考了思,算了,灭了再燃,不碍事,便就随手取根玉米又端玩起来。
不久,祖母蹒跚回来,重新入了坐。我们找回方才的话题,在她慈祥的塌皱的脸上我竟看不见一丝疲惫。
我猜,只有同频出少归的隔辈子孙相处,她才会倾出这么些话吧。
…………
屋内秋实频落地,炉光愈亮,屋外鱼肉溢浓香。家味儿正式的起来了。今天,是我几年里第一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