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 雨 日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大地,露出要下
雨的样子。
妈妈刚刚去世,他和哥哥,都是头戴白孝帽,腰扎白孝带,脚穿白孝鞋。他们哭天抢地,办完丧事。
虽然丧事办完,但失去妈妈的痛苦还像恶魔一样,在折磨着他们,每天都在泪水中度过。
这天下午,他对哥哥说:“妈妈临终时嘱咐我们,要好好读书。我去上学吧,老师说周一考试,不能耽误。”说着,搂住哥哥的脖子,眼睛红红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哥哥含着泪说:“去吧。我自己在家能行。”
那年他十四岁,哥哥十六岁。办完丧事,父亲去了东北,家里只有两个孩子。老天不长眼,偏偏把灾难降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他们失去了母爱,失去了家的温暖。
他在城里中学读书。从家到城里25里路,步行至少3个小时。
他走出家门,回头看看哥哥,眼里含着泪。
这时,天空雷声滚动,大雨即将来临。哥哥追出家门,大声喊:‘’别走了,要下雨的,明天去吧!”
“不行!”
哥哥瞅着他走出了村庄。
他回头望望哥哥,想起了妈妈送他上学的情景:
每逢周日返校时,妈妈总是送出村口,脸上笑眯眯的,踮着小脚,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家去。妈妈啊,你还送我吗?
那幸福的时刻,幸福的身影,只能留在记忆里,永远不会再来了!
他走出村庄不远,哥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递给他一片遮雨的油布。“下雨,你就披上。”
他接过油布,久久望着哥哥,说不出一句话,止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望着站在面前的哥哥,不知是想念妈妈,还是被哥哥感动,他大叫一声:“哥啊!”哭着离开了哥哥,向前走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天气变坏了。黑黑的乌云从东北,赛跑似的向西南压下去。雷声似沉重的大鼓,轰隆隆,轰隆隆地响个不停。忽然,“嘎”的一声,震天动地,一个大霹雳响在头顶上,几乎把耳朵震聋。稀疏的雨点啪啪地打在脸上。放眼四顾,没有一个行人,荒凉,冷寂,可怖。他躲在一棵大树下,等暴雨过后再走。
左等右等,雨点变得稠密了,似乎越下越大。“咔——嚓——!”又一个响雷在眼前炸开。旁边的一棵大树,其中的旁枝被劈了下来。他吓了一跳。不行,不能等。他跑起来,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一口气跑到一个村庄旁边,看到一个大门洞,躲了进去,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喘,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可怕的炸雷呀!
真是惊魂未定,又遇惊魂。一条大狗汪汪大叫,好像会窜出来的样子。他害怕极了,想跑;不行,听人说过,越跑,狗会越追的。他站着不动。
‘谁呀?”一位大娘口里喊着,迈动着小半大脚,打着雨伞,一晃一晃地从北屋走了出来。
看上去和妈妈的年纪差不多,五十多岁,穿着白色偏口衬衫,白晶晶的脸庞,眼睛炯炯有神,很像他的妈妈。
大娘对他端详了一下:虽然没有白色孝帽,但腰间扎着白色腰带,鞋上封着白孝布,眼睛红红的,刚哭过 的样子。可以看出,他是重孝在身,刚失去亲人。大娘心里有点怜悯,多大的孩子啊,就失去亲人,刚想开口:“你为谁穿孝啊?”但怕伤了孩子的心,没敢说出,只好微笑着说:“孩子,你不怕淋着吗?快屋里去。什么事,非今天去不行吗?”
“大娘,我是学生,去城里读书的。不能耽误。”他低下头,含着泪说。
“屋里去,等雨亭了再走。”
慈祥的大娘,拉着他往屋里走。
他急忙回答说:“不行,谢谢大娘。我有要急事。”挣脱开大娘,向大娘点点头,表示感谢,就匆匆地走了。
大娘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嘴里念叨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啊!”
走出不远,大雨来了,雨水从天而降,如瓢泼,似水灌。哗哗,哗哗……雨水让你抬不起头,脚下是没脚面的水,多亏哥哥给了油布,盖在头上,还能睁开眼,低下头,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行。
走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雨,没有减轻的意思,照常是哗哗的下着。这是空旷的原野,没有树木,没有村庄,更没有行人,只有嘎嘎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四周灰蒙蒙的,不禁胆颤心惊,令人害怕。
害怕,害怕,害怕呀……!老天,不可怜受苦受难的孩子呀?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学校啊?
妈妈,妈妈……你知道吗,你的孩子在受苦呀!
他哭了,大声的哭了!边哭边走。泪水和雨水参合在一起,从脸上不住地往下流。
走啊,走啊,坚持着走啊……
天色暗了下来,距离学校还有四五里路,但是路上的水越来越多,整个世界都泡在水里。走着走着,噗的一下,沉入水中,这是下雨冲出的深沟。他吓了一跳,多亏会游泳,才免于被水淹着。
望见了!望见了!……那是城里的路灯,在雨水中一闪一闪的。快到了!快到了!……那就是学校。他加快了脚步,心里充满着希望。
走着走着,“嗖”的一下,落入水底。哎呀,凉丝丝,冷飕飕,水深触不到底呀!啊,他想起来了。这是城边上的大湾,曾经 在这里淹死过学生,他害怕极了!但 立刻又镇静下来,难道就度不过去吗?他想起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中的保尔柯擦金,给了他力量和勇气。他顺着水流,摸着湾边的荆棘,凭着记忆,慢慢绕过大湾。
哎呀,看到学校门口的大灯了,心里亮堂了!
“到学校了,到学校了!”几乎要喊出声来。
来到学校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班主任老师看到他冒雨到来,深受感动,立刻从教师食堂给他打来了饭菜。他热乎乎的吃饱饭,喘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下来。
看到班主任老师温馨的面容,一股热流滚过心头,眼里又充满着泪水了……。
当晚他写了一篇日记,在日记的结尾这样写道:
这是一场战斗,经过了一次磨难,度过了一次难关。但悲剧的摧残,暴雨的打击,没能使我这颗幼苗倒下,我顽强地搏击,成长!
难忘啊,今天的日子:1957年8月25日。
这个暴雨的日子,在我的人生轨迹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后记;
文中“他”就是我。
求学之路的艰难困苦不可预料,但是,与其斗争的顽强意志,不屈不挠的拼搏精神,是不可缺少的!要坚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总能取得你所需要的成果。莫悲哀,莫失望,奋斗,奋斗,胜利就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