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没来人暂时休会,掌握会场的头头们走了。人们开始舆论起来。
芳明在地上侧棱着身子,旁边一位嫂子说:“人家新盖的房子抹亮的雪白她偏偏靠人家的山墙盖一个小厨房,竖起高高的烟筒,风一吹黑烟全扑在人家前边的墙上。
另一个嫂子说:“这叫吞下的馒头就咽----眼里下不去。”
芳明说的声高:“要不怎么叫老母狗,老母狗做母子活-----人讨厌。”
这话被前边一个半卧身子的妇女听见。他忽地站起来,扭过头剜了芳明一眼。方明一愣神:“糟了,看错人了,不是她母亲。”面对虎视眈眈怒视自己的这位倔强而刁蛮的兰花姑娘,芳明胆怯不安。
芳明原不叫芳明。那是二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母亲生下不满两岁的儿子因为长得黑,姓贾,叫贾老黑。住在离这个叫上庄村约二百多里外的半山区里。父亲得暴病去世。谁不知道寡妇的日子难熬?何况还带着不满两岁的小儿,结果熬成了眼疾。媒人几经上门提亲,母亲怕落个不贞节的名声,一再推托不嫁。队里拉车,家里推碾,做饭缝衣........儿子吃不饱穿不暖,皮包骨头,面黄肌瘦。后来不吃不喝,昏睡不醒。附近几家医院检查不出什么病。请了多少医生也看不透什么病。最后找到尚庄村医生王进升摸透了病根——脾脏涨拿。服了几副药,病情痊愈。自此老黑的母亲对王进升崇拜得五体投地。进升的话她是言听计从。王进升的堂弟王桂玉早年丧妻,无儿无女。经王进升提亲母亲便嫁给了王桂玉。随之不久老黑好像变了一个人,细皮嫩肉,又白又胖。自此改名换姓叫王芳明。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福祸耽惜 。就在王芳明上初中时,父亲王桂玉得病而亡。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终于又度过了难关,走上了施展发挥自己才能的道路。
芳明辈小,管兰花娘叫婶儿。因为是婶儿侄关系,见了兰花娘好说逗。那次芳明亲自见兰花娘在院子角落小解,他逗趣地喊了声:“老母狗!那撒尿!”喊声被路过的人听见。从此兰花娘老母狗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兰花母亲生的孩子多,在上都是男性。在下只有兰花这么一个闺女。她愿意让闺女永远挨近自己。虽然芳明把他的名声传出去,她不但不忌讳反而觉得芳明这孩子和自己更贴近了一步。觉得这孩子更可亲。他性情宽厚,直爽。初中文化。长得不错。心灵手巧。学木工没过两年做出的话就上了眼。从心里对他有了爱慕之感。闺女兰花如果跟了他受不了罪。不过这想法只是藏在心里,那么找谁去说媒呢?思来想去还是王进升去最合适。刚要动身去找王进升,往事涌上心头。
兰花有三个哥哥。大虎.二楞.三冲。上学期间,三冲和芳明同岁。爱闹,爱豆。一次三冲坐不上作业,要借芳明的作业去抄,芳明说靠墙靠到了,靠人靠跑了,不借!你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三冲脸一红,上前夺过芳明的书包,撤出书包里的作业就撕,芳明上前就推,三冲身倒在地,他边起边用手指着芳明破口大骂:“你个没爹娘的带官子,你.......”三冲出口戳到芳明的痛处,没等三冲再往下说,芳明上前拳打脚踢打得他鼻青脸肿,口吐鲜血。三冲连滚带爬站起来正要往回跑见大虎和二楞两个哥哥拿着棍子赶来觉得有了仗势,协同两个哥哥直冲芳明追去。芳明一见情况不妙,使足全身力气向村外跑去。三冲弟兄仨追出村外见芳明已钻入玉米地。这时三个人犹豫起来。老大说,别追了,再追逼出人命咱们吃罪不起。老二说吓唬吓唬跑了算了。老三不让,他说不出出这口恶气决不罢休。于是他一人钻进了玉米地。后边追的紧,前边跑的急,芳明一转身甩掉三冲,芳明的眼只顾往后看三冲,身子往前跑,不小心掉进河里。河里的水流的很急,连滚带翻趴芳明漂流到远处的对岸。三冲没找到芳明便回了家。芳明命大被一个好心人救上来送回了家。自此两家结下了隔阂。还是三冲娘主动找到芳明家赔礼道歉说好话打动了芳明的心,芳明对三冲娘的高姿态表示敬仰。时隔多年大虎和二愣已成家立业,唯有老三还没有结婚。自己还没有对象,让妹妹兰花先嫁给芳明他不反对吗?他俩哥哥能接受吗?再说婚姻大事一次也没给兰花提过,兰化她......
一连串问题又搅乱了她母亲的脑子。最后决定还是先做做他们的工作再说吧。
兰花姑娘已长成二十多岁的大姑娘。长相和母亲一样。中等身材,伶俐,手巧。性情虽说倔强,刁蛮,但一涉及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就没了勇气。他已有爱情的萌芽,但谁也不提,有时心里也真着急,但不好开口,只有憋在心里。他只听母亲和哥哥们一句话。他不做叛逆之女。母亲把自己拉扯这么大,供自己上初中。他疼母亲,处处护着母亲。谁敢当着她的面叫一声老母狗?偏偏就在这时碰到了芳明这个茬。
只怪兰花姑娘穿的衣服颜色和他母亲一样。要知道是她......芳明正埋怨自己看错了人,只听主持会的在喊:“都出去!开始分组讨论。”
这一声喊给了芳明脱身之机。他向门口冲去。刚要出门,只觉胳膊一酸,象被钳子夹住,回头一看,兰花姑娘眼里喷射着火光。
“好小子!你刚才嘴里倒底胡吣的什么话?”
“我.......我........”他看了看走来的两个嫂子说:“我说的都是正经话,不信你问问她俩。”
“放屁!”
这时兰花已扬起了右手。两个嫂子站在一旁也不吭声。芳明心里说:都是些坏料,老好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芳明猛一转身躲过了兰花扬起的手。一跃身出了屋门。兰花扑上来一把抓住他。她脸色刷白,嘴唇青紫。
“你说你屁股眼里到底蹿了什么烯?”
芳明知道没人捧场,干脆给他个不承认。他脸一红说:“我什么也没说,不信你问......”
没等芳明说完兰花开了腔:“你好嘴硬,你老娘我不好欺。”
她伸出巴掌眼看落在方面的脸上。凭芳明这身力气,这个身板,她兰花还不是他口中的一个小菜?常言说,男不跟女斗,鸡不跟狗斗。芳明脸一歪,兰花的巴掌落了个空。芳明后退几步。兰花又扑上来.........三番五次,离会场越来越远。兰花打不着芳明,气的兰花眼里干噙泪花。她指着芳明喷着唾沫星子嚷叫:“不要脸的东西,老娘我斗不过你,你等着瞧,一会不把你的嘴撕烂,胳臂砸折,腿打断..........”
兰花斗不过芳明,一溜烟往回跑,脚刚迈进大门就大声喊:“娘—大哥!二哥!三哥!快!你们都出来!”一喊没人答应,二喊不见人影。喊了三声仍不见人出来,她急了,人家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你们还窝在家里无动于衷,往日那三步虎得劲都跑到哪里去了?母亲终于出来了。他看着火冒三丈的女儿兰花姑娘,自己并不发火。因为她心里清楚,对于女儿兰花嫁给芳明做媳妇的事已给哥哥们做通了工作,又找好了王进升当媒人。兰花母亲最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思,他心里对芳明早有好感。不过没人提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以发脾气解自己的心痛。处于这种情况母亲埋怨女儿说:“闺女,什么时候改改你那火爆脾气?你把一家子都叫出来想把芳明怎么样?”兰花说:“娘!他骂你老母狗,我这是为你出气,你怎么到向他说话。”母亲说:“人家骂的对。本来咱就不该靠人家山墙盖小厨房,烟把人家的雪白的墙熏的漆黑。这小厨房咱必须拆掉。”兰花说:“感情他骂人倒成了咱不对,这口气就这样白白忍了?”母亲说:“不忍这口气你说怎么样?说真心话,你看芳明这孩子怎么样?“兰花说:看他怎么样又如何?”母亲说:“我让你嫁给他。”兰花脸一红说:“不给你说了。”话音一落转身就往外跑..........
兰花发出的话真吓人,悬乎。让你有嘴难说话,有手难做活,有腿难走路。这怨谁?愿你的嘴伤害了人家。硬着头皮挨吧。皮肉受苦不怕,怕的是家里有眼疾的老母亲。有些值钱的货。又亲眼见过别人家发生被打砸的事。不得不吸取教训。家中母亲不在。不在更好,在家还要让她出去躲躲呢。芳明先进卧室。把电视机,洗衣机等贵重的东西一一藏好,关门上锁。来到小加工厂内。这里都是些卓,椅,板凳,木板等不值钱的东西。唯有一个上了多一半油漆的组合柜矗立在中间,显的眨眼。这是他学会木工活后做的第十个出售嫁妆品。他抬头望着这个庞然大物自语:你家不是有几条大汉吗?来吧!你们砸,砸烂换新的,我带手,我会做。他找了一个老虎钳拿在手里,然后“咣当”把门关上。“关上门咱怕谁?开开门谁怕咱?”这叫什么/?这叫被窝里汉子,没有出息。砸掉脑袋不过碗口大的疤瘌。他又把门开开,坐在一旁。好象听到院子里有人突然喊叫:“芳明?你出来!你出来!”他往外看了看,没人,依然静悄悄。我太神经过敏了。你还呆着干啥?他拿起刷子和油漆,刷子随着他手地晃动,组合柜上显出湿漉漉道道红光。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芳明扔掉了刷子,一手拿起了老虎钳,一手端着油漆。这时外边的人已闯进屋内。芳明拿在手中的老虎钳刚要出手,心里一惊!面对眼前的人不是男子汉他哥哥三步虎,而是兰花姑娘。芳明举起的手慢慢落下去,老虎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出了一身冷汗。
方明注视着她的表情。他两眼泪汪汪,红的像铃铛,白嫩而胖的脸上泛起晦暗的红晕。显示着委屈,痛心,难受悔恨和不满。她颤动着夹在脸中的薄嘴唇。发出勉强生硬的声音:“你骂了人还想打人,给你打,我的头就在你的手下。打呀!打死了省受罪。”
兰花一步步逼近,芳明只是后退躲闪。
“怎么,不打啦。我料你也没那个胆儿。”说完,兰花靠门口站着。眼睛故意响外斜视着。芳明的眼睛随之也向外看了看,没发现他哥哥们来。他转过身,刷子又在在他手里晃动起来。
屋子里很静,只听到刷子呲啦呲啦的声音。声音很沉闷,沉闷的可怕。芳明时刻无不提高警惕。
晚霞的余光射进屋内,照在组合柜上。刷过的油漆放出红而耀眼的光亮。光亮刺着兰花的眼,只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他擦了擦了眼睛,强打精神说:“想好没有,今天你到底骂人没骂人?’
芳明心里想,只要你家不来人,任凭你随便问随便说不理你。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还是黄腊灌了耳朵啦?你到底承认不承认?”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芳明拿着刷子转过身只见兰花还在那木呆地站着。含着满眼泪水。
芳明好像觉察到什么,心一酸故意说:“么非你还要讹我一顿饭不成?”
兰花向他猛地扑去,胸脯紧紧贴着芳明的心脏,两手紧紧抱住芳明的肩膀..........
“芳明哥!你...........”这时门支扭一声,她扭头一看,是位老人站在门口。兰花连忙松开手,冲出屋子,踏着夜幕一直向外跑去。
芳明好像初梦方醒,喊了声:“娘!”然后说:“你回来啦?”随后走到门口看着黑色的夜幕长叹一声:“好险呀!她家没再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