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马
第一次见的马是死马，被丢在场里。我站在它的肚皮上玩耍，那年我两三岁。
再次了解是从书本电视，枣红、雪白、英姿飒爽、风驰电掣，都是白龙乌骓之流。
五一到过镇北堡的马场，天气炎热，游人满患。马场是木杆做的围栏，比足球场略大，半人高。门口招牌曰“马苑”，强饰复古，招人揽客。这里充斥着马粪的骚臭味，和杂声吵吵闹闹。
大约有十来匹马，黑红两色，载人或静立。我看着它们默然的眼神和它们眼神里的自己。马尾稀而短，脏污附着，蚊虫旋绕。马鬃被大略的修过，参差不齐，僵成几块。马肚是干瘪的，行走之间可见肋骨森然，而和马镫接触的地方都已脱毛，只剩血痂和老茧。
明码标价的五十块，绕着场地骑行一圈，人们也是哄哄而来。游客上马，侍者朝马屁股一脚，就颠颠的慢跑起来，熟练、自然。这是被驯过无数百遍的，在它们的世界里，在这个马场。
有个孩子上马，被侍者抱着上去，但这马却走动了半步，侍者就抬脚踢向马的肚子。那刻我竟希望这马能狂奔，不及顾背上孩子的死活。然而它对侍者的脚安然受之，毫无反应，它是在惦记头上的缰绳吗？
我身旁的她偷偷告诉我，刚才踢马的那个侍者看起来很小。的确，我看得到他藏于帽檐下的稚嫩，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开花的年纪，他却在驯马赚钱，他也是被驯服的马。
我站在围栏外很久，看着一圈一圈不知疲惫的马，和那些年龄各异侍者，和他们围栏里的世界。我想起了出发时在火车站遇到的彦洲哥和鹏哥，他们南下，我北上，我记得他们笑容里的疲倦，其实我们都是正在被生活驯服的马。