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看待一个人永远的离开？
很多人说：“你不必太伤感“某人”的离开，他会一直陪伴你身边，活在你的记忆里。”不置可否，但是对于精神层次上的存在，我却觉得略显缥缈。人的记忆可以留多久？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最先的的记忆我们总是觉得越来越模糊。从清晰的每一幕、每一个细节、每一份情绪到好像只记得好像是这么一个人来过你的世界，好像你们是有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情。这种“不愿为之”的淡忘发生在每一天每一秒，对于这种变化我们显得无力。因为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想着那个人、那些事。这是现实。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的原因——我想把记忆寄存在这里。
“张老头”是一个瘦小的老头。‘总爱’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宽大的衣服显得他的背更加佝偻。“张老头”还有一撮白花花的胡子，他说那是山羊胡子。想来也是确实像极了。面部没有脂肪的填充，两颊和眼窝微微向内凹陷，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干巴、老老的。
他是一个和善、脾气顶好的老头。我从未看他生过气，也想象不出他生气的模样。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聚在一起拉家常。我虽年纪小但也喜欢这种活动。一是能跟着爷爷，二是参加这种‘活动’总有东西吃。有时他们会开他玩笑，他每次都是笑着把问题解决，面面俱到。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老头。他没有读过书，在他的脑子里却住着很多故事。我很喜欢听，就像他当年颇有兴趣听其他老人讲一般。他总是能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让人遐想连篇。他总是滔滔不绝，连村里的八卦事也会与我分享。
他是一个节俭的老头。对粮食很是爱惜，掉在桌子上的饭都会被他一粒一粒的捡起来吃掉，他经常教导我们饭是五谷神，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他说当年饥荒哪有这么好的米，米糠都得吃。
他是一个心口不一的老头。他总会和我说，我要是男孩就好了，就不用再生弟弟，爸妈就不用了那么累。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的观念，在他们观念里根深蒂固。虽然他这么说，但是重男轻女的情况就没有在我们存在过，他对我们姐三没有任何偏颇。
村子北边有一块地儿，不大肥沃，那里好像独属“张老头”。因为只有他一人年复一年的在那播种、耕耘。那里离家并不远，可是他总是要走上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都到达目的地，路口却迟久未显现他的身影。反折回去寻他，挑着积攒已久的尿液，紧凑的步伐却又是不慢。我小跑到他面前，和他“炫耀”我的速度有多快。他微微的喘着气“爷爷老了，比不上你喽，我年轻的时候你可比不过我。”小孩子思维总是很跳跃，想一出是一出。不去深究上一个问题，看见落在他肩头的单子，我觉着挺有趣，想试试。他停下，把他肩上的东西移到我的肩上我任使出全身的劲儿，蜷着身子，两只桶虽离开地面，却迈不开一步。“哈哈哈哈…..挑得起嘛，还得多吃几年饭。”他在一边调侃把东西从我肩上拿开，如释重负。约定好长大以后就帮他挑水桶。我常劝他：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不要操心那么多，等着吃就好了。他给的回答总是那一句：“能动的时候就要多动动，多种多得。”多年以后我知道他是不想成为一个在家混吃等死的老头，他想着自己还有一份力，是还有价值的，他不是一个累赘。
其实他也可以走的很快，在村子里念小学时每逢下雨，一放学我远远的就能看见他。撑着一把大黑伞，手中还揣着一把，目光四处搜寻。每次下雨他一准会在校门口等着我，无论我是带着伞还是没带，并且从未来迟过。小学离家可是去那菜园子的五倍之多啊。初中我们全家去了一个小镇，小镇比我们村里高级许多。他总是问我，他穿的这么破旧，会让我觉得丢脸吗？当然不会，你可是我爷爷，我又怎么会嫌弃您？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校门口了，他只是每天都在出租屋附近的台阶上坐着，等我放学。也许是不喜欢小镇，又或是想念家乡他一人独自回去了。只有过年才会又来小镇。在小镇的第三年父亲腰椎间盘突出严重，在小镇的家休养。同年爷爷在家摔了，好严重，他躺在病床上，好虚弱。看着我叫着小姑的名字，他不记得我了。医生叫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家里的大人好像也有预知般。姑姑们都回来了，儿女回来躺在床上的他却无法起身好好看看他们。我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像是鱼刺卡在喉咙无法呼吸，我第一次觉着什么东西要消失了。幸运的是他躲过了这次灾难，可是他的眼睛失去了光华，犹如一潭死水，从一个乐观开朗，整天乐呵呵的人变成一个沉默寡言情绪单一的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高三那年他走了，我坐上大巴呆呆的等它把我送回家。我知道这一次回去是永远的离别，以后他将会在我的生活中完全消失。
我多希望您能再等等，过不了几年我就要长大了啊。你不是还等着我给你买好酒好烟吗？不是说好用你的小红包换我的大红包吗?不是约定好看弟弟成家立业的吗？不是要等我赚好多好多的钱孝顺您嘛？怎么这么多约定我都没实现你就走了啊。
离开，大概就是那个他时常去的地方再也不会出现他的身影；每每回家叫他却无人回应；在那个路口也再不会出现他的身影；家里再也没有一个人一边叼着旱烟一边打瞌睡；即使菜园的杂草长得人高也无人关心；积攒好久的张家长李家短也不能和他分享。他只能出现在我们口中说的以前，而以后的事也与他再无关联。他就这么消失了。
离开，大概一种遗憾。遗憾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约定；遗憾在生前没有好好陪伴；遗憾没有留下一张合照；遗憾我还没有叫够您——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