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儿的爱恨情仇
说实话,我不喜欢小孩,结婚时就和爱人商量不打算要孩子,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顶着稀疏黄毛,淡红色皮肤,两眼紧闭,几根长长睫毛露在外面的丑小鸭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活。看着这个粉色肉团我真是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推拒感油然而生。
小家伙好像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靠谱,于是也尽量装的很乖,不哭,不闹,不喊,只有在吃奶时,才偶尔睁开眼睛,眨眨长长的睫毛,轻轻哼上几声,声音小的像猫叫,让人心颤不止。渐渐地这个“意外”褪去了黄疸,皮肤白皙不少,黑黑的眸子似一汪深潭,仿佛能洞察一切。每次大公主让我看她,她都会轻咧嘴唇,一抹浅笑向我袭来,刹那间就攥住了我的心,我有点喜欢上她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意外”渐天长大,喜欢睁着闪闪发光的双眸听我讲故事,背唐诗,出怪样,会随着我的歌唱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好声,会用银铃般的笑声回应我的绕口令,会用狡黠的口气对我说,爸爸我今天表现好吧,应该奖励一下,说完伸出双手求抱抱。我的心都被她萌化了,真是越来越稀罕她了,大公主取笑我,我厚着脸皮回答:女儿可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呀!大公主对我的“无耻”感到无语。
转眼,我的小棉袄就上小学了,每天沉重的课业负担让我心疼,抽空就让她下楼活动活动,对老师布置的一些课外作业如手抄报等我越俎代庖,抢着替她完成。每天叨叨大公主买点好吃好喝的,那种关爱时不时溢于言表。为此,大公主提了几次意见,不能太惯着孩子,要严格。我不以为然,我行我素。在一次作业辅导中,听着大公主咆哮的声音,心都被揪起来了,为学习我和大公主发生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事后反思,从不喜欢到有丝可爱再到疼爱,前后变化太大,确实掺杂点溺爱。以后大公主再施管教,我就出去遛弯,避免听到心里不舒服,过后再和小棉袄聊聊,日子就在平静恬淡中走过。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我想也只有父亲才能读懂女儿爱戴父亲的那份绵绵情感。我的工作是坐办公室,闲来无事总爱写点东西,每次结稿第一时间习惯先让小棉袄看看,问问意见建议,小棉袄总是认真地听,煞有介事地提出中肯的意见,有一次,远方朋友来访,我有事迟到,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接待了朋友,学着我的模样给朋友介绍古峡的景点,将我写的一篇散文《古峡四季》背诵给朋友,傲骄地说这是我爸爸写的,我们古峡美吧!朋友对我说,你女儿以你为荣呢。听了朋友的话心中感动万千,眼泪浸湿眼眶,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文章,小棉袄竟然全部背下来,真不容易!原来,我这个老爸在小棉袄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当然,小棉袄也有漏风的时候,不过无伤大雅,只会成为融洽我们父女关系的粘合剂。
小棉袄上初中了,开始有些逆反,凡事喜欢自己做主,可我还没调整过来,叫她起床,督促作业,催促吃饭,把她当小孩对待,小棉袄终有一天憋不住了:老李,你的存在感很强吗!没听出话音的我,仍然我行我素,至此我和小棉袄之间有了些许距离,只要我开口,她就烦,她就怼,她就对抗。大公主开导我是不是教育方法出了问题,我自负地反诘,受过高等教育的我还降不住她。紧盯作业,增加练习,随时提问就成了我下班后的额外工作,一时间家里气氛有些沉闷,我没有觉察,还有点自喜。点燃导火索是在几天后的晚上,半夜起夜,无意中发现小棉袄躲在被窝偷偷听音乐,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想也没想冲到屋里,抢过蓝牙耳机从窗户丢到楼外,小棉袄悄悄地钻进被窝没说话。一连几天我气愤难忍,一晚上起来几次偷偷查看她在干啥,屋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就草木皆兵。终于又让我逮了个正着,半夜偷刷电视剧,我指着鼻子开骂,暴躁的像头狮子,破音的嘶吼声在静夜中回响,大公主拉都拉不住,小棉袄彻底被点爆:我十四岁了,长大了,我知道学习的重要,我也有压力,你每天这样盯着有意思吗?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听你说话!我楞怔怔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自诩得意的教育方法失灵,我俩成了——仇人。
隔天冷静下来的我开始复盘,面对00后的孩子,思路僵化,老办法应对,激发她的负面情绪,点燃导火索,细追起来,原因在我,一味求全责备,一味追求成绩,一味恨铁成钢,嘴里的词汇出现最多的是:丑死了,不学好,臭显摆,差远了,快学习。已记不起啥时对她说过类似你很棒,做得好、有进步这样的褒奖话。难怪小棉袄在我面前走路缩着肩,时常有些不自信,私下里悄悄告诉大公主:老李是不是讨厌我。
反思是一场对自己的修心历程!时代在变化、孩子在成长,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不能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强加给孩子,要求孩子走我走过的路,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让小棉袄埋下厌烦的种子!改变就在这一刻,我开始转移关注点,试着不再催她,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坚持做到确实很难,有几次看她不紧不慢吃饭,不紧不慢收拾,不紧不慢去学校,我都快脱口而骂了,却攥紧拳头,硬生生憋回去。慢慢地我的唠叨频率减少;每天在终止锅碗瓢盆交响曲后,尽量到公园里舒活下颈骨,给她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学会说话,不去和其他人比较,让溢美之词重驻脑海。转变,开始有了小变化,小棉袄不再和我对着干,说话态度也平和许多,看来当青春期遇到不惑期时,我的装备落后了,还需要技改。
小棉袄上高中了,学习和反思成了我的必修课,大公主也不时提醒我,我和小棉袄的冲突越来越少,但也仅仅停留在不谈学习父慈女孝,一谈学习鸡飞狗跳上,表面上的和谐让我很纠结,女儿和我之间的隔阂虽没有质变但仍然存在。一次偶然我看了王小胡《松弛感》,霎时明白,适当的放手,就是最好的管护,多给她一点时间和耐心,她会还你阳光和自信,于是对于她偶尔摆烂、躺平、懒惰,我修正身心,视而不见,放学时的喋喋不休,吃饭时的侃侃而谈,静心细听,时不时问上两句,家庭的氛围越来越温馨,两人间的情感逐渐融洽。高考结束后,我和小棉袄促膝长谈,检讨自己,检视未来,终于破冰而行。小棉袄挽着我的胳膊说:老李,虽然小棉袄还会漏风,但最多的温暖依然全部给您。
送走了小棉袄,思恋和不舍挂在心头,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就是这次“意外”是我此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辛苦培养她的过程中也让自己重活了一回,体味到当初父母的不易,让我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父母,让我知道什么是你好所以我好,让我有机会去思考,去寻找自己的人生目标,让我努力的去成为我自己。在陪伴女儿成长的岁月中,女儿在感动和提醒着我,使我性格变得坚韧,变得平和,变得开朗,让我战胜厌倦的情绪,让我重塑自己的性格!
这就是我和女儿的爱恨情仇,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上演,我和她将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