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湾当了三次志工,一次在高雄,两次在屏东。
大一时,我也曾跟着刀鱼老师吴道愉去湛江奥体中心看了广东残疾人运动会。那时懵懂无知,就站在观众席上瞎喊。大二时,我是“蒙娜丽莎”湛江国际聋人足球邀请赛的志愿者,不过是在捡球组当球童。
2017年10月末,我成为高雄身心障碍者运动会的一个志工。刚开始有点紧张,因为我终于可以更多地接触身心障碍者了,但我又很害怕他们突然发作袭击我。在举牌时,我看到面前坐下了一堆身心障碍赛跑运动员,有智障的,有肢体障碍的,有脑瘫的,有自闭症的。他们面相各异,我一个人站在他们前面心里难免有些发毛。
半个月后的,11月11日到12日,我成为屏东全台湾地区心智障碍亲子运动会的志工。举办地点在屏大林森校区的操场,我就住在操场不远处的蕙兰楼。这两天里,我在环保组捡垃圾。
一天早上,我“忙中偷得半日闲”和来自新竹自闭症家长协会的小朋友踢足球。林森校区的篮球场中有一个简易的小足球场,在篮球场边缘的南北两边各放一个小球门,再加上一个足球,这就是一个很小的足球场了。有三位小朋友和我踢,我们两两搭配分成两队。我不确定他们都患有自闭症,很随便地和他们闲聊几句,但他们都爱理不理的样子。对方小家伙的球技还挺棒的,看我们队都站位靠前直接大脚吊门还真进了几个。有几次,我突破防守形成单刀却打偏了。被我过掉的那位小朋友幸灾乐祸地说:“这都不进,我阿麻都能踢进去。”
过了一会儿,我指了指场外真草的正规足球场:“要不我们去外面踢吧,他们现在休息了。”
“外面还有很多人呢,万一踢到人我们可赔不起钱。”还是刚刚取笑我的小朋友回答。
说完,他就跑出篮球场,剩下的两位小朋友见状也跟着溜了。
有一次我戴了手套蹲在垃圾桶旁把垃圾重新正确分类。台湾人的卫生意识挺强的,街道基本没垃圾而且丢垃圾要分类:厨余、纸制品、铝铁罐、其他等等。以便当为例,吃剩下的便当是厨余,筷子是其他,装便当的盒子是纸制品,袋子和筷子的包装是塑料。
在那两天,我就是这样把便当重新分类正确的。那次,不知怎么乱套了,香蕉皮属于厨余却丢到了塑料那,而厨余里又夹杂了许多奶茶杯、矿泉水瓶、筷子和筷子的包装,纸制品那又出现了很多剩饭剩菜。难为我没有口罩,顶着一股酸味就不停地捡呀捡。
“嘭”!一杯没喝完的奶茶丢到我身旁,奶茶杯爆裂而溅起的奶茶溅到了我的头发上,镜片上,眼睛里,脸颊上,嘴角里。我马上怒目圆睁抬头一望,一位唐氏综合征的女孩吓得退后了几步。我马上抑制住了愤怒微笑地对她说:“没关系的,下次请你注意点。”她眉眼弯弯笑得像朵花一样地走了。
我趁着午休时间,马上跑回宿舍洗了个澡,下午就又开始了捡垃圾的志工生活。
12月15日,屏东特殊教育学校校庆,我成为了屏特的表演嘉宾和志工。那时我正在高二4班见习,当天碰巧在高二3班照顾一位轮椅生。轮椅生叫小徐,个头不大但患有多重障碍,说不了话但能听懂,易怒易冲动,有攻击性行为。不过有位女护理很照顾我,她叫彩碧。
一开始,彩碧老师教我固定住小徐。我们把小徐按在轮椅上先帮他系上了腰带,然后再绑好脚带。脚带最难绑也常常要重绑,因为我不仅要固定住小徐的脚还要不弄伤,关键是小徐经常会发力挣脱脚带,不得不反复重绑。我看老师示范了几遍绑脚带,等到小徐再一次挣脱时我就先把他的一只脚牢牢又较居中地按在相对的脚踏上,然后用旁边的大绑带绑好脚踝,最后再用小绑带绑好脚干。另一只脚也是这样如法炮制的。最繁琐的就是需要时时留意小徐是否挣脱了脚带,如果有则重来。
接着彩碧老师让我给小徐喂饭。老师用剪刀把餐盒里的肉块和青菜切成肉末和青菜丝,然后就告诉我:“来,同学请你喂饭,不用太大勺,他吃得很快的。”我接过了用汤和着的稀饭,有点忐忑地用勺子舀了一小口饭给小徐。他一仰头就吞了下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朝我喷了口气,那一刻我的五官都揉成一团了,真的是恶臭难挡。而且小徐一边吃还会一边漏,嘴边、下巴、衣服上都沾了很多稀饭,我每喂几口就要用毛巾帮他擦嘴擦下巴擦衣服。
经过了难熬的十分钟左右,饭已经被我喂了一大半了。我松了口气,加快了喂饭的动作。谁知,小徐居然把快咽下去的稀饭喷了出来,“呃”!我的半边脸,嘴角和眼镜都被喷到了。那些黏乎乎的稀饭被余光看到,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唾沫被鼻子闻到,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喂完了最后几口,把餐盒丢到餐桌上就往洗手间跑。我跑到洗手台还没跑到马桶就来不及地吐了出来,整个身子一阵抽搐,没有吐出中午的饭却突出了一股水,吐完眼泪都出来了。
下午的时候,彩碧老师又教我换小徐的尿布。这个我真的一点都不会,老师很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往洗手间跑。来到了无障碍洗手间,老师说:“小徐,站起来。”被我们全部“松绑”了的小徐真的站起来扶着洗手台前的护栏。老师就脱了他的裤子,解开他的尿布,小徐也很配合地把脚抬起,不一会儿新的尿布就被换好了。
看着小徐,我想起了在湖南邵阳三下乡的留守儿童。
文昌小学的学生来源于大禾、岩门、大院三条村子,学生们都是留守儿童而且普遍离家较远,有些学生甚至要步行六七公里山路才来到学校。因此,孩子们集体留校住宿。
作为小老师的我曾护送住大禾村的伍梦晴、伍梦阳姐弟回家。
第一次,我和另外两个小老师还顺便去他们家家访。去到家里,我们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有个6岁的小弟弟,今年9月即将上学前班。小弟弟眼睛大大的很可爱,当时他因为洗澡弄湿了衣服而被11岁的姐姐伍梦晴打哭了,被姐姐用一张绿色的小棉被裹住。我上前帮他擦眼泪,他鼓着的小嘴里一直断断续续地喊:“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我安慰他:“妈妈去打工挣钱给你上学了,你还有姐姐在家呢。”他立即反驳:“姐姐不是妈妈,我只要妈妈!”我突然感觉开始下雪了,冷得让人难以呼吸,如今想起心里边还像喝了碗很浓很浓的酸梅汤。
他们家的房子挺破旧的很有历史气息,老得像上世纪80年代建的。我们在院子,碰上他们的奶奶正满头大汗地背着一捆柴回来。得知我们三个小老师来家访,奶奶又马不停蹄地拿菜刀开了个西瓜给我们吃。
进到屋里,贵重的家具除了一台破旧电视,就剩几张破旧椅子,最显眼的就是他们姐弟俩的一墙奖状。我对奶奶说:“他们俩在学校表现很好,读书很用功。”奶奶却一个劲笑嘻嘻的说:“是老师们教得好。”无论我们怎么互动,这些孩子们眼神里都流露出几分腼腆。
在2018年1月4日那天,我最后一次去屛特见习,特意找彩碧老师和小徐拍了张合照。彩碧老师说,有缘我们会在大陆再见,我一直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