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2007年7月25日(6月12日),这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我们慈祥又和蔼的父亲,在他走进了他94个人生年轮的时候,悄然的撒手西去。
当2008年父亲节来临之际,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1个月了,按照农历,还有一个月就是他的忌日。我不禁叩问?已在天国的父亲是否快乐、幸福?无数夜空下的思念、多少次梦中的相逢,多少件往事的回忆。依稀展现在我的面前。如今天人相隔,我只好按照家乡风俗,在父亲的坟头燃起摞摞的纸钱,以寄托我无限的哀思。
想起父亲,我那深藏心底的悲伤,痛苦是旁人无法体验的,我在写作这篇《怀念父亲》时,心中只有自责和愧疚......
2007年5月20日,接到大哥“父亲已经病危”的电话,我急忙从威海赶回了湖北老家。到家后,见到昔日身材魁伟的父亲已经骨瘦如柴,可能是思念的缘故吧,记忆已经十分迷糊的父亲一下就听出了我的声音。旁边守侯的哥哥姐姐们都说,父亲心中挂念你的就是你啊。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到病榻躺着的父亲,他是那样的孱弱,那样的无助,看到我的归来,我明显的看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一丝欣慰。我读出了父亲对生命是多么的渴求啊!
父亲的生命是顽强的,当医生的二姐夫对我说,“人已经是不行了,输液治疗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我想,父亲养育了我们五个儿女,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已经病入膏肓的父亲多在世上留几天,于是还是继续安排给父亲输液。然而,瘦骨嶙峋的父亲的手臂很难找到一快能够扎针的地方了。姐夫折腾去折腾来,就是扎不到血管。即使扎到了血管,不要一会儿就开始漏针。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只好放弃治疗,开始给他准备后事。说来也巧,就在我们决定不再给父亲输液时,父亲的精神却慢慢好起来,这恐怕是他生命的一个奇迹吧。
父亲又能够吃东西了,在他那写满沧桑的脸上,时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们知道,他是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离开他的儿女们啊。
父亲一天天好起来,我却挂记着自己在山东的事业。父亲好象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拉着我的手说,“那边也离不开你,我已经不要紧了,你还是回山东吧。”大哥也说“眼下是不会怎么样的了,你回去,不行了我再叫你”。
一个多月后的7月24日下午,大哥的电话又来了,要我马上赶回家,父亲已经垂危。25日早上5点钟,当我刚登上回家的列车时,家里再次来电话,父亲已经溘然而逝。在我们兄弟姊妹中,我是唯一没有给父亲送终的人。
父亲一生辛苦劳作,节衣缩食,用他那双肩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养育了我们五个儿女。我是最小的儿子,听母亲说,父亲最疼爱的就是我。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一般人家已经是树皮,观音土充饥了。父亲当时在铜矿当炼铜的师傅,于是也就把我带到矿上,让咿呀学语的我每天都能得到一碗白白的米饭,直到现在,姐姐们还在嫉妒我,小时侯比他们享福,
我的父亲不是什么伟人,没有什么创造出可以讴歌的丰功伟绩;他只是千千万万中默默无闻的老实巴交的农民。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贺龙在鹤峰创建革命根据地,11岁童心未泯的他就跟着几个大孩子扛过红缨枪,因此也未曾留下什么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只是因为这,已到耄耄之年的他意外的得到了政府每月三百多元的生活补贴,享受红军失散人员待遇。
我的父亲,有一颗聪慧的头脑。因为家穷,几乎没有上过学堂的他,无论什么不好做的技术活,只要他用心慢慢琢磨,一定能弄出个道道来。大办钢铁时,县里集中好几千人挖铜矿炼铜。方圆几百里原始森林化为灰烬,二十几部炉子只有我父亲一人炼出铜来。生产队烧石灰,父亲只去看看别人怎么架窑,回来自己就当师傅开始烧。在那个人崇拜的年代,要求每个人都能背语录,父亲就要我每天教他读几遍,他居然把我们都觉得难记难背的段落滚瓜烂熟的背出来。
我的父亲,是一个朴实的中国农民的形象。与人为善,与世无争,逆来顺受。在乡邻们的眼中,父亲就是忠厚人的化身。记得母亲笑话父亲的一件事,一天,邻居家的一位婶婶在地里劳作,半天也不见丈夫来干活,恰巧看见我父亲从家里出来了,于是这位婶婶就问“龙哥,你看见我家里的人没有”?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于是就开了个玩笑,“没看见,我只听见他在屋里叫你儿子睡里面去一点,”那家的婶婶不分青红皂白,跑回家就跟男人吵了一架,为这事,父亲不知道愧疚了多久。
大办钢铁的时候,几千人云集在我的家乡。政府出面要我们腾出房子让工人们住,于是,我家就借住到了我一个二姨家。铜厂撤离的时候,父母准备搬回家住,只因当时的区长说了句“房子区政府要住”。简单的一句话,我父亲,这个老实的农民,自己的家就轻而易举的让政府强行占去。直到我们成人时,我家原来的木房子早让政府把它换成了大把的钞票,父亲也不让我们找政府理论,他信奉“民不跟官斗”。
自己没有了房子,只好寄人篱下。因为父母的勤劳,我家还算比较殷实的人家。刚到二姨家时,别人家吃树皮草根,我们家的粮食拿出来两家人共享。粮食吃完了,自己家的房子也要不回来了,二姨夫家的人脸色就开始不好看起来。于是,母亲跑到县城把已经吃上皇粮的父亲叫回了家。回到家里,父亲起早贪黑,一年时间,又盖上了自己的新房。
因为勤劳,因为对生活的不屈,相对而言,我们的家境还算勉强过得去,于是在划成分时就捞了个富裕中农,在我们村没有地主富农的情况下,我家实际上就享受到了地主富农的待遇。大饥荒的时候,有一家人,全家三天没吃任何东西。在一个漆黑的夜,那家的男人来到我家,说明来意,父亲示意母亲给来人几升粮食和好大几个南瓜,谁知道这个举动却成了拉拢贫下中农的罪证。在好几年以后,他家的儿子还把这事拿出来作为批判我父母亲的罪证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兄妹五人都各自成家了。养儿才知父母恩,自己有了儿女,我们才体会到父母那种无尽的爱和为抚养孩子而付出的艰辛。在那么漫长岁月里你默默忍受,默默的带着你的五个儿女走过泥泞,走出坎坷,走向新的生活彼岸。父亲,你为了家,为了儿女,你付出得太多太多了。
父亲走了,走得那样匆忙,走得那样无奈,以至于远游的小儿子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这是我一生锥心的疼。
父亲真的是走了,父亲的离世,使我体味到了生命的脆弱,感悟了生死别离的痛。
我不知道是否真有天国,我不知道在人来人往的天堂那边,父亲是否过得好。但儿子只想说:“父亲,放心吧,儿子不会辜负你的”。
父亲。天堂里的父亲,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