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发车吗?我暗自在心里发问,推开窗帘,淡黄色的夕阳洒入空阔车厢。安静,我仿佛能听见他人的呼吸。
“怎么样,此情此景可有触发你的灵感?”同行的祥那么问道。
灵感嘛?我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呢。”
窗外的接触网倒映着、闪烁着落日的余晖——对,犹如夕色的星辰摆在眼前,沿着铁道伸展;老实说眼前的接触网有些煞风景,我期待着趟旅行,是否有令人怦然心动的邂逅,可爱的小姑娘、知性的比基尼大姐姐的搭讪,磨出火花的爱情在等待我,没错宛如西斯帕诺的火花!干脆跳过恋人阶段直接结婚吧!擅长料理、聪慧过人、回家时候会微笑着出来迎接我,真希望那样的老婆现在就在家里等待着我。
“喂,你在想些什么我都知道哦——全写脸上了。”他玩着手机揶揄道。我看着玻璃上的影子,摸了摸脸颊。有那么明显吗?空旷的车厢仿佛就我和他两个人,我不禁在想、不断地想自从上公交赶火车的路上,我重复想着,同行伙伴若是女孩,十香一般的女孩、二次元初恋一般的女孩……甜腻腻的旅行还是别多想的好。毕竟期待已久的,就像动漫里一到假期,同学朋友们相约着乘坐电车度假挥霍青春一般的短期旅途,会发生什么呢?真期待啊!
CRH380动车启动了,高架桥似乎成为为我们送行的高大城门,此刻我们仿佛化身为远征沙场的将士。虽然不是动漫中的电车——某种意义上说都是电车呢,暮色夜行之旅正式拉开帷幕。路有些颠簸,与油罐车擦肩而过时,我想起了多年前从北京回来的途中,飞机撞上气流,舅舅也说过这样的笑话。柳州站不像钦州东那样“寒酸”的小站,东站也不可能比得上。
许久,过了编组站之类的地方、被桉树遮挡的暮光再次透过玻璃映入眼帘,我意识到咱们驶离了柳州站,白色长蛇朝着北海,一座当地人活腻的城市启程。
低矮丘陵此起彼伏,司空见惯的甘蔗好似在向我道别,联想起《音乐之声》里的晚安歌。我笑了笑,以别人听不到的蚊呐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翻开草稿继续构思《夜人歌》的剧情,埋头书写着。或许是列车开动的缘故,车厢内仿佛充满了生气,乘客混着口音的语言与车轮转动的无机质声音侵入我被耳机隔绝的自我世界。说不定我更喜欢未发车前的宁静,铺在小方桌上的草稿,一切都那么和谐,仿佛又回到那晚制作有关电车与旅途的影片的时候;闭眼享受摇晃的车厢与霜月遥奇幻向音乐带给我的、仅属于我一人的乐趣,倘若这段仅属于我一人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
CRH380是最平稳的动车组,是否属实我也懒得用硬币去验证。缓缓睁开眼,倏忽间一道白光涌入眼前,将我向后挤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是另一辆CRH380。我舒了口气,向窗外望去,连绵起伏的甘蔗地一望无垠。天边的低矮丘陵像是迎接夕阳归家的云朵,又好像等待被甘蔗军团攻略的高大城墙,我写不下去了,《夜人歌》何时能写完我不得而知,然眼前的景色——与雨景一样占据了我心中的一隅,不愿拍照只要,对,只要留在记忆中,仅属于我的美景千金不换!我或许是个自私的人,这番景色不需要别人理解。
深棕色的土地笼上层面纱,是炊烟、亦或扬尘?这些都不重要了,车窗外的风景染上夕阳黄昏色。不知身在另一列动车上的朋友是否也看着此番景象呢?华丽的辞藻无法描绘景致的群山,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淡雅;白蛇推进,孤零零的“山包”渐渐拔高甚至连成一片,漆黑的长城像云彩、像牙齿、像撕裂的稿子。沿途的村庄也罩上了层袅袅青烟;来宾北,一个听烦厌却从未下过车的站——D8257,这条长蛇驶入不像柳州那样“杂乱无章”的站点,干净简洁没有多余的“累赘”,除此以外并未给我过多的映像。
月台的长椅上坐着凝视南方的保洁阿姨——我们前进的方向,她在凝望着什么呢?南方的亲人?逝去的青春岁月?我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但我转念又想……读取别人脑海里的想法蛮恐怖的,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我脑子里全是cyka blyat的食物,晚饭吃什么?海鲜粥?蟹仔粉?烤大蚝?
“今晚你想吃啥?”我问他
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外卖!”
外卖!听到这两个字时我只得扶额以挡住满脸黑线,我很烦那词,为什么?因为见不到厨师在眼前烹饪出的料理是缺乏灵魂的,就犹如不在客厅看着妈妈做饭的样子就觉得吃不香一样。
橘红色的夕阳与沉云交融,吞噬着一抹残阳。我不是第一次乘坐夜行列车,未曾遇见过夜行列车里会出现的妖怪,或许我会作死去传说的如月车站也说不准。安静,似乎成了D8257的主题。偶尔会被乘务员端着的“高档难吃”的餐盒打破车厢内的静谧,很快却也恢复了平静,这份平静让我暂时摆脱了《夜人歌》的冷漠、家族的纷争、逆羽混沌错乱的血腥的扭曲,挣脱了那个虚幻而又曾经在零散古籍中发生过的乱七八糟的架空世界;奏起一曲夜人歌,我呢喃自语,想象着自己是置身其中的某个角色。我叹了口气,我们在夜行,仿佛进入了冗长摸不着边的隧道。车窗隔着内外两个不同的世界,可视而不可及的世界,我们被玻璃这道境界线隔绝;白色的世界内,可爱的小女孩用天真的嗓音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很讨厌,不是嫌她吵,谁会嫌可爱的小女孩呢?是嫉妒,我嫉妒她用纯真的嗓音唱出动听的歌曲,仿佛是只黄鹂,我嫉妒她敢在挤满陌生面孔的车厢内高声放歌,她仿佛是玛丽亚修女,可爱的“玛莉亚”……我想拧下她的脑袋——该死,宁静啊,快把逆羽那血腥扭曲的想法从我脑海抹去啊!车厢的情景、窗外飞向后头的的风景不容侵扰。
“玛莉亚”貌似察觉到了我的苦恼,她打量着我,天真的双眸倒映我的身影。我与无数擦肩而过的女人对视过,以此希望能对上一见钟情的另一半,却终归一场空。“玛莉亚”的眼神里不掺杂爱意,我也未产生过什么奇怪的想法。我挤了挤微笑,忆起了家里的妹妹、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玛莉亚”唱着歌围着座位来回走动,歌声似乎盖过了抖动的声响。
仰头看去,半透明的行李架有我们背包的影子,那还有蓝色的广告,我不想这番举动会令我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彻底顺其自然……这样下去会自取灭亡的吧;戏剧性的展开,这个想法令我不禁发笑,阖上双眸回忆起一路上不断被原野、山丘、大楼裁剪的天空。列车随夕云远去、飞驰的轮对、疾驰的列车,沿着轨道自脚下向四面八方延伸,我的旅途并止步于途中的站点,是否会回归故事的起始不得知晓,期待下个月台别具一格,柳州的繁忙、来宾北的简洁、南宁的空旷、钦州的“寒酸”、北海的“毛坯”。我默默地在心底祈祷,时光中、荏苒里,愿旅途中,车窗外的风景不失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