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间,灰影似乎听到了什么,它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利用草丛把自己遮住。看着一个奇怪的家伙越来越近,它的心不禁重重跳了几下。
它已经很老了,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什么打击了,它也清楚,从它变得苍老的那一天开始,时时刻刻都是生活在危险之中。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那头公狼在岁月的冲刷中渐渐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立时四肢都在颤抖的老狼,这头老狼早就失去了精神,无法再像其他狼一样捕猎、追逐。往事真让人伤心,但是眼前的危险已经容不得灰影再想别的什么了。
影子很近了,不知道会发生怎么样的血腥事件,草丛因为灰影的紧张而抖动着,刻不容缓!如果按兵不动自己很快就会被发现,可是要进攻的话,结局肯定是自己被咬死,灰影陷入了两难境地。千钧一发,一缕阳光突然透进了草丛,灰影颤颤巍巍的抬起狼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冷笑着的女儿。
谢天谢地,幸好不是什么敌人,快到爸爸的怀里来,我一定要好好的奖赏你!
由于过度兴奋,灰影竟然做出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动作,不过,紫絮根本就没看在眼里,尽管它已经猜到狼父在想什么了。面对灰影的殷勤,它选择冷漠,毕竟它不是曾经的小狼崽,再也不甘生活在灰影的阴影之下,被迫听从它的命令。现在紫絮长大了,没有报复灰影已经算是很好了,可灰影却还在不识时务的命令自己,这让紫絮很是愤怒。
它白了一眼草丛中的狼父,毫不在意的把自己捕回来的一只兔子踢给了它,然后抱着一大块羊腿啃起来。虽然这对灰影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侮辱,但又能怎么样呢?
美妙的午餐时间才刚刚开始,却因一颗子弹的加入彻底崩溃了。紫絮急忙抬起头来,那是猎人。一种恐怖的压抑感涌上心头,死亡的威胁渐渐接近它们,可灰影竟然浑然不知!没办法,紫絮瞧了一眼正吃的欢快的狼父,对着天空恶狠狠地长啸一声:“啊呜——”
猎人果然被吓到了,趁着这个黄金时间,紫絮迅速拖起灰影就消失在了树林中。此时,猎人猛然回过神来,火冒三丈,放出猎狗去追逐那两头狼,他一定要得到狼皮!
紫絮竭尽全力在疾驰着,可是因为多了个累赘,速度不是很快,不过一会就被猎狗追上了。头上直冒冷汗……太阳很毒,紫絮觉得两眼酸痛,它是第一次在白天捕猎,意识逐渐恍惚起来。
“砰”!
闪着火花的子弹突然间在紫絮后腿边飞驰而过,一阵痛感立即涌上心头,它嚎了一声,感觉腿上有股温暖的液体正在汩汩的流淌着。
灰影啊灰影,你为什么非要做我的累赘!紫絮想。但奇怪的是,它始终没有放下自己的狼父,尽管身上和精神上的痛苦压着它抬不起头来。曾经的灰影是多么可恶,为了有顿晚餐不惜让它面对一群牦牛,受伤了,也全然不顾,紫絮经常在压迫和痛苦中生活,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现在呢?它有足够的理由把灰影放下去逃之夭夭,但,它竟然没有做!
它想起一个月前和灰影一起进行的那场羊群追逐战,那时的灰影,对它真的是很好,有肉一起吃,有洞一起睡,那是它这辈子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不论是年幼,还是成熟。想起往事,紫絮的心情是沉重的,虽然那时是很美好,但是,狼父亲手杀害自己的丈夫的那一刻,所有的幸福都在一瞬之间破碎了。
紫絮灵巧的躲过猎狗的几次扑食,总是下意识的从后面推着灰影,不管怎么说,它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砰”“砰砰”!
子弹接二连三的射过来,炙热的皮毛与更炙热的子弹在一瞬间撞在了一起……
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猛然间撞在了一堵石墙上,又被石墙弹回来,摔在草地上。灰影蹭了蹭晕过去的女儿,苍老的身躯默默顶着它的头,企图把它叫醒来。
灰影很害怕,听着猎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前面又是一堵石墙,一切努力似乎都成了纸上的字,被水一冲,则无影无踪。
正在灰影懊悔过去的时候,紫絮突然站了起来,硬是把自己的狼父吓个半死。它对着狼父欣喜的叫了一声,狼瞳中满是激动,满是快乐。
石墙唯一的出口是一个狭小的缝隙。缝隙很小,是容不下两头狼的,所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能有一头狼走在前面,另一头狼则会死在这里。灰影没作声,默默走在了前面,它清楚地看到女儿的眼眶中满是泪水,依然无动于衷。是的,紫絮也希望狼父能逃出去,因此悄声无息的退到狼父身后。
刹那间,灰影迅速起跳,紫絮也跟着跳跃起来。
……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灰影在半空中猛然回身,轻而易举的窜到女儿身后,在它的狼臀上用力一推,硬是把紫絮从狭缝中推过去。狭缝中有很多尖锐的石棱,把紫絮扎的遍体鳞伤,重重的倒在了对面的草地上,当它颤颤巍巍站起来回头去看狼父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一股殷红的鲜血应声喷涌出来。
它愣住了,它清楚地看到狼父满是鲜血的脸上荡漾起了一丝微笑,那是它从未见过的,泪水再也支撑不住,流淌下来,它头一次感觉到天是多么蓝,云是多么白,又美丽,又痛苦。深情地望向在它心里己经失去了一切地位的狼父,空气中的每一丝气息都是那么充满亲情,它把狼爪伸了过去,搭在冰冷的尸体上,似乎还有一些温暖,是血的温暖。
它回头一刻不停地跑着,翻越山丘,趟过小河,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鲜明的脚印。它坚信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狼父的期望,看向那遥远的土地,内心深处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夕阳余晖下,一个小黑点缓慢的蠕动着、跳跃着、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